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塚宰,前方火光沖天,恐有危險,我等先去刺探,您在前往也不遲。”宇文憲的貼身護衛南宮樸說罷,即刻踏著馬背,借輕功登至村口高處,隨後又如鳥雀般向前,自上次驛站遇襲之後,他就被皇上安排在大塚宰身旁,一來是護大塚宰周全,二來是讓他盯著大塚宰,看看他在江湖上還想有什麼舉措。 “大塚宰,此人,留在身旁,必成禍患。”與宇文憲同車的女子,撩開車簾,看著南宮樸離去的身影說話。 “桑柔姑娘,你多心了。”宇文憲示意女子進來說話。 “南宮樸武藝高強,皇上說是讓其保護大塚宰,不過是為了方便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不得不防。”桑柔說罷看向宇文憲,她是曉月堂三大旗主之一,如今暗地裡與宇文憲合作,也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考慮。 曉月堂雖源於無妄教,但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北齊控製驅使,八大旗主之上,還有左右二法王,二人雖貌合,卻神離已久,左法王不願無妄教被朝廷控製,已然做出了許多努力,但右法王在入曉月堂之前,曾是無劍城陸長風的首席愛徒,現又直屬北齊皇室,他不僅掌握了曉月堂每個人的信息,還練就了意識境功法禁術,並常常以提升功力為由,潛入教眾的意識境,篡改其心之所向,為此,才讓曉月堂長期受控於北齊。 桑柔作為左法王的親信,受到左法王的授意,這才與宇文憲合作,目的就是讓宇文憲從無劍城處獲取可鉗製右法王的心法,以便曉月堂能夠早日脫離右法王及北齊的控製。 “南宮樸雖武功高強,但畢竟是俠肝義膽的江湖人士,朝堂上的復雜局麵,他能懂得幾分,不過是聽聞我有意與風煙閣合作,才跟在身旁,目的不過是為了風煙閣第九層的那件神器。”宇文憲說罷,走出馬車,看向火光沖天的無名村。 “雖為神器,可南宮樸畢竟有為武林盟主的野心,大塚宰也不能輕視。”桑柔也款款的挪出馬車,站在宇文憲的身旁,看向南宮樸消失的方向“不知這個無名村裡,究竟藏了什麼重要的人物,非得讓大塚宰親自前往?” “嗬嗬,不管是什麼人物,就眼前這般場景,估計也早已化做灰燼,不提也罷,倒是你們曉月堂,除了旗主你以外,似乎也派了些人前來,不知所謂何事?”宇文憲見著南宮樸追著幾個黑衣人,從無名村口出來,衣著打扮,像極了曉月堂的裝束。 “近日裡,我堂的任務,接二連三的都被人給破壞,經查證,似乎與鎮遠鏢局有關,據可靠消息表明,冷滄海蟄居鎮遠鏢局已久,我們便派出刀人屠處理,雖與冷滄海過招數次,但很遺憾至今尚未得手。 不過,在幾次正麵交鋒之後,我們得知冷滄海蟄居在鎮遠鏢局,是為了還楚蕭何一個恩情,而楚蕭何的獨子楚慕瑾,是冷滄海目前唯一的弱點,這次來無名村,估計就是為了那個楚慕瑾吧。”桑柔避重就輕的提起曉月堂為何出現在此,也是不想與宇文憲有關於鎮遠鏢局押送智空和尚的政見分歧,畢竟鎮遠鏢局接的是他北周朝廷的鏢。 “桑柔姑娘,你這問題回避的巧妙。”宇文憲也點到即止的不再詢問。 南宮樸在與藏在樹林深處的黑衣人過招不消一會,就察覺其身份就是曉月堂的人,雖然他並不知曉對方的來意,但也不想夾雜於北周與北齊的矛盾中,於是,敷衍的驅趕了他們的人馬,並未下死手,然後又轉回了宇文憲身旁“大塚宰,村子已經徹底燒毀,那人,恐已葬身火海。” “也罷,既然天意如此,我們也不必執著,走吧,此事我定會向皇上稟明。”宇文憲一臉無所謂的轉身上車。 本來讓元式作為點燃戰火的借口,他就不那麼認同,而今北周與北齊已然各自為政數十年,若要起兵攻打北齊,不就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麼?哪裡需要顧忌那麼多,況且北魏蕭條之後,餘下的舊部餘黨早已分散零落,即使傳聞他們手中有鬼穀子前輩的陣法,能夠出其不意,那也是強弩之末,興不起什麼是非。 “大塚宰不再進村尋尋?或許隻是障眼法而已?”