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運頗花了一些功夫才把這些戰利品塞進啟航號。 說來,啟航號作為基地車的載重能力也實在是驚為天人,塞了數十輛小車之後居然還能裝下飛龍車隊的所有裝甲車和坦克。 將整支飛龍車隊打包裝車之後,啟航號碾過一地屍體,緩緩駛出了飛龍車隊的駐地。 一路上,陳望歸看見各個荒原車隊都死死把守著駐地大門,卻又不敢對啟航號展露出明顯的敵意。 陳望歸自然沒興趣欣賞這番景象。他一路開到一座圓盤狀的建築物前,在一眾荒原人緊張的視線中停下。 這是荒原人聯盟的“總部”——它的本名叫做“議事廳”。 荒原人聯盟並非一個嚴格的組織,而是一個鬆散的聯合體。而它最初的起源,就是聚集在黑草城附近的荒原人們為了方便交易、臨時結盟以及處理矛盾而湊在一起召開會議的行為。隨著時間的發展,議事廳逐漸成為了荒原人聯盟的象征。 售賣戰利品、兜售情報、尋求結盟甚至是各類糾紛都可以在議事廳中處理。 但陳望歸來這裡,肯定不是為了這些事。 當陳望歸打開艙門,荒原人聯盟名義上的“會長”,一位半邊身體都替換成義體的疤臉大胡子匆忙走了上來。 “陳望歸先生,您這是……?” 陳望歸瞥了他一眼:“你就是現任會長?” 之所以強調現任,是因為陳望歸知道荒原人聯盟原本的會長是另一個人。他的真名並不清楚,但是有個在荒原上還算有名氣的諢名,叫做“瞎子”,因其雙眼全瞎,使用義體雙眼而得名。 此人手下有著五十餘輛裝甲車,半匪幫半雇傭兵,曾經受人雇傭一周之內連續摧毀了三個小型聚居點,一時間在荒原以西名聲大噪。其車隊名為“風箏車隊”。 而先前的黑草城內亂中,風箏車隊也加入了政變一方。 也因此,政變失敗之後風箏車隊就迅速開拔遠離了黑草城,以免遭到城主或者黑草城軍方的打擊報復。 至於現在,這名疤臉大胡子點了點頭,以不符合兇惡外貌的低聲下氣應道:“我是柴火傭兵團的團長。” 陳望歸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個傭兵團。 “荒原人聯盟沒別人了嗎?”陳望歸嗤笑道。 疤臉大胡子有些尷尬,一時間搭不上話來。 好在陳望歸也隻是嘲諷一句,並非認真發難,很快接道:“飛龍車隊有在你們這裡存放什麼財務嗎?” ——荒原人聯盟的業務之一,就是銀行。雖然比不上大型聚居點,但荒原人聯盟的銀行還是有著不錯的信譽。並且,它不像大型聚居點那樣需要公民身份或者嚴苛的手續,哪怕使用假身份也可以存放財務。 也因此,隻要擁有當初存款時的憑證,任何人都能來領走那一份錢。 陳望歸今天來乾的就是這個:常德紹從不少飛龍車隊成員的身上翻出了存款憑證,這筆錢不要白不要。 雖然有些粗暴,但陳望歸的行為確實沒有違反荒原人聯盟為數不多的規定。冒了一身冷汗之後,疤臉大胡子還是乖乖給陳望歸兌來了金條。 荒原人大多沒什麼存款的習慣,因此這些黃金加在一起也不過價值四十萬鐵幣。不過,這依舊是令人滿意的收獲。 領走飛龍車隊的金條,陳望歸很快駕駛啟航號離開此地。 啟航號開向黑草城北門時,陳望歸提著一袋黃金來到了貨艙。汪宏正坐在貨艙一角,雙眼仍舊泛紅。 “老汪。”陳望歸喊了一聲,汪宏立刻抬起頭。他手裡拿著槍,那是陳望歸給他的,一把自動手槍。手槍的保險被打開,空倉掛機也沒有掛起,這意味著彈匣裡確有子彈。 “老大……”汪宏的身影很是嘶啞。 陳望歸緩步走到汪宏身邊,將錢袋丟到汪宏眼前。 “黃金,價值五萬鐵幣,給你的。”陳望歸平靜地說道,“我也幫不了更多了。” 汪宏愣了一下,而後連忙推開布袋:“老大,你已經幫了這麼大忙,我,我不能……” 陳望歸不由分說地搖了搖頭:“老汪,我倆認識快六年了。過命的交情,就別說這些了。” 汪宏拿過錢袋子,低下頭,嘴唇翕動了一下。 陳望歸沒有說話,直到汪宏主動開口:“老大……我還能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我不知道。”汪宏僵硬地搖了搖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也沒什麼本事,什麼都不會,論體力活也比不上年輕人,在哪裡都留不下來。” 似乎是說給陳望歸聽,也似乎是自言自語,汪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好不容易討了個老婆還沒多久,老婆沒了,孩子也沒了,花了那麼多錢買的房子也沒了……本來我想著在菱鎮替人修車修槍過過日子,結果一下子什麼都沒了,再去別的地方也去不了了,沒錢在哪裡都留不下來……” 陳望歸看著汪宏,他似乎比幾個月前蒼老了許多。 擊敗這個老荒原人的並不是輻射、智械或者衰老。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荒原人在冒險中失去一切,但也有不知道多少荒原人一夜暴富。每個荒原人都是冒險家,他們從來不會在乎自己失去了什麼。 但汪宏脫離了那種生活。哪怕隻有短短幾個月,他也離開了荒原,試著在某個地方定居。陳望歸看得出來,那種荒原人引以為傲的冒險精神已經在他身上消失了。 攥著五萬鐵幣的荒原人會去買一輛車、一副鉛衣、一桿槍和三百發子彈,找上某個車隊繼續追尋一夜暴富的可能性。即便他已經無力在荒原上闖蕩,也會想盡辦法開始某項生意。 最終,陳望歸伸出手,拍了拍汪宏的肩膀:“來車上吧,正好有個合適你的位置。” 汪宏抬起頭,片刻之後他猛地站了起來,這才意識到陳望歸先前又說了一句話: “荒原奪走的,就從荒原手裡搶回來。” 汪宏顫抖著,他沒能接上話。這個老荒原人把錢袋擲到地上,很快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