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龜息大法(1 / 1)

俠九 耶律柒 7690 字 2024-03-15

無名書院的裡屋,陳星辰和剛才那位壯碩的村民正在討論事情,楚慕瑾和雷澤敲門進去之後,對著他們就說起了一路逃離的因由,還把被曉月堂追蹤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順帶還提了一嘴風煙閣陸寧月贈玄鐵軟甲的事情。   這一來是賭陳星辰大致是北魏餘黨,和曉月堂並無任何瓜葛,二來是大膽猜測風煙閣和陳星辰之間,應該是友方,否則陳星辰怎麼會在知道他身上有玄鐵軟甲之後,還給他留了一條逃難的路。   “楚少俠的意思是?”壯碩的村民看了一眼陳星辰得到應允之後,先行回話。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先找個地方分散的躲起來唱一出空城計,然後等找你們麻煩的那群人來了之後,再引曉月堂的人到這裡,讓他們以為是中了我們的埋伏,和曉月堂的人乾起來,等到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再把他們給俘獲,然後在見機行事,是撤離還是繼續留下。”楚慕瑾說罷看了看陳星辰又說了一句“當然,前提是我們要知道找你們麻煩的那波人,是不是曉月堂的人。”   “那當然不是啊。”壯碩的村民回答的很乾脆,卻被陳星辰的一個眼神按了下去,於是他低下頭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語。   “楚少俠,你的想法固然不錯,可卻解決不了根本,我們一乾人等目標太大,不管是撤離還是留下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們鷸蚌相爭的局,對我們來說並無太大意義。”陳星辰拒絕了楚慕瑾的好意,他要保全的不僅僅是他一人,而是一村子的老老小小,與其正麵對抗,倒不如茍且下去。   “陳前輩,話不能這麼說,咱們目前有大概兩天的時間可以撤離,倘若老弱婦孺一群人都悄然離開倒是扮作流民就好,可咱們村子裡還有不下五十餘壯年,在這亂世之下,他們不論到哪裡,也不過是成為征兵服役的戰亂犧牲品而已,與其如此國不國,家不家的,倒不如乾脆尋個突破口,看看這挑事的人為何苦苦追著不放。”楚慕瑾的話讓陳星辰若有所思,當年跟著他的一村子人,原本也是一個個完整的家庭,而今若是因為他的緣故各自被迫離散,著實是心中虧欠。   “可這老弱婦孺若不扮作流民的話,又能到何處安生呢。”陳星辰嘆息了一聲,說出了心中的又一顧慮,壯年人可以跟著他,可老弱婦孺呢?還不是一樣,要和家人離散。   “前不久風煙閣遭遇門內大亂,死傷無數,需要補充門派成員,你們若與陸寧月有私交,可以考慮先將大家安置在他們那,風煙閣既不屬江湖,亦不屬朝廷,以陸寧月的能力,想必可以將此事處理的很好。”   楚慕瑾對於陸寧月的門派管理能力還是十分信任,這老弱婦孺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用處,可放在風煙閣裡管理兵器便是極為合適,再加上這群孩子們,既為風煙閣補充了後繼的力量,又給予了他們自保的可能。   “風煙閣?主上,楚少俠的方法倒是不錯啊。”壯碩的村民還是沒能把住嘴。   “主上?”雷澤在楚慕瑾的耳邊重復了這兩個字。   “咳咳,何峯,你先下去吧。”陳星辰示意讓壯碩的村民出去。   “陳前輩,我曾聽聞,北魏皇室在分裂成東西魏之後,直至元善見之子元長仁,才被北周和北齊替代,世人皆傳元長仁年幼時候即被毒殺,連陵墓都未曾修建,就匆匆下葬,不知是否屬實?”楚慕瑾聯係起這幾日的見聞,村民們雖與普通百姓沒有區別的生活在此,可就習俗來看,多承至北魏。   雖北魏東魏西魏乃至而今的北周北齊皆保留了鮮卑族習慣,可北魏的傳承畢竟更久遠一些,還是清晰可辨其異,再加上雷澤說的梨娘身份以及龜息大法,剛才那叫何峯的壯碩村民,又直呼陳星辰前輩為主上,他不難推斷其關聯。   “前塵往事已為雲煙,而今,顧好眼前人便是。”陳星辰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接著說道“楚少俠,當初救你們進村,一方麵也是感念於你們的慷慨解囊,另外一方麵也是想將你們壓在自己眼皮底下,以便觀察你們和朝廷江湖的關係,現在大敵當前,你我二人目的又一致,我們倒是可以先放下嫌隙,安置好這一村子的人之後,再另做打算。”   “既然如此,那麼陳前輩,作為彼此信任的條件,您能不能先將龜息大法的秘訣告知我們一二,以便我們在接下來的應對中也能自保。”楚慕瑾心想這龜息大法應該不算是什麼厲害的神功,這村裡的老老小小大多應該都習得此法,倘若不能知曉陳星辰的底細,那麼好歹從他這落一點務實的好處,也算是與這位主上有過交情的見證。   “這倒是小事,你們跟我來。”如楚慕瑾所料,陳星辰沒有拒絕這個請求。   無名書院連廊裡的盆子,大概就是練習龜息大法的要訣,陳星辰帶著孩子們讀書寫字的時候,也同步教授其保命的方法,而楚慕瑾和雷澤此刻,正立在這些打滿水的盆子前,挨個屏息紮下去。   “凡調呼吸,製禦念,令其置身於睡醒之中,肺之氣,入乎部,囊括山與海,可大成。”陳星辰年了幾句口訣,又在楚慕瑾和雷澤的風池穴按壓了一下。   登時楚慕瑾和雷澤在水中睜開了眼睛,隨著一陣氣泡從他們的口中湧出之後,陳星辰又再次念出幾句話來“脅息脈,定脈,調心率,閉目以自念為魚,再習則行。”   如此反復了三五次之後,楚慕瑾和雷澤都感覺到自己在水中的憋氣時長越來越久,呼吸調整也越發勻稱了起來。   “陳前輩,我們這差不多可以憋氣一盞茶了,是不是這龜息大法就算是學成了?”雷澤從水盆裡起來,抹了一把臉,甩了甩浸濕的頭發對陳星辰說。   這憋氣他之前習水性的時候也學過,可被陳星辰當成龜息大法這麼一教,就顯得有點怪異,仿佛兒戲一般,他實在是懷疑陳星辰是不是在敷衍了事。   “這隻是在幫助你們調息,調息之後還需要學坐定,身僵等,不過我們現在的時間有限,你們姑且先把此法練熟來,萬一有什麼情況,依照此法,加上一些簡易的傷痕偽裝,能躲過短暫的攻擊,並適時尋找時機逃離。”陳星辰說罷又讓楚慕瑾和雷澤再繼續練習,而他則與何峯一起挨家挨戶的集結老幼婦孺去了。   “楚慕瑾,你說你這法子能行麼?陸寧月能接受這麼一波來歷不明的人麼?”雷澤心有疑問,楚慕瑾是如何確定陳星辰和陸寧月之間並無恩怨的。   “風煙閣裡麵的兵器除了江湖上的,還有不少來自朝堂,比如說我這件玄鐵軟甲,就是來自宇文邕的,還有你說的那個梨娘,她的匕首也在風煙閣,宇文邕隸屬北周,梨娘來自北魏,兩者有國仇家恨都能同時把遺物交給風煙閣,也就是說,無論對於來自哪方勢力,風煙閣都是一個中立的地方,再加上陸寧月善於布陣,所以對於他們來說,風煙閣是個極其安全的地方。”   楚慕瑾會考慮風煙閣的原因,還有一點就是陸寧月有恩必報的屬性,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雖然陸寧月以玄鐵軟甲還情,但他知道倘若他再提出安置老弱婦孺的要求,想必陸寧月也是會同意的。   “這也不能說明陸寧月就能接受他們啊?”雷澤從生意人的角度出發,實在是想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能讓風煙閣接受這一堆沒有什麼生產力,卻又要養著的人。   楚慕瑾把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給雷澤聽“這裡的老幼婦孺中,以幼婦居多,老者不過數人,到了風煙閣之後,這些人一方麵可以作為雜役在風煙閣謀生,另一方麵,也更適合隱於山下的小鎮,為風煙閣提供來往消息。   至於幼童,作為門派的後繼力量,最受各派喜歡,陸寧月執掌風煙閣不久,又遇到這麼大的事,她也急需培養自己的力量,從中尋得一些有天賦的人修習意識境,意識境這個武功我聽冷濟提到過,它借的是巧力與慧根,而非蠻力勇武,如果是從小培養,定能有所大成,為此,我相信陸寧月定會接受這些幼童。   