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太安靜了,我打開電視,很奇怪,明明受傷的隻是胳膊,我的手指活動的時候,竟然也會引起疼痛。 代善靈很快就跑回來了,看出來她很急,大口大口喘著氣。 她在我胳膊上塗好藥,又用繃帶把胳膊連著手一起纏起來了。 “感覺好一點了吧?” “嗯。”我點點頭,這藥十分清涼,剛塗上一會兒就沒有痛感了。 代善靈又拿出一個保溫桶,裡麵裝著蛋炒飯。 “我手藝不太好,你將就一下。” “你自己做的?” “是啊。”她拿勺子一點一點喂我。 太陽初升,清晨的光照進房間,她的發絲在臉頰兩邊映著橙光,她拿勺子的手指那麼白皙,那麼好看,像天使,像繆斯女神。 “你對我太好了。” “啊?” “沒事沒事。” 我不是很習慣被人喂著吃飯,但適應之後感覺還是挺舒服的,我甚至想再吃一碗,不過代善靈揉著手腕,好像很累,我也不好意思提出什麼新要求。 “這些藥恐怕不夠,”代善靈說,“這是被鬼魂抓的痕跡,需要專門的藥,藥店裡沒有,明天去趟德南寺廟吧。” 我點點頭,“也行,反正我請了好幾天的假。” “那拜師的事情,你想好了沒有?” “還沒有。” “你有什麼顧忌?” “沒什麼顧忌,就是沒想好。”我說。 “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從一種生活跳到另一種生活裡麵,總要考慮一下吧。” “嗯,說的也是。”代善靈思索道。 “去新的地方,要認識新的人,新的事,這一切都很耗費精力。” “確實,”代善靈點點頭,“其實,我算是那種比較內向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你內向嗎?” “怎麼?不像嗎?”代善靈瞪著我。 “像,太像了!” “哼。” “你這麼內向,那天怎麼會來我家?” “那天你的臉色蒼白得讓我感覺你活不過晚上了,而且你說了鬼的事,我就跟著來了。” “還是很感謝你。” “不客氣,我應該做的。”代善靈道。 安靜了很久,隻有電視機的聲音。 “你在家裡養傷,我先走了,藥店裡沒人看著。” “慢走,不送了。” “嗯,好好休息吧。”代善靈走了。 我坐在空蕩的房間裡,無聊地看著電視。 我本來想拿手機刷一會兒視頻,但手指頭一動,帶著胳膊也疼,我就放下手機,盡量全身都不動彈。 坐了很久,一直到中午,外麵的陽光不像夏天那樣熱烈了,秋天來了。 我媽打來電話,問我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說最近過得還行,就是感冒了,在養身體。 我媽又說讓我離家近點,生病了有人照顧,我爸也在旁邊附和。 雖然我還沒想好要不要拜道長為師,但很確定短時間內不會回家工作。 我一直敷衍,總之是不想回去。 我媽也察覺到了,就嘆了口氣,沒再堅持。 後麵閑聊了一些事情,我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掛掉電話,我突然想到,當年,我從家鄉考出去,就是想要看看那個小世界之外的風景。 如今,我又有了一次機會,跳出眼前的小世界,去另一片天空,觀賞不同的色彩,我要去嗎? 大學四年,我已經離鄉四年了,我還年輕嗎?二十幾歲的年紀,我總覺得疲憊,好像自己已經衰老,折騰不動了。 可我真的甘心嗎?這一扇通往其它世界的門已經打開了,我可以走過去的。 我想了很久,最後做出決定,我要拜師。 下午睡了很久,一直到晚上,我感覺胳膊舒服了很多,手指也不那麼疼了,就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些靈異事件。 但大部分靈異故事除了讓我感覺恐懼,並沒有其他用處。 我又搜索了很多關於降妖除魔的東西,網上的信息真假難辨,幫助也十分有限。 