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土城,西北方向。 夜梟駕駛著她的座駕,車頂的機槍已經撕碎了十餘臺人形智械。 她看了一眼車載的智械檢測裝置,還是沒有任何檢測結果。 這種裝置來源於尋路人車隊從800號基地帶回來的科技。由於容易復刻,很快就已經在新土城城主的大力支持下量產。這種東西無論對於荒原探索還是安保來說都相當有用。 但偏偏現在,這種才被大規模使用不久的科技就失效了。 “老妹,情況怎麼樣?”夜梟狀若隨意地問道。 此時,她朝著車窗外麵瞥了一眼。 一名除了顱骨幾乎全部改造為機械義體的女性在人形智械之間穿梭,她已經消滅了至少十臺人形智械。 “這些東西很詭異。”‘妹妹’應道,“我的探測設備也沒有從它們身上感應到智械的結構。” “你是專家,你說了算。”夜梟聳了聳肩。 她留在新土城的兵力已經損失了差不多兩成,但是潛入城內的這些人形智械也被消滅了一半。現在,新土城城防軍的步兵已經各自就位。 接下來,就沒必要讓自己的部下與它們繼續絞肉了。 “撤吧。”夜梟在公共指揮頻道中說道,“至於這些東西是什麼我們大可以之後再探究。” 當黑鳥傭兵團的戰車收隊準備撤往城內,一連串的爆炸忽然引燃了新土城的南門。 “指揮部,我是夜梟。什麼情況?” “南門失守了。”指揮部很快給出了回應,“防線突然被突破,而且東麵的戰鬥沒有像是預料的那樣迅速解決。” “原因?” “有功能位置的智械單位入場。初步估計是某種遠距離連接的運算矩陣。” 夜梟皺了皺眉。 她現在當然是一肚子疑惑,但現在的情況下這種疑惑都已經是最次等的小事。 畢竟,百餘臺智械坦克已經湧入了新土城。 從這些坦克上,數百臺人形智械走了下來。 這些人形智械沒有高規格的等離子護盾以及激光武器。但即便隻是使用實彈兵器,它們也已經能給人類造成足夠的麻煩。 原本應該在南麵攔截這些家夥的五支荒原人車隊以及同樣被派了過去的城防軍野戰部隊這時候已經遭到了重創。現在城內能夠阻擋這些家夥的恐怕隻剩下少量的步兵了。 …… “小白,你快走吧!”新土城無鄉者協會辦事處中,一名侍者對著還在辦事員櫃臺裡的白盈說道。 白盈慌慌忙忙地從櫃臺裡走出,卻在門口絆了一跤。自從生育過後,她的身體就一直不是太好。而為了養育孩子操勞的她也沒有機會休息,養好這副身體。 白盈一路跑回家。當她氣喘籲籲地打開家門時,槍聲已經在樓底響起。 她抱起自己還不到一歲大的孩子,朝著後門跑去。推開門的瞬間,白盈看見了正在與人形智械交戰的城防軍士兵。 雖然在無鄉者協會的辦事處工作,白盈本人卻並非荒原人。她慌不擇路地拐入一處小巷,下一刻卻忽然失重。 白盈感覺不到自己的右腿了。 一枚子彈擊中了她的右小腿。這是一枚威力巨大的12.7mm口徑子彈,當場將白盈的右腿削了下來。 她跌倒在地,血液止不住地從傷口中噴出。懷中的孩子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摔得哇哇大哭。但下一刻,這孩子就沒了動靜。一枚手榴彈爆炸產生的碎片紮在孩子身上,潛入他的腹部。 白盈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她絕望地翻過身,看向來時的道路。 城防軍士兵依舊在與智械激戰。他們不可能注意到自己。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有多餘的人手來救援一名連公民身份都沒有的,毫無價值的平民。 失血讓白盈的身體痙攣起來。原本嘈雜的槍聲此時對她來說似乎成了安眠曲。很快,她的身體開始發冷。 這時候,兩枚炮彈落在了城防軍士兵中間。