再加上,我猜測,陳前輩之前和風煙閣,應該還有什麼淵源,我想陸寧月拒絕的可能性不大。”   雷澤聽得玄乎“你說陳前輩和風煙閣有淵源?你是哪裡看出來的?”   楚慕瑾繼續解釋道“玄鐵軟甲自宇文邕死了之後,就一直在風煙閣存放,這件事情江湖不一定全部知曉,但朝堂的人大多都知曉,風煙閣不可能隨意把東西給一些不熟識的人是規矩。   而我也沒有武功伴身,更不可能是從風煙閣那搶奪了玄鐵軟甲,為此陳前輩在第一次見到我們的時候就見著我穿著的軟甲了,他就知道我和風煙閣的關係,在知道這事之後,他還能把我們引入村中,那就意味著他和風煙閣的關係還算友善。”   雷澤壓低聲量在楚慕瑾的耳邊說道“所以你才肯定陸寧月會幫這個忙?可是,陸寧月不是最不喜與朝堂有瓜葛嗎?這陳前輩,似乎是北魏的人,還極其有可能就是皇室遺孤啊……”   “風煙閣不屬北周北齊,但不代表他們不屬北魏,陸寧月可以拒絕北周北齊,但未必會拒絕北魏,你想想啊,風煙閣的開山掌門不就是源於北魏麼?或許他們之間也有什麼不一樣的關係呢?   否則風煙閣當時的崛起為何會沒有任何勢力阻擋,也是到了後來北魏分裂之後,風煙閣才開始采用比武大賽的方式,公開這兵刃的再次歸屬,以求得安寧。”楚慕瑾把這零零散散的思路拚湊在一起之後,也算是為自己沖動上前與陳星辰的獻計,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是啊,被阿九你這麼一說,我還真就信了。”雷澤對楚慕瑾的分析是服氣的,可嘴上還是要調侃下楚慕瑾。   阿九這個名字,其實是楚慕瑾的小名,因為楚慕瑾是鎮遠鏢局的第九代,又是唯一的單傳,再加上其父母希望他能長長久久平平安安的生活,才以此命名,可這名字在雷澤的口中總覺得好笑,為此從小到大也時不時的拿出來調侃。   “去你的,咱們這也練的差不多了,還是先回屋去收拾行囊吧。我估計也就是明一大早的事情了,咱們也得跟著這些老弱婦孺一起,到風煙閣去避難。”楚慕瑾說完就大踏步走向最末端的屋子。   “那咱們不跟著陳前輩一起抗敵啦?”雷澤心裡是竊喜的,畢竟不用丟了性命,可他一時半會也摸不透楚慕瑾的想法,曉月堂的人要引來這村子,不是得有餌嘛?如果不是他們兩,那還能是誰?   “明天再說吧,船到橋頭自然直。”楚慕瑾不再去想接下來怎麼做。   -----   清晨的山風鋪麵吹得涼爽,楚慕瑾和雷澤的窗被風吹得嘎吱作響,打包好的行囊放在了茶幾上,這一夜楚慕瑾是翻來覆去沒有睡熟,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策有那麼一點冒險,倘若曉月堂和那波不知道為什麼來找陳星辰前輩的人,沒有如同他們計劃那般鬥起來,那留下的這些壯年們,極有可能就要被趕盡殺絕了。   “楚少俠,該出發了。”何峯一早就過來叫楚慕瑾和雷澤,這是陳星辰下的命令,他說這二位不宜參與太多,畢竟隻是路人。   “何峯,陳前輩真的要我們走嗎?你們真不需要我們留下來幫忙嗎?”楚慕瑾的臉上寫著擔憂,計策是他出的,雖然最後做決定的是陳星辰,可這要是有個萬一,他一定會愧疚至死的。   “主上說,二位畢竟是外人,不應該為我們的事情拖累,主上還交代了,讓我把這個東西給楚少俠你,說以後定能派的上用場,還有,上了風煙閣之後,還要麻煩楚少俠照顧一下村裡的老幼婦孺們。”何峯說罷掏出一個錦盒,裡麵放著一根楠木發簪。   “何峯,如果這是陳前輩的決定,我們理當聽從,可這簪子我不能收。”楚慕瑾拒絕收發簪的理由很明確,這木簪雖看起來並不是十分金貴,但卻飽經風霜,恐怕也不是什麼普通的裝飾。   “楚少俠就不要推辭了,你就當幫我們主上保管這簪子,若日後還有機會相見,在歸還也不遲,亦或者萬又不幸發生,楚少俠也可將這簪子藏於風煙閣,想必陸掌門也能知道其中的意義。”何峯的話像是在交代後事,這讓楚慕瑾的心裡更加不舒服起來。   楚慕瑾把錦盒推還給何峯再次發話“何峯,我們還是留下陪你們吧。”   “楚少俠,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主上的命令不可違背,得罪了。”