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聚會散場，陳望歸叫住了胖子。 　　“還有什麼事嗎？”胖子與陳望歸一同坐在再無他人的客廳裡，滿是肥肉的臉上依舊堆著笑。 　　陳望歸不語，隻是扯開自己的上衣。 　　胖子仔細看去，陳望歸身上是大片的潰瘍。 　　“輻射病更嚴重了，靠藥物撐不下去。”陳望歸平靜地說道，“你之前說的那個能清除輻射的醫生，我需要他的消息。” 　　胖子恍然大悟，旋即臉上堆了更多笑容：“說來也巧，那個醫生就在黑草城。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隻認識他的老婆，所以雖然能幫你搭個線，不保證能讓他同意治你。” 　　“能找到他人就可以。”陳望歸應道，“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會想辦法讓他同意的。” 　　胖子點了點頭，低頭給陳望歸寫下一個地址，又寫了一封信，一同交給陳望歸。 　　“我還得提醒你一點。”胖子復又說道，“黑草城派係很多，那個醫生不是城主派係的。所以你自己注意著點。” 　　“我會的。”陳望歸點頭，“你要什麼報酬？我給你。” 　　然而，胖子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不要報酬。把你引薦給城主也可以不要報酬，都免費送你。” 　　陳望歸瞇著眼睛看了胖子一會兒，隨即說道：“那你要什麼？” 　　胖子身體前傾，一手扶住膝蓋，指了指陳望歸：“就當是，對你的投資好了。以後記得認我這個兄弟。” 　　陳望歸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也笑了起來：“好，以後你和我陳望歸就是兄弟。” 　　對於混荒原的人來說，胖子的做法並不多見。畢竟誰也不知道今天交易的對象明天會不會就死在荒原上，或者洗手不乾，因此交易往往追求立竿見影的回報。 　　陳望歸不知道胖子為什麼會選擇賣自己人情的做法，即便自己現在算得上是新土城無鄉者協會的“紅人”，這筆投資也做得有些過於樂觀。 　　但胖子沒有解釋。而陳望歸也不期待立刻從他這兒得到解釋。 　　陳望歸拿著胖子給的信件走出無鄉者協會大門時，他敏銳地發現有人似乎在門口守著自己。走出一段路之後，他終於鎖定跟蹤者，隨即在拐入一處街巷時掏出手槍，指向對方。 　　後者穿著鬥篷，看不清麵目。 　　“伱是誰？”陳望歸用大拇指壓下擊錘，“三秒內回答，不然我就開槍。” 　　來人卻隻是在槍口麵前摘下兜帽。 　　看清兜帽之下的東西後，陳望歸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沒有半寸皮膚或者毛發的機械頭顱，從雙目之中陳望歸可以看見幽幽的藍光。 　　“陳望歸先生，我是行者會的外勤人員，機械行者王-398。” 　　行者會，機械行者。 　　對於蝸居在一處聚居點的人來說，這很可能是兩個陌生的詞匯。但對於混跡荒原的荒原人們來說，這兩個詞雖然算不上耳熟能詳，也絕不陌生。 　　自從核戰爆發以來，人們一直在尋找不被輻射限製，在荒原上自由活動的方法。各種抗輻射藥物和越發完善的防輻射措施就是努力的結果。但是，也有這麼一群人選擇劍走偏鋒。 　　他們就是機械行者。 　　這些人使用智械叛亂前的義體技術，將除了大腦之外的幾乎全部肉體替換為機械義體，借此來抵抗輻射。而他們的大腦包裹在具有優異防輻射性能的金屬腦殼裡，也絕對不用擔心輻射的侵襲。 　　至於行者會，就是這些機械行者組成的結社。 　　“行者會的家夥找我有什麼事？不會是來布道的吧？”陳望歸歪過頭，槍口依然指著對方，“事先說明，我可沒有成為機械行者的興趣。” 　　王-398的眼睛閃爍了兩下：“成為機械行者，您可以不再畏懼輻射，也不需要食物和飲水，隻要充電即可，在荒原上可以自由行動。何樂而不為呢？” 　　陳望歸“嗬”了一聲：“你們行者會的精神病比例都突破七成大關了，你還問我為什麼？就你們那個半吊子的義體技術，現在還有機齡超過四十年並且沒有瘋掉的機械行者嗎？” 　　王-398的眼睛又閃爍了兩下，但並未說話。 　　陳望歸說這些並不是為了激怒對方。事實上，由於戰前的義體技術並沒有很好地保存下來，機械行者會不可避免地持續受到來自義體的腦損傷，這導致他們的精神病比例高得嚇人。 　　大多數機械行者會在五年內出現精神問題，並隨著時間逐步加重。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選擇這條路。這些人大部分是得了不治之癥或者罹患輻射病而求醫無門的可憐人，找書苑 www.zｈａoshｕyuan.ｃom 為了延壽也顧不上什麼精神問題。再不然就是對精神病不信邪的家夥。 　　雙眼一番閃爍後，王-398的動作逐漸危險起來。陳望歸握緊手槍，準備迎擊可能在憤怒中失去控製的機械行者。但對方最終還是恢復了冷靜。 　　“抱歉，陳望歸先生，我剛才的情緒有些失控。”王-398低下頭，彬彬有禮地道了歉，“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討。” 　　陳望歸心說這幫機械行者的精神果然異於常人，有重要的事情還非得閑扯到現在。 　　見陳望歸不說話，王-398又說了下去：“我們行者會將在黑草城有所動作，之前我聽到您說要去黑草城，希望您能在抵達黑草城之後與我們在那邊的分部接觸，在之後的行動中協助我們。” 　　“什麼動作？什麼行動？別給我講謎語。”陳望歸不耐煩地說道，“我沒閑心聽你講瘋話，如果你是來消遣我的現在就滾。” 　　“保密原因，現在暫時不能告知。”王-398搖了搖頭。 　　陳望歸沖對方比了個中指，轉身就要走。 　　然而，下一刻，他用餘光看見王-398從手掌中伸出一根槍管，指向自己。 　　“陳先生，請您再考慮一下，我們行者會需要所有可能的助力。” 　　陳望歸臉色難看地將手槍指向了對方的頭部。 　　“你打算和我比比誰槍快？”陳望歸沉聲道，“我在荒原上混了快六年了，連智械都沒贏過我，就憑你？” 　　王-398眼睛裡的藍色燈光閃爍著，從他體內傳來電機運轉和齒輪摩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