那是80mm口徑的迫擊炮彈,攜帶者迫擊炮的人形智械加入了戰場。 本就隻能勉強抵抗智械的城防軍士兵瞬間被撕裂了陣線。三臺人形智械突破防線,各自持著噴火器朝著士兵掃射。很快,火海就吞沒了這些士兵。 白盈的意識此時已經開始模糊,從傷口中湧出的血液包圍了她的身體,將衣物和肌膚染紅。 智械朝她舉起了噴火器,但電弧在此時陡然湧出。白盈沒能看清電弧的來源,她隻看見閃電引爆了燃料罐裡的汽油,全部三臺人形智械一瞬間被火海吞沒。汽油爆燃時的沖擊波將它們炸成零部件四下散落。 “夥計們,動作快點。”一個年輕的男聲在白盈上方響起,“這兒有個傷員,給她包紮一下帶回車上。” 白盈抬頭望去,那是一名四肢全部改造為義體的青年,搭載著噴氣背包在樓宇之間飛行。 兩名身穿動力裝甲的男人這時候跑了過來。他們一人扶起白盈,另外一人熟練地取出止血帶,纏上白盈的斷肢,止住了血液流失。 …… 新土城第二醫院。 費無緣一瘸一拐地從醫院裡走了出來。他的腿在凈土中受了傷,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 但當新土城麵對這樣的危機,費無緣也不可能接著這麼躺在病床上。 他在此之前已經聯係了自己的部下。鐵流軍團的戰車已經開了過來。相比起凈土之戰前,現在鐵流軍團的規模已經縮減到了原本的四分之一。大量的重型裝備被摧毀或者丟在了凈土,現在的鐵流軍團隻能等同於一支中型荒原車隊。 城南的淪陷發生得很快。那些人形智械在麵對沒有動力裝甲的人類步兵時可謂以一當十。再加上那些智械坦克的支援,城南的步兵防線簡直就像紙糊的一樣脆弱。 “老大,我們現在不可能攔下這些東西。新土城已經被攻破了。” “我知道。”費無緣毫不客氣地應道,“我們走。” “去哪兒?” “找移山車隊。” 隨著費無緣發出命令,鐵流軍團的殘部朝著新土城東麵開去。 很快,尋路人車隊也前來與鐵流軍團匯合。很顯然,沈梅也不打算在醫院裡坐以待斃。 兩支車隊之間並沒有通訊。但是默契讓兩方都知道了對方的目的。 雖然不知道智械為何突然大舉進攻新土城,但新土城的淪陷已是板上釘釘。這種情況下,荒原人們絕對不會選擇死磕。他們準備集合新土城無鄉者協會分部剩下的戰鬥力盡快撤離新土城。 然而,他們剛剛駛出沒多遠,就看見了移山車隊的自行火炮。 準確來說,是移山車隊自行火炮的殘骸。 它們被大口徑榴彈乾脆利落地摧毀。並且,從分布的密集程度來看,似乎是一起被摧毀的。 一般來說,除非是在開火後沒有及時轉移陣地招致了火炮反擊,否則絕不可能一整個火炮集群被同時摧毀。而移山車隊的駕駛員和指揮員都是久經沙場的老荒原人,絕不可能發生這麼低級的錯誤。 費無緣腦中飛快閃過一連串的可能性。但是在他得出結果之前,炮彈已經呼嘯而至。 那是來自智械自行火炮的榴彈。它以驚人的精確度覆蓋了尋路人車隊和鐵流軍團的行進路線,並且分布的密度恰好足以重創或者摧毀戰車,而不浪費火力。 劇烈的震蕩過後,四分之一的戰車報銷在了炮擊之下。剩下的戰車中也有相當一部分遭受了不輕的損傷。 費無緣的從天旋地轉中緩過勁來,這時候移山車隊的通訊接了進來。 “鐵流軍團,尋路人車隊,你們無法處理這些智械!”這是劉山的聲音,“立刻撤退!我部會設法撤退!” 很顯然,移山車隊當前的情況也並不樂觀。 “沈梅。” “撤退吧。” 荒原人或許會意氣用事,但麵對這種大事,任何有本事混成一方豪傑的荒原人領袖都會做出理性的抉擇。 以他們目前的車隊規模,根本不可能給移山車隊提供什麼支援。 當鐵流軍團和尋路人車隊撤離戰場,劉山正坐在重型裝甲運輸車裡。 移山車隊的裝甲力量已經損失過半,炮兵集群也已經被全殲。 炮兵指揮官做對了每一件事——但是他就是在計算能力上敗給了那些擁有詭異加強的智械。