何峯一掌蓋在楚慕瑾的頸部,讓其暫時暈厥了過去,又對雷澤說“雷少俠,快帶楚少俠走。”   “誒,不是,你們,這……”雷澤的話又沒有說完,何峯就抱拳離開了,無奈之下,他隻好拖著楚慕瑾走出村口,和一群老弱婦孺們一並離去。   村中的人員自覺分成了四個小組,每組十幾人,老幼婦孺穿插其中,向著密林的四個方向去了,而楚慕瑾則被雷澤放在了一個板車上,架著牛混在人群中,出了林子之後村民們間隔著時間,朝著風煙閣的小鎮走去,一波人腳程快的人,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就走到了鎮上。   鎮上的百姓一麵同情著這群人,一麵又擔憂著自己的生計“哎,又是流民,這幾日陸陸續續的來了許多流民,也不知道咱們這小鎮的糧草還能不能夠。”   另外一撮百姓又說上了話“我看他們好像是去風煙閣的,也不知道風煙閣能不能收。”   路邊的百姓繼續討論“風煙閣這陣子事情鬧得也太多了,我看難啊……”   “我們是不是也要考慮到其他地方去了,不然這鎮子,這風煙閣,接下來恐怕也不見得是好待的地方。”百姓們說罷又各自乾活去了。   雷澤見著又回到這個鎮子上來,再看了看躺在牛車上的楚慕瑾,長嘆一口氣,接著就開始搖晃起楚慕瑾的身子來“楚慕瑾,別睡了,快起來。”   雷澤搖晃的力度較大,楚慕瑾在他的搖晃下,終於睜開眼睛,看向四周“咱們怎麼就到小鎮上了?難道陳前輩這回真要破釜沉舟了嗎?不行不行,雷澤,我看我還是回去一趟的好,這些人,你先帶上風煙閣,就說是無名書院的人,我想陸寧月應該會懂。”   “楚慕瑾,你可別啊,你這是又要拋下我了嗎?不行不行。”雷澤一把抱住楚慕瑾的腰,一副粘人的模樣,引得周圍的人在心裡不免犯起了嘀咕。   楚慕瑾趕緊和雷澤撇清關係“你給我滾遠點,沒看見這麼多人嗎?”   雷澤開始撒潑了起來“那你答應我不走。”   楚慕瑾用力推開雷澤“你先放開,不然我可要動手啦。”   雷澤放手之後,還扯著楚慕瑾的衣角“我如果放開了,你可不準丟下我。”   “雷澤,你不是心心念念的要見陸寧月嗎?給你機會和她獨處不好嗎?我這在回村一趟,也不是去送命,就是去看看情況,我一個人去,比較靈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容易被發現,況且我們不是還學了龜息大法嗎?到時候不行我就裝死,沒事的。”楚慕瑾知道雷澤是真的擔心他,可他也是真的擔心陳星辰前輩他們。   “我說,楚慕瑾,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樣,我們是一起出來的,結果你總是讓我一個人待著,這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麼向楚伯父交代。”雷澤見楚慕瑾是下定決心要回去了,也是沒有辦法在勸說。   “你放心,我保證,我不會死的行了吧。”楚慕瑾沒有絕對的把握自己會沒事,但對雷澤的安慰就是如此“這個簪子給你,你記得到風煙閣之後給陸寧月,說明這些事情的因果由來,安置好這些人就是,我也就是兩三天的時間,就能回來了。”   “楚慕瑾你……”雷澤知道拗不過楚慕瑾,再加上現在無名村老老小小的命都在他兩手上,實在沒辦法,隻能看著楚慕瑾的背影遠去。   正午的陽光灑在楚慕瑾的身後,穿過那片樹林,一路順著剛才來時的痕跡鋪滿泥濘的地麵,楚慕瑾騎馬的樣子印在雷澤的眼裡,多少帶著一些不復返的滋味,   想起自己與楚慕瑾經歷的點滴,總是選擇逃避問題,一直以來都是他的習慣,就像與大哥之間的種種爭執,他也都是在爹爹麵前嬉皮笑臉的搪塞過去,卻總哽在心裡,沒能解決,才會讓一家人之間生成諸多齟齬來。   同行的老人見雷澤陷入自己的情緒中,不免提醒道“小哥,快走吧,爭取在日落前,讓大夥安生。”   雷澤一聲感慨,收起手上的簪子,攙扶著老人,就向風煙閣走去“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