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鈺鈞靠在舷窗上看窗外的雲起雲湧,手腕上的勞力士手表高貴地走過與普通人別無二樣的時間。 他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追憶過去,剛剛入職白星國德特裡克生物化學實驗室的畫麵如今依舊歷歷在目,歲月又為那段美好的時光加上一層名為懷念的濾鏡。當初初入科研意氣風發的毛頭小子企圖以一己之力成為一個獨當一麵的科學家,到現在,差不多算是成功了一半——獨當一麵的項目主管。他已經被歲月打磨得極其圓滑,他發現比起科研,自己似乎在弄權上更有天賦。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在相互競爭,各自站隊的實驗室裡裡穩住自己的小團體,一步一步地爬到今天的位子上。 還有一周,就能徹底退休,在白星國安享晚年。手底下的的幾個繼位人都聽話的很,該抹掉的一點不留,該留下的大書特書,至此,他的職業生涯也算是沒什麼遺憾了,他甚至想好了退休之後應該來一場黃昏旅行來彌補年輕時的自己。 後排忽然騷動起來,緊接著是幾個外國女人的驚呼。吳鈺鈞一下子沒了閉目養神的興致,皺著眉頭,望向後排。自然,除了一顆同樣望向後排的光頭外,他什麼也沒看見。 “拿擔架,還有拘束帶,快!” “小心處理,病人神誌不清,有攻擊傾向!” “我草啊,鬆,鬆口!” “他怎麼逮誰咬誰啊!” 機組人員在過道忙作一團,吳鈺鈞捏了捏眉心,早知道就應該訂商務艙的。 過道兩個年輕的空乘用空姐的絲巾包住手急急忙忙地跑到衛生間,地麵上滴落斑駁的血漬。隨後廣播裡傳來機長的播報:“緊急通知,請全體乘客注意,本次航班有一名旅客突發性癲癇,請有行醫資格的旅客立即來經濟艙第16排參與援助,同時本次航班將迫降於中國木仙機場,造成的不便敬請諒解。Urgent notice, please pay to all passengers, a passenger on this flight has sudden epilepsy, please have medical to come to the row 16 to participate in assistance, at the same time, this flight will be forced to land in Muxian Airport, China, sorry for the caused.” “木仙機場,沉市的地界……最快也得起碼一個小時。”吳鈺鈞不耐煩地看了看腕上的勞力士,起身向衛生間走去。看熱鬧是人的天性,況且自己隻是去衛生間而已,吳鈺鈞習慣性地給自己找借口。 衛生間的洗手臺上有被水浸潤的血跡,說明剛才那兩個空乘就是在這裡被處理傷口的,而且處理得很匆忙,甚至沒來得及打掃洗手臺。癲癇患者發病通常是牙關緊閉,怎麼會亂咬人呢?如果不是咬傷,這些血跡又是從何而來?吳鈺鈞扯下一塊紙巾,疊成四方塊吸取了部分血水端詳,早些年他曾作為技術顧問代表公司協助警方處理過一兩起案子,血跡呈滴落態,說明傷口較淺,並未傷及血管,隻是血水顏色發黑似乎在迅速變質。 “抱歉乘客,現在飛機上處於非常狀態,請不要隨意走動,謝謝。”空乘掛上標準的職業假笑,包紮紗布的手俯在身前,另一隻手做出請的手勢。 “哦,抱歉。”吳鈺鈞瞅了眼鬧哄哄的經濟艙不由得皺起眉頭,從隨身的皮夾裡抽出航空公司的白金會員卡,“麻煩給我升到商務艙,謝謝。” “可是先生,飛機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要降落了。” “麻煩,給我升到商務艙,謝謝。”吳鈺鈞一字一頓地重復道。 “抱歉先生,我明白了,由此造成的不快請您敬請諒解,請您跟我來。”空乘熟練地搬出標準的商業套話,這是大學裡學到的為數不多的有用東西。他嗓子感覺有些不舒服,似乎自己的喉結梗在食道裡,所以不得不下意識的下壓喉結以減輕一點異物感,額頭上也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不用了小夥子,我自己去,你看起來臉色很差。” 空乘目送吳鈺鈞離開衛生間,強撐著的最後一口氣泄了出來。他扶著洗手臺挪到廁所裡,雙腿像兩根麵筋掛在腰上,使不上一點力。如果在乘客麵前失態,別說這個月的績效獎金了,以後還有沒有班上都不一定,多少人在覬覦這份工作,聽說領導家有個侄女也讀的空乘專業...... 胃部強烈的不適感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從處理完傷口開始,身體就變得不對勁了起來。頭一陣一陣地劇痛,全身上下能不舒服的地方都開始不舒服起來。頭疼,眩暈,胃脹,手腳冰冷,空乘摁著馬桶狂吐不止,仿佛整個胃都要翻過來了一樣,好像有鼻涕流出來了,隨手一擦,暗紅色的血液在手上的紗布暈散。 止血,要快,弄在製服上很難洗掉,白乾,這個月。鼻子,全是血,被吸到氣管裡,嗆咳,劇烈的咳嗽,嘔吐,血混合著嘔吐物,到處都是,眼睛好乾,發澀,像是生銹的機器一樣,褲襠裡溫熱的感覺,真該死,為什麼控製不住?耳朵裡像是有蜂群炸開,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要抓不住馬桶邊緣了,空乘手一滑,腦袋重重地磕在馬桶上,失去了意識。 進食......餓......胃裡,空空如也。 “廁所裡有人倒下了,快來幫忙!”路過廁所門的口的空姐聽見廁所的響動,連忙呼叫空乘長請求更多的人手支援。好巧不巧剛才另一個空乘直接在經濟艙中段過道也開始發病,整個機組在經濟艙裡忙成一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且周圍被兩個患者噴吐的穢物弄得很是難看,引起了很多乘客的不滿。 “又來一個,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真是奇了怪了。小宋,你現在立刻去駕駛艙看看機長有沒有出現身體不適的情況,然後立馬聯係地麵安排救護工作,快去!”空乘長親自出馬一邊安撫乘客們的情緒,一邊安排空乘出庫飛機餐的樣本,準備降落的時候一起移送醫療機構。根據乘務長多年的空飛經驗來看,這怕不是一起在罕見的集體中毒事故,這幾個患者癥狀相似,發病時間相同,最大的可能是飛機餐被某種微生物汙染導致的集體中毒。 經濟艙的人明明吃的都是同一種食物,為什麼隻出現了兩個患者? 衛生間突然傳出慘叫,“媽的,瘋了吧你,咬我乾什麼?” “什麼情況?” “秦順在廁所裡瘋了,他也開始咬人了!”逃出廁所的空乘用身體抵住廁所的門,秦順在廁所裡把門撞得嗙嗙響,“來人,幫忙堵住衛生間的門!” “秦順?他是不是也被患者咬過?有沒有人知道!”乘務長大聲地問周圍的空乘,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爆發。不是食物的問題,秦順,第三個患者也被找到了,兩個發病空乘都有相同的經歷,那就是同時被初始患者咬傷。這意味著疫病不是通過食物傳播,而是通過血液和唾液傳播。初始患者被拘束帶困住動彈不得,秦順被關在衛生間裡,那麼現在最危險的是...... “對......” 回答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緩緩地從地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