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雨下的有些大了,空氣濕潤到讓人煩悶 夜間的公交站牌格外安靜,大家都工作一天,也變得沉默,雨水濺上臺階,落在秦明的腳尖。 他有些冷了,雨來的突如其來,秦明並沒有做好迎接它的準備,夜晚的氣溫驟降,極端的天氣讓隻有一件校服的他凍地瑟瑟發抖。 他拉緊單薄的校服,身體不自覺又往人群後擠了擠。 這時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明過頭來,被迎麵而來的大紅襖遮蔽了視線。 有些肥胖的卷發的大媽移過紅襖,露出憨厚可掬的笑容。 “小夥子冷不冷啊?快來把這個穿上吧!” 秦明一愣,還沒等他說話,衣服已被塞到他手中,緊接著大媽從身後拉出了一個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在秦明疑惑中時,大媽又開口了: “這是我家閨女,看你校服你應該是陽城高中的學生吧?巧了嘛這不是,我家閨女也在那上學的,她是高二4班的,你倆都在一個學校有可能都見到了是不是,哎呀都快18歲了吧?也該談談對象了,在我們那個時候啊,15歲可就結婚了,還有孩子最好兩個字,因為……” 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女孩拉住了女人。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什麼,於是她的神情肉眼可見的萎了下來。呆呆的抬著頭看著女孩說到: “小森啊,你什麼時候結婚啊?” 周圍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這裡,滿是好奇,有人拿出了手機,女孩有些尷尬,對著秦明連連道歉,並表示把紅襖送給他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媽媽精神有點問題,平常她狀態很穩定的,隻是不知道今天怎麼……”她麵露擔憂的色彩。 大媽燦燦抬頭,眼睛不眨的看著秦明,露出失望的表情,搖著頭說道: “沒機會嘍,沒機會嘍” 秦明沒有推辭,穿上了襖,確實暖和了不少,雖說有些不合身,但也總比沒有強。 他對女孩道謝,提議回到學校之後把這件襖還給她,女孩堅持表示送給他,無奈,也隻好接受了她的好意。 襖上有些香味,不過不是香水的味道,反倒是更像是洗完頭留下的洗發水,這件襖並不好看,但以女人的身材根本穿不上,所以這應該是那個女孩的衣服,並且確實有在穿,秦明默默看了她一眼,將這個細節記下。 因為女人不在言語,女孩帶著她去到了人群後麵,於是又安安靜靜又融入了沉默的環境,眾人也沒了興趣,又恢復了往常,雨下的很急,時間也不停息,車似乎快要到了。 秦明縮在角落裡,借著澄明的燈光,從口袋中取出一隻純色魔方。 細細去打量,這隻魔方與普通魔方不同,裡麵有關節但不能轉動,似乎隻是一個模型,頂多也隻能做個擺設了,所以他打算回到家把它放到展櫃裡。 今天是他18歲的生日,當他早上回到教室時就在書桌裡發現了它,他記得那隻純白色的魔方上貼著可愛的標簽,卻用很違和潦草的字體寫著:秦明,生日快樂,祝賀你18歲。 他拿起魔方輕輕撥動,似乎是可以活動的,但如何用都無法轉動,像是被沾上了502膠水,像這樣惡作劇一樣的禮物,他第一時間想到了秦小琴。 秦小琴比他小上一歲,雖說姓氏相同但實際並無血緣關係。 當時他一個來陽城上高中並無父母照料,隻是在外租了間屋子,白天上學,晚上打工。房東是個慈祥的小老頭,以很低的價格把一間小屋租給了他,秦小琴就是小老頭的孫女,正巧與他在同所學校上學,於是他也漸漸與她混熟,還經常得到祖孫倆的照顧。 秦小琴性格很好,會時不時的去挑逗他,隻不過相處兩年多的時間裡,兩人形成了一種很微妙的關係。 當時在他想到她時,她自己就從教室後門闖進去,拉著秦明到了走廊,秦明來的很早,教室裡零零散散幾個人,朝後麵的動靜投去幽怨的目光。 “我還以為我來的很早了.”秦小琴一臉失望,像是計劃失敗了的樣子。 “我以為我來的很晚了。”秦明故意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到底還是沒趕上你的生物鐘,不過……”秦小琴瞄了他一眼,從口袋裡取出一隻蝴蝶發卡。 秦明:? “想什麼那,這是給我自己戴的。”說著她把發卡戴到了頭上。一臉得意的又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 “低下頭。” “這才是我送給你的。” 