最終,在幾輪對射之後被抓住一個本來幾乎不可能被抓住的空隙,遭到了致命的炮擊。 當自己的炮兵集群失聯時,劉山就知道自己在麵對一群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但現在已經不可能撤退。撤退的下場無非就是被智械自行火炮鎖定,然後被榴彈炸成這廢土上的廢鐵與碎肉。 事實上,盡管劉山已經在盡力讓自己手上剩餘的裝甲力量限製對方的火炮,那些火炮也依然有餘裕擊退前來的鐵流軍團以及尋路人車隊。 “老大,我可以帶人去對付那些火炮。”這時候,秦沖看向了劉山,“不用管我,你們這邊快撤。” 劉山看了秦沖一眼。 他知道秦沖的意思。用小股機動部隊逼迫智械自行火炮轉移位置,爭取到撤退的時間窗口。與此同時,再留下一小部分斷後部隊來對付那些智械坦克。這樣一來,差不多可以撤走一小半的成員。 至於斷後的部隊和向自行火炮沖鋒的機動部隊,八成是有去無回了。 這不是個容易做出的決策。但對於劉山來說,這似乎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了。 短暫的猶豫過後,劉山咬了咬牙。 “去吧!” 秦沖點頭領民,而後就要跑向貨艙,準備連同其他一些長工開出貨艙裡備用的偵察車。 然而,就在他進入貨艙時,劉娟忽然看見雷達上再度出現了一臺龐然大物。 “老劉!” 劉山看向雷達。 那是尺寸不下於那臺“作戰要塞”智械的巨物,同樣從東麵駛來。 “嘖……” 劉山知道,今天自己大概率是走不掉了。 或許,整個移山車隊今天都得交代在這裡。 火光從東麵亮起。很顯然,那臺龐然巨物開火了。 從火光的密集程度來看,至少有三十門火炮在同一時間開火。 劉山已經準備好迎接烈火、爆炸和死亡。然而,出乎他意料地,這些炮彈一律落在了智械自行火炮的頭上。 一瞬間,自行火炮就被密集的彈雨摧毀了大半。 在劉山等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智械就先一步做出了反應。那臺體型龐大的特殊智械朝著西麵全速開去,智械坦克則一律迎向了來襲的巨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簡直像是在掩護前者逃跑。 五十餘臺智械坦克同時沖向一個目標。而當前的移山車隊當然已經無力攔截。事實上,劉山正在忙不迭地指揮車隊撤退。 無論來者是誰,很顯然現在移山車隊得到了一線生機。 朝著新土城方向撤退時,劉山回頭看向了那個龐然巨物。 藍白塗裝的車體,厚重的履帶,數以百計的各式火炮。其車身長度恐怕接近百米,寬度則約為長度的三分之一——考慮噸位,恐怕至少要有三萬噸。 它的尺寸,已經超越了當初在凈土遭遇的作戰要塞。 以“陸行巨獸”來評價,絲毫不為過。 相較之下,那臺巨型智械的尺寸雖然超越了基地車,卻也沒有比戰鬥要塞更加龐大,在眼前的巨物麵前隻能顯得相形見絀。 智械坦克的朝著陸行巨獸發射了炮彈。一層等離子護盾當場被突破,卻立刻有第二層攔下了剩下的炮彈。而後,數十門等離子火炮同時瞄準目標。 齊射過後,半數智械坦克被轟成廢鐵。 忽地,劉山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又是一輪對射,剩下的智械坦克也在等離子束下成了殘骸。 此時,一個通訊信號接了進來。 “劉會長,你們還好嗎?” 這個聲音劉山很熟悉。 陳望歸! “小陳……?” “是我。”對方應道,“來得有點晚,從凈土那邊趕過來路程太長了。好在不算太晚。” 陳望歸的話音中,基地車啟航號朝著新土城緩慢而堅定地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