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兩臺沒有動力的龐然巨物很大程度上拖慢了啟航號的速度。但無論如何,一輛車的行駛速度也不會比一整支拖泥帶水的龐大逃難車隊更慢。 入夜時,陳望歸的無線電聯係到了歸沅。 “這裡是啟航號,我跟上來了。”陳望歸對著無線電說道。 “我們路上沒有再遭遇襲擊。”歸沅很快回應道,“按照車程來算,後天白天就能到了。” 其實如果是荒原車隊,完全用不著等到明天,晝夜兼程之下次日白天就可以抵達。 但如此龐大的車隊不可能夜間行軍。且不說沒有足夠的司機可以輪換,夜間糟糕的光照條件再加上參差不齊的車輛條件簡直就是事故發動機。就算僥幸沒有車輛拋錨,隻要有那麼一小股智械或者變異生物發起襲擊,夜間行進的車隊就會整個陷入混亂。到時候光車禍就要死掉不知道多少人。 因此,當啟航號追上車隊時,整個車隊已經停了下來。城主衛隊和一些荒原人車隊停在外圍,迅速構築了臨時的工事。 啟航號在工事外圍停下。陳望歸躺上車長室的床,準備將控製權移交給啟航號的運算矩陣。 此時,通過大屏幕,他看見一輛坦克朝著啟航號駛來。那是城主的座駕。 陳望歸輕嘆一聲,從床上爬起,不無疲憊地親自走到艙門口。這時候,城主也剛好下車。 艙門打開的同時,雙方對視。 “上車吧。”陳望歸說道,“天色太晚了,車上安全。” 歸沅轉頭看了看兩側的衛兵,後者自行退回車內。而後,這位黑草城城主走上啟航號。當他在車內站定,艙門在電機轉動聲中緩緩關閉。 “先別急著說事。”陳望歸擺了擺手,來車長室吧。 歸沅奇怪地看了陳望歸一眼,但還是跟著他走進了車長室。 當兩人各自在車長室裡坐下,陳望歸才朝著歸沅比了個手勢。 “說吧。” 歸沅應了一聲。 “那座鐵塔,我看見它的變化了。” 這幾乎是一句廢話。當時城主府的鐵塔被變成了一根巨大的電線,之後更是成為了恐怖的電弧武器,在場的人隻要不是瞎子就能看見它。 但作為黑草城的城主說這句話,意味就大不相同。 “當時,那座鐵塔的設計師不是我的人。”歸沅緊接著說道,“事實上,鐵塔完工之後他就離開了黑草城。” 陳望歸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應道:“你現在懷疑他和智械有關?” “我們都知道,傳輸電磁波這種行為不是隨便找一根鐵棍就能找到的。”城主嚴肅道,“如果不是精心設計,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而且看配置,這些智械應該就是沖著鐵塔來的。” “那個人的信息,你還有嗎?” “過去那麼多年,已經找不到了。”歸沅搖頭道,“我對他的記憶也不太清楚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時間會沖淡人的記憶,而人腦畢竟不是電腦硬盤。 陳望歸想了想,復又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早在你建立黑草城的時候這些智械就在布局了。” “考慮到你帶回來的情報,就算真是這樣也不奇怪。”歸沅似乎對此並不在意,“現在的問題是,黑草城並不是四大聚居地裡最年輕的那個。” 陳望歸臉色冷肅。他知道歸沅的意思。 四大聚居地裡,以地鐵最為歷史悠久。它依托於一處智械叛亂一百年前就已經完工的老式地鐵係統。整個地鐵係統在建造之初就被作為核掩體設計,因此智械叛亂爆發後一部分人聯軍隊殘部就撤退進了易守難攻的老式地鐵係統。當然,時至今日,地鐵中的居住者大多都已經不是那些人的血脈。但地鐵城的歷史幾乎就和廢土、荒原的歷史一樣長。 其次年邁的是新土城。它的前身是廢土上的貿易中樞,後來逐漸成長為了一個龐大的聚居地。 接著則是幾十年前由歸沅、金城勇、煤炭商會一同開拓得到黑草城。當然,後麵兩位元老以及他們的勢力都已經灰飛煙滅。 最年輕的則是山穀公司。事實上,在陳望歸剛剛穿越過來時,山穀公司還不過是一個坐落於盆地中、占據了大量義體生產線的中型聚居地。依靠著得天獨厚的盆地地形免於遭受大部分智械核變異生物的襲擊。 而兩三年前,開始有人將山穀公司、地鐵、黑草城和新土城並列,稱為荒原以西的四大聚居地。 如果說黑草城早在建造之初就被智械下手滲透,甚至留下了如此顯眼卻致命的弱點,那麼作為後起之秀的山穀公司很難說有沒有智械安插的暗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新土城已經被摧毀、黑草城也不復存在的當下,山穀公司和地鐵是陳望歸等人唯二指望得上的勢力。但如果其中一個可以被智械輕易攻破,荒原人就真的不用指望戰勝智械了。 或許到時候贏麵最大的選項是設法跨過數千公裡寬的荒原,抵達荒原以東久負盛名的巨型聚居地十一重塔。 短暫的沉默過後,歸沅開口道:“我們現在的方向是開向山穀公司,要不要先調轉方向去地鐵城?” “不行。”陳望歸搖了搖頭,“隻要山穀公司總體而言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而不是像煤炭商會那樣被滲透成了篩子,我們就不能輕易放棄山穀公司。不然,如果連山穀公司都輕易淪陷了,所有人都得完蛋。它越是脆弱,我們越是得過去。” 兩方又隨意地說了些什麼,而後歸沅沒再在啟航號上停留太久,很快在衛兵的護送下返回了坦克。 當坦克遠離啟航號,楊復走進了車長室。這時候陳望歸正靠著墻坐在床上。 領航員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車長,隨即說道:“你累了?” “你不累?”陳望歸挑眉反問。 “我隻是一個領航員,你給我發工資我就不累。” 陳望歸“哦”了一聲。 他頓了頓復又說道:“老楊,周有運那家夥怎麼樣?” “自從找到周守川的遺書之後他就混吃等死了。” “但是我沒找到凈土。” 陳望歸說完這句話,用意念操控著關閉了車長室的電燈。楊復退出門外,順手帶上了車長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