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 　　陳望歸並不是不知道這個單詞。但在這一瞬間，陳望歸有一種毫無道理的感覺： 　　這個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的巨大機械造物的名字，似乎就叫做“回音”。 　　回音…… 　　忽地，陳望歸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影像。 　　——準確來說，是一連串的影像。 　　陳望歸已經看不清這些影像，但他的大腦出人意料地記住了全部這些影像。 　　他看見一條生產線，那是川前城基地的地下生產線。智械和機械行者一同建設著這裡的生產線，而在這印象中陳望歸“聽”到了一連串的命令。 　　這似乎是某種智械之間相互傳遞的指令集。在這一連串的指令中，智械被分配去各司其職地維護、建設生產線。 　　而發出這個指令的，似乎就是“回音”。 　　陳望歸敏銳地注意到，回音所使用的指令集似乎有所缺陷。即便它能夠操控這些智械，也需要用多次的命令繁復讓一個智械達到指定的位置。而之所以讓智械與常規機器人區分開來的，智械的“主管能動性”，則並沒有在這其中發揮多少作用。 　　畫麵一轉，陳望歸看見了開闊的平原與丘陵。他很快認出這個地形：這是先前他率領無鄉者協會車隊前來川前城支援遭到襲擊的移山車隊時遭遇的智械。 　　指令集不斷被發送給這些智械。不過，在戰鬥中，似乎指令集顯得並沒有那麼僵硬。智械的主觀能動性得以發揮，指令中隻需要包括最基本的戰術目的即可讓智械給荒原人們造成足夠的麻煩。 　　畫麵再轉，陳望歸看見了從荒原中沖出，在各個小型聚居地之間肆虐的低級智械。 　　與之前的畫麵不同，此時這些智械正在以驚人的頻率接收指令集。這些智械此時和需要遠程操控的作戰機器人已經沒有多少區別，與其說是智械，倒不如說是程式完整一些的作戰機器人。 　　陳望歸試著閱讀這些指令。他很快發現這些指令似乎並不是為智械指出戰術和戰略目的——事實上，相關的指令隔著很久才進行一次更新，似乎在戰鬥相關的事項上，這些智械依舊有著相當優秀的處理能力。不斷更新的指令是在為智械指出“重要的目標”。 　　大量的智械前去摧毀房屋、管道、工廠、倉庫、生活物資，而可以避開了人類。對於智械來說，這種區分本來應該不難做出。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需要“回音”持續地發送大量指令才能達到這一目的。 　　陳望歸接著看了下去。他看見廣袤的平原以及懸掛在蒼穹之上的烈陽。 　　這是一段位於凈土的智械傳回來的影像。 　　數以百計甚至有可能是千計的智械成群結隊地朝著某個方向飛馳而去。從太陽的方位來看，陳望歸猜測那是北邊。而在這些智械的後方，應該就是當下陳望歸等人所處的這座工廠。 　　這些智械似乎搭載著相當高規格的武器。超過五分之一的智械擁有電磁甚至激光火炮加上等離子護盾的配置，剩下的智械也基本可以媲美荒原人車隊中的主戰坦克。 　　很顯然，早在陳望歸等人進攻到這座工廠之前，智械的主力就已經撤離。 　　如果這些智械全數留在工廠區域，那麼荒原人肯定無法在短時間內取得勝利。當然，隻要黑草城、新土城提供足夠的支援，再加上無鄉者協會的全力動員，或許還能說動山穀公司和地鐵這兩個大型聚居地，荒原人應當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但這樣一來，戰爭就需要花費至少一年的時間才能結束。 　　陳望歸忍不住疑惑起來。如果按照之前的猜測，行者會一方是需要拖延時間。但現在看來，他們本身的戰鬥力就足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那麼，行者會到底為了什麼才會想方設法拖延荒原人們的動作？ 　　陳望歸試著讀取這些智械收到的指令集。但他很快發現這個指令集隻是給出了一個經緯度，讓智械沿著既定的路線前往那個坐標。 　　在腦中記住這個坐標和路線之後，陳望歸看向了之後的影像。 　　在這之後，是一臺焦腦儀。它位於回音旁邊，借由回音的發信設備，將能夠控製人腦的電磁波發送到工廠的煙囪中。 　　在所有這些信息的最後，還剩下一段影像。 　　這個影像中似乎沒有智械。或者，準確來說，是沒有常見形態的智械。 　　這臺智械似乎是一整條運輸帶。因為並沒有攝像頭之類的感知器械，陳望歸並不能確定它的位置。但是，它似乎會將一些信息定期發送給“回音”。 　　陳望歸閱讀起這些信息。不出意外地，他能夠讀懂、理解這些東西。找書苑 www.ｚｈaosｈｕｙｕaｎ.ｃｏm 　　他首先讀到的是經緯度坐標。簡單換算之後他不無驚訝地發現這臺智械就位於工廠以北五公裡的位置。 　　此後，陳望歸讀到了一連串的運行參數。他並不能確定這些參數的實際意義，但是在這些參數之後又傳出了一個“係統自檢無異常”的結論，似乎意味著這臺智械尚在正常運作。 　　再接下來，則是來自智械的指令。這是一個“發射”指令，似乎意味著要這個運送帶把什麼東西從數百米深的地下運輸到地表。 　　陳望歸皺了皺眉。不管要發射的是什麼，但凡是智械想做的，大概率對於人類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緊接著是一段說明： 　　“800號基地重啟失敗。鑒於目前形勢，已經無法在人類發現800號基地之前滿足將其建設為‘回音’主據點的條件。因此，決定放棄並摧毀800號基地。” 　　最後，陳望歸看到了一連串參數。 　　他飛快地看過這一連串的參數。並不是科班出生的陳望歸難以讀懂他們，但他很快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核裂變彈頭。 　　TNT起爆。 　　鈷-59同位素填充。 　　地表引爆。 　　啟動倒計時：600秒。 　　所有這些加在一起，陳望歸飛速明白了情況。 　　這是一枚鈷彈！ 　　它的位置，就在凈土之中，工廠以北五公裡的位置。 　　而它的發射時間，就在六百秒之後。 　　陳望歸縱身一躍，跳到煙囪底部，而後手腳並用，沿著來時的路全速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