就這樣,大家約定好了午後出發。巴魯穆克似乎不願意放棄招募,依舊執拗地站在市廣場上吆喝,然而達爾緹卻斷言他是不會再有所斬獲的,拉著法魯恩一道去城裡解決午飯問題,順便購置一些物資。 其間達爾緹數次打算與法魯恩搭話,但法魯恩卻隻是生硬地回答。雙方經常陷入一些無意義的尬聊。 (與人交流好難啊……不,與其說是交流困難。不如說是我根本想象不到貴族大小姐喜歡哪些話題啊。) 但達爾緹卻總能很好地把尬聊拉回到話題上,每每法魯恩不知道如何接著她的話茬往下說時,她總能岔開話題,緩解尷尬。而法魯恩就做不到那樣健談,隻能說她到底是貴族門庭出來的大小姐。 時間轉眼間飛躍,等法魯恩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漫步在夕陽下的森林當中了。巴魯穆克與二人保持著約兩三百米的距離,也正如達爾緹預言,他的吆喝再也沒能招來新的隊友。 “……那個。” “法魯恩——” 法魯恩和達爾緹同時開口了,又都把話咽了下去。 “你先說吧。” 她遞出了話茬。剛剛,達爾緹是想搭話吧。但就像之前一樣,應該不是什麼非講不可的話。所以,這次由法魯恩來開這個頭也不要緊。 “沒啥,我隻是好奇,達爾緹你對巴魯穆克為什麼那麼兇呢?他本性不壞,好好說話他應該也聽得進去吧。” 這很奇怪,達爾緹和巴魯穆克十句對話裡,七八句會吵起來。 (如果說是達爾緹的性格問題,擺貴族架子,可她對我的態度就很客氣。如果有非去南方不可的理由,雙方本來可以好好溝通解決的吧?) 法魯恩想不明白。達爾緹是個擅長社交的人,她怎麼會想不通這一點呢? “唔姆,這個啊……他確實是好人哦。不然我也不放心跟過來,但是,若非你的漂亮話,他肯定不會同意我跟上來哦?” “哪裡,巴魯穆克之所以覺得我的話中聽,也是因為達爾緹你的話太刺耳了,我更講道理些。” 聽到我的話,達爾緹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 “這世界可不是講道理就行得通的。如果沒人把話說難聽,他就聽不進去中肯的話了嘛。而且,如果不和他吵一架,他的同伴們會怎麼看他呢?” 還真是,相當奇特的見解啊。不過,前一個理由姑且不論,法魯恩在看到海德的反應後,倒是很意外達爾緹有考慮巴魯穆克的立場。 “……把話說那麼激烈,就不怕我不選你嗎?” 當時,法魯恩可是有很認真地考慮過選擇巴魯穆克,拋下達爾緹的。 “不怕哦~” “立刻就回答了啊,對我這麼有信心嗎,我倆可是認識還不到半天的陌生人吧。” 這是法魯恩覺得奇怪的第二件事,明明是陌生人,這家夥還能大大咧咧地肆意差遣他,未免有點太不認生了吧? “從早上在驛站見麵算起,已經超過半天了哦?如果要從昨天的‘英雄之舉’算起,可是超過一天了。” “……啥?昨天的事我是想起來了,但今早你也在驛站?” 見到法魯恩一臉呆相,達爾緹笑了起來。 “抱歉抱歉,不是有意瞞你的,其實早上我也在驛站。而且,你要找的‘怪人’,就是我。因為我一直躲在你後麵,所以麻煩你找了半天。真的是非常對不起,不過看在我幫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欸嘿~” (咕,這家夥在離我相當近的地方啊……) “知道我在找你,為啥還要躲起來?” “嗯——,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南方嘛,現身也隻是倆人大眼瞪小眼,不如跟在你身後看看你有什麼好點子嘍。” 還真是機敏的做法,這個女人果然小瞧不得。 “真是聰明啊。” “過獎嘍,” 法魯恩由衷地贊嘆了一句,她卻隻是“欸嘿”一笑,帶過了話題。 “啊,這個。謝謝你的……建議,沒有你的話,呃……我是贏不了巴魯穆克的吧。” 說出來還是有點羞於啟齒啊。 然而,如果達爾緹沒有出現的話,就是再挑戰巴魯穆克一次也沒用。現在恐怕已經慘兮兮地踏上了回鄉的山路了吧,畢竟法魯恩可沒錢耗在城裡。 “沒什麼啦,說起來,法魯恩你為什麼想去南方呢?” “去參加革命軍。” 法魯恩也考慮過要不要撒謊,畢竟達爾緹的立場明顯是在帝國一邊,但又覺得自己撒謊是騙不過她的,乾脆就老實說出來了。 “但是,你是傑努伊族的獵人吧?應該不至於像巴魯穆克他們那樣,被領主盤剝,不得不背井離鄉,去投奔革命軍吧?” 果然,她很敏銳。撒謊是騙不過她的。 (是很羞於啟齒的事情啦……) 法魯恩曾經告訴過摯友塞利姆的那個荒誕天真的理由。他現在隻感覺臉微微有些發燒,便扭過頭去。這一次,達爾緹卻沒有岔開話題。