放下手機,嘆了口氣,既然已經決定要邁出這一步,剩下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玩手機玩到淩晨,我又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代善靈,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你怎麼還沒睡醒?”熟悉的聲音傳來,確實是她。 我揉著眼睛坐起來,“你怎麼來這麼早?” “是你起得太晚,”代善靈說,“話說,小區門口那家賣糖葫蘆的怎麼不在了?” “不知道。”我站起來,感覺胳膊沒什麼痛感了。 “你胳膊恢復得不錯,”代善靈戳了兩下,“還疼嗎?” “不疼,”我搖搖頭,“現在就走嗎?” “早點去吧,還要早點回來呢,藥店不能一直關著。” 太陽已經高高升起,陽光照耀的感覺,很舒服,一股暖意從腳底傳到頭頂。 我們再次坐上出租車,“可惜沒錢買車,要不就自己開著去了。” “你駕照考過了?”代善靈問道。 “考過了,大學時候考的。”我說。 “哦,我對汽車一直沒什麼興趣,就沒有考駕照,葉師兄暈車,一坐車裡就難受,他也沒學。” 我點點頭。 “拜師的事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了,拜師,學點新東西。” “那太好了,我要有新師弟了。”代善靈笑著拍拍手。 到達德南寺廟,整個院子十分空曠,一個人都看不到。 “道長不在嗎?”我和代善靈走進正堂。 道長坐在中間,他看到我好像很驚喜,“你想好了?” 我看看代善靈,又看看道長,然後點點頭,“是,我想好了,我決定拜師。” 隨後,一套拜師禮的流程走完,我正式拜入師門。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師父臉色很好,從第一次見他到現在,我第一次看到他臉上露出笑容。 隻不過另一邊的代善靈變得不太高興,覺得自己待遇不如我。 “對了,師父,趙師弟胳膊之前被鬼魂抓傷了,我們來拿專門治鬼傷的藥。” “治鬼傷的藥?沒必要,他當時穿著道袍,不會受到鬼魂的沖擊,那隻是皮外傷而已。”師父說。 “哦,原來這樣啊。” “那個,我原來的工作還沒辭,得先回趟公司。”我說。 “那就開車去吧,你不是有駕照嗎?”代善靈道。 “可是沒車呀。” “寺廟下麵就有一輛。” “那車是寺廟的?”我想起來寺廟下麵確實是停著一輛桑塔納。 “是啊,有個老大哥在這裡治病,好了之後就給寺廟送了輛車。” “送桑塔納?”我疑惑道,那輛車價格確實不高。 “師父沒說要,那大哥也不敢送太貴的,就搞了那輛車。” “哦。”我點點頭。 “小趙,你收拾一下東西,住到寺廟裡吧。”師父說。 “好吧,我一會兒回去就收拾,正好和房東也說一聲。” 臨走之前,師父和我聊了幾句。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收你為徒嗎?” “不是因為我的特殊體質嗎?” “這是其中之一,還有你身上的氣質。” “什麼氣質?” “清新的氣質。” “清新?單純的意思嗎?” “不完全是,有些人進社會之前身上就已經有顏色了,還有些人進入社會後慢慢變化,但有一部分人,即使進入社會,和那麼多人相處,始終不變,總是一片灰色,當然,說難聽的,也有點遲鈍。” “我是那樣的人嗎?” 師父點點頭。 “怎麼看出來的?” “識人相麵之術,有興趣的話,以後我教你。”師父說。 “那代善靈和其他幾位師兄呢?” “小代,她算不上有天賦,但是很執著,也很刻苦,小葉呢,他也算是特殊體質,陽性很強的那種,和你相比不太一樣,是另一種方向,他的血液扔進煉丹爐裡也會有特殊反應,其他的,以後你認識了再說吧。” 我點點頭。 “另外,你的命格,我看了一下,你以後可能會走彎路,就在這幾年了。” “彎路?是學得不好的意思嗎?” “不是,”師父搖搖頭,“以後你會明白的。” 談話結束,我從正堂出來,看到代善靈在外麵踢蕩石子,潔白的運動鞋沾染了一些灰塵。 “說完了?” 我點點頭。 “咱們走吧。” 走到寺廟下麵,那輛桑塔納滿是灰塵,我打開車門,裡麵倒是一片嶄新。 “有油嗎?” “應該有吧。”代善靈坐在副駕上,係好安全帶。 我擰動鑰匙門,汽車發動起來,“還真有不少油。” “是吧,”代善靈道,“對了,以後看到我,要叫師姐,記住了嗎?” “你是零幾年的?” “零一。” “哦,我零二年的。” “還真是弟弟呀。”代善靈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開車呢,別鬧。” “怕什麼。”代善靈笑著說,話音剛落,對麵就沖過來一輛大貨車,兩輛車差點就蹭上了。 代善靈嚇了一跳,死死抓著車門上方的把手,“你不是會開車嗎?” “我隻是會開,沒說技術好。” “那我不跟你鬧了,你好好開。”代善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縮著。 一路上,我們沒有再說話,即使我提出什麼話題,代善靈也不搭茬,隻讓我好好看著路。 剛到藥店門口,代善靈連安全帶都忘了解開就迫不及待下車,我想,以後她都不會再坐我開的車了。 我又回到家裡,寫好辭職信,收拾好租房裡的東西,和房東說自己不再租了。 “為什麼?不會又鬧鬼了吧?”房東懷疑道。 “沒有,我換工作了,離著有點遠,就換個地方住。” “你原來那個工作不是蠻好的嘛?” “就是想換個行業,想看看不一樣的世界。” “年輕人啊。”房東感慨一句,沒有再說什麼。 然後我又去了公司,給經理遞交了辭職信。 經理拿著辭職信,看了好幾眼,然後嘆了口氣,蓋上了章。 “有緣再會吧。”經理說。 我點點頭,“有緣再會。” 幸好我的工作不太重要,連提前打報告都不需要,就直接離職了。 做完這些事情,就相當於完全告別了舊生活。 其實,對於舊生活我並沒有什麼不滿,租房裡,我和房東關係不錯,在公司裡,經理對我也不錯。 我隻是厭倦了,想要有些變化,一些翻天覆地的變化。 然後,拉著一車的行李,我又開回寺廟。 師父要了我的銀行卡號,說每個月都會發工資,有意思的是,寺廟的工資比我原來公司裡的還要高。 葉師兄也回來了,他知道了我拜師的事情,不過他始終一副冰冷的表情,見到我隻是點了點頭。 剛拜師,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師父沒給我安排什麼工作,隻是讓我看那些古籍,從儒家的《論語》、《大學》到道家的《道德經》、《莊子》。 我感覺很乏味,不太看得懂,對寺廟裡的生活也不夠適應。 我很快就厭倦了,我去問道長,能不能在我的房間裡裝一個電視機。 師父反問我,“你覺得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在這之前,我想到了無數種道長拒絕我的可能性,但我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問我這個問題。 我有些結巴了,“呃…是學好自己的知識…?” 師父轉過臉去,“繼續去學習吧。” 我不甘心,“師父,你說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你相信生死輪回嗎?” “不太信。” “那你相信人死後會上天堂和下地獄嗎?” “也不太信。” “這就對了,相信的人們隻是相信,沒人可以證明,就像意識一樣,沒人知道意識來自何方,也沒人知道意識終究走向何處。” 這對我而言終究還是太深奧了,“師父,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沒想讓你這麼早就明白,你就慢慢地清新度日,等到你自己思考人生的意義的時候,我會來引導你的。”師父閉上眼睛,不想讓我再問了。 在寺廟裡住著,實在是很無聊。 葉符町來找我,我們兩個和魯信麒一起打撲克,但是師父看到之後,把他們兩個訓了一頓。 師父說他們兩個打擾了我的修行,還特地訓了葉符町師兄,因為他年紀最大,卻沒有起到表率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