秦小琴踮起腳,秦明配合的低下了頭,脖子傳來涼颼颼的感覺,秦明摸了摸,拿到手心裡,是一隻銀質蝴蝶,很可愛,就是……有點太圓潤了。 “怎麼樣?”秦小琴得以叉著腰,眼睛像兔子一樣大大地瞪著他。 “好看,就是我覺得吧,這隻蝴蝶該減肥了” “姐可是特意給你挑的這件,太精致怕你戴出去被人說娘炮,這樣可愛的款式對你而言剛剛好。”秦小琴笑嘻嘻的說道。 “車終於來了!” 行人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看了看時間,把剛才的心思和魔方一起揣回兜裡。 他理了理衣服,抬起頭,遠遠看到兩盞明亮的車燈,掃著雨席朝著這邊沖來,人們麵露喜色,爭先恐後往中間聚集,車子似乎並未減速,他看著趕來的車,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不對 他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 嘩—— 急速沖破雨水的聲音一瞬間響起,人們麵露驚恐,來不及躲閃,車頭一把帶著慘叫創進站牌,就像精準命中的保齡球,血水濺入少年的眼睛,大雨沖散他的認知,劇烈的哀嚎聲將他的世界震碎,他身形有些不穩,扶住身邊的支撐物。 紅色的血液染上紅衣,不覺變得更加刺眼。 行人的命與他無關,相繼在他眼前死去,他好像是幸運兒,但卻被死神拋棄,一隻手臂拉住了他的腳踝。 “救救……我”那人聲音含糊不清,血肉模糊,手臂上沾著血水與塵埃,被雨水沖刷著,想要為他清洗,但卻無奈又源源不盡,像是地獄的惡鬼,他沒聽清,隻是感覺那人在索命。 你為什麼 活下來了? 一股更難聞的味道打破他的朦朧,車箱有液體流出,在電的引導下長出火星。站牌被車創的變形,當然也失去了穹頂,沒有了遮攔,大雨傾瀉下來,也澆不滅那處火星,它在少年紅色的世界裡起舞,生長、發芽, 或許,這才是今天他收到的永恒的禮物。 腳下的人失去的動靜,現在要走嗎?去那?回家?現在他的腦海裡很亂,下意識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和打120,不過遠處已經可以看到紅藍的光往這邊趕來。收起了手機,覺得也許應該留下來當個證人。 一道玻璃破碎的聲音將他驚醒,他視線模糊,循聲遁去,車窗被人敲碎,從中爬出一道黑影。 雨像芭蕾舞者踏在地上的銀麵,紅色的血液為它們鋪就上一道地毯,於是他們更加歡快地賣力,每一次下落都要刺痛少年的神經。 他心中不安,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跑 跑!跑!跑! 轉過身去,在轉身那刻,就看到黑影將手伸向身後,他無視了他的動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顧一切開始狂奔,輕而易舉踏碎了它們的舞臺,雨聲也變得憤怒了。 手槍上膛的聲音清晰的從身後傳來,他不得不站在原地,就像溺在了這場深海裡,從現在起,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變得珍貴無比。 烤肉味、汽油味、混雜血與水,變為一股極為難聞的惡臭,劈裡啪啦的火星聲愈發熱烈,甚至有更微弱的聲音,是他的呼吸,還是雨聲? 1秒,2秒……10秒,那人還沒有開槍,於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過身去,黑影舉著槍,不過不像是在瞄準……而是…… 槍映射的銀色冷光與這場雨夜融為一體,在他的眼裡格外清晰。 大火在黑影身後蔓延,趕來的警車將這片區域團團包圍。 黑影被強烈的白光照亮,露出他病態白皙的臉,那張臉好像時刻掛著笑容,與這般場景格外違和。 “放下武器!”為首的人拿著喇叭高聲朝他喊道。 他似乎沒聽見,幾十把槍指著他,他又有了新的動作,所以人都在這一刻緊張起來。 他舉起了另一隻手,放在嘴邊 “噓……” 在秦明的世界中,聲音好像真的隨他的動作不見了。而後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那道黑影。 “秦明,很高興和你見麵” 最後一句話傳入他的耳中,大腦一陣刺痛,火光乍現,壓抑夠久的火焰終於爆炸了,火焰的濃煙沖散雨幕,在少年震驚之中,那把差點要他命的手槍,隨著爆炸的餘波,嘲弄般遞到了他的麵前,隨慣力轉了一圈,觸碰到他的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