過了半晌,法魯恩才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她孩童般好奇的目光。 “呃,嗯,我說,我說啦,我想成為勇者。所以才離開了村子。” 自暴自棄似地,說了出來。 “哼。” “果然被笑了啊——,真不禮貌,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勇氣開口的。” 她是除了塞利姆之外第二個聽我說這件事的人。 “沒有沒有,這個理由很可愛啊。那你為什麼覺得加入了革命軍,就能成為勇者呢?” “你果然在笑我吧!……嘛,因為革命軍要打倒殘暴邪惡的皇帝尤克裡裡和貴族們,這是勇者應該做的事情吧。鏟除邪惡,伸張正義。” 當法魯恩激昂地說出臺詞後,他才想起來眼前這位身份不明的少女也是貴族出身,剛剛的話無疑是對她的冒犯。 “原來如此~,那你是覺得我既殘暴又邪惡嘍?” 達爾緹並不在意,借機開起了玩笑。——她是與殘暴,邪惡,兩個詞匯沾不上邊的,但卻無可辯駁的是貴族出身。 “在遇見你之前,我並沒有見過帝國貴族是什麼樣子的。” “沒什麼啦,也沒有完全說錯。但是,我想想……你覺得人類都是善良的,還是人類都是邪惡的呢?” 這是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都不對吧,世界上既有好人,也有著壞人。” “那麼,貴族又怎麼可能都是殘暴邪惡的呢,又怎麼會沒有邪惡殘暴的貴族呢?” 十分簡單的道理,然而法魯恩卻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麼復雜的問題。但這麼說的話,革命軍豈不是也既有好人,又有壞人了?革命軍的戰士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吧,但法魯恩卻不能。 “那達爾緹你又是為什麼去南方呢?總不可能也要加入革命軍吧。” 與法魯恩不一樣,達爾緹是貴族出身,她要繞開封鎖偷偷摸摸去叛軍所在的地方,一定有什麼很重要的理由吧。 “不告訴你~,有秘密的女性才更有魅力哦?” 達爾緹卻用笑容帶過了問題的答案,法魯恩也隻好換個問題。 “那你為什麼要刻意繞開封鎖呢,你是貴族,應該很輕鬆就能通過關卡吧?” “——不行,我已經試過了。那些士兵都認真過頭了,非戰鬥人員完全不允許通過欸,我本來是打算從領地直接乘車到南方的,結果被攔下了,隻好先回那座小鎮落腳,順便打聽打聽有沒有其他路可走。” 看來,前線的家夥們都挺認真啊。他們的指揮,好像是那個叫“聖女將軍”的家夥來著,看來是相當刻板而嚴肅的人呢, 原來如此,聖女是指這個意思嗎。 “呼……那你一個人出遠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父母放心嗎?” 父母就是那種很會擔心人的生物啦,法魯恩從塞利姆那裡不厭其煩地聽過無數次了。身為貴族,又是女孩子的她,單獨出遠門,怎麼會有如此心大的父母呢? “(盯)——”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感受到了視線,達爾緹又一次盯著法魯恩。雖然她比他矮半個頭,但被這樣盯著還是蠻不自在的。 “你幾歲啊?”,她不滿地問道,嗯,不算初次見麵的話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對法魯恩表露不滿。 “16歲。” 因為在這一歲獲得了戰士的稱號,法魯恩才記得格外清楚,否則,傑努伊族是不會去在意這件事的。 “我已經18歲了,比你還大兩歲哦~?法魯恩小朋友,獨自出遠門,爸爸媽媽會擔心你哦,會被打屁屁的~” 咕……,這家夥是聊天上頭了啊。也就是說,之前的客氣是裝出來的嗎。 “嘛,我父母都死了,八年前。” 法魯恩淡然地說道。 所以,不需要在意這件事。但是,聽到了這話的達爾緹卻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她立刻收起了得意洋洋的表情,垂下了頭。 “抱,抱歉——” “沒關係,在山裡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倒是你,父母還健在的話,為什麼要獨自出遠門呢。” 而且,偏離了驛道已經很危險了。這世界可沒有和平到能讓妙齡少女獨自闖蕩野外的地步,更何況是和陌生人一起。 “因為……我是瞞著家人,偷偷溜出來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