桑柔瞥了一眼南宮樸,又看了看無名村四周的動靜,這麼個規模的村子,必然有不少人居住的痕跡,縱然大塚宰要尋的人已然葬身火海,可不還得有其他人,才更真實一點吧,剛才她在村口的時候,就察覺不遠處的草叢有異動,想必還有不少人生還。 “桑柔姑娘,你可真是愛操心的命,不過,我宇文憲憐香惜玉慣了,最是見不得你這般如花似玉的美女凝眉,咱們還是早點回長安的好,不然這荒郊野外的,咱們中了什麼埋伏,可就不妙了。”宇文憲知桑柔在好意提醒南宮樸該如何回復皇上才好,為此,他便順勢為南宮樸提供了一個借口,想必他回去應該也知道如何回復才是正確的選擇。 南宮樸當下即刻會意,這一路上跟隨宇文憲,多多少少的也看清了一些當下的局麵,他雖受宇文邕之命,保護及監視宇文憲,但這二人之間的默默較勁,他也是了然於胸的,他身在江湖,本就不該與朝堂有什麼牽連,要不是為了走個捷徑成為武林盟主,他也不至於答應宇文邕的要求。 況且在宇文憲身邊,還有一個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此女子雖看起來柔弱,但心智和內力,都不在他之下,至今他都不知道是誰,他不得不考慮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才最穩妥。 ------ 明月高懸,四周的山林石壁被清冷的月光照出了幾分神秘,何峯對著空山發出了一串如鳥鳴般的哨聲,山頭起伏的黑影,披著蓑笠逐一靠近,約莫五十幾名青壯年,不消片刻便聚攏在何峯的身邊。 “走吧,上風煙閣。”何峯最後看了一眼被火燒成灰燼的無名村,握緊手中的劍,帶著眾人轉身離去。 “何峯,咱們一行這麼多人,會不會目標太大了?”楚慕瑾提醒何峯,雖是趁著夜色進鎮子,但畢竟人還是有點過多。 “以前跟著父親行軍的時候,將士們比現在多的多,自是總結了一套隱匿氣息的方法,楚少俠莫要擔心,倒是你,曉月堂的人既然是沖著你來,今日雖未能見著人,怕也是不會甘心,日後恐怕要多多留心才是。”何峯說罷,遞給楚慕瑾一件蓑衣“楚少俠,你目前與我們同行,還算是安全,可終歸不是辦法。” “你說的是……”楚慕瑾接過蓑衣,又仔細思量了一番何峯的話,如今曉月堂雖不知他去向,但不代表日後尋不得他的蹤跡,若要長期待在風煙閣,恐怕會給風煙閣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風煙閣如今還要收留何峯他們這麼多來路不明的人,倘若再加上他,未必是好事。 夜色漸濃,何峯在命眾人調息之後,抹上林中草木的汁液,沿著山邊悄然入了如常鎮,隨後又換上鎮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分散於鎮中。 早些年元式便想方設法的在如常鎮置辦了些許田產,鎮上西南角的一處陳家宅院,常年空置,偶爾會被當成義莊使用,鎮北的鐵匠鋪,看似自主營生,其實卻是元式的一處觀察點,如今都算是派上了用場。 “楚少俠,我先安置大家,你請自便,明日夜裡我會先上風煙閣,若楚少俠沒其他安排,可與我同行。”何峯說罷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慕瑾見自己已然幫不上任何忙,隻好在鎮中找了個酒家,打點好吃住,一覺蒙頭睡到了第二天大早,隔日他又百無聊賴的在鎮上閑逛了一會,等他再次見著雷澤的時候,已經是隔日的夜裡了。 楚慕瑾因跟著何峯一起上風煙閣找陸寧月,與蹲在門口作妖的雷澤,撞了個正著,見著雷澤潑皮無賴一樣待在那裡,楚慕瑾的第一反應,就是雷澤這家夥,是來偷窺的“喲,雷二少,你這麼大個人,悄摸摸的蹲在這裡,是要乾嘛啊?” “噓,我這是在保護陸姑娘。”雷澤見著楚慕瑾一點也不驚訝,還神神秘秘的把楚慕瑾拉到陸寧月屋外的院子裡,壓低聲量說起話來“我給你說啊,據我這幾日的觀察,陸姑娘在這個時間點,都會閉門修煉內功,要知道,這一旦陸姑娘修煉內功的時候,就是她對外界防備最弱的時候,你看看她這屋子裡空蕩蕩的,就她一人,萬一有個什麼歹人前來,那不是讓她遭罪了嗎?你說,我這謙謙君子,又怎能棄她於不顧呢?” “嗬嗬,你,就你?我看啊,你就是想來渾水摸魚的吧。”楚慕瑾對雷澤的說法表示無語,別說陸寧月自身武藝高強,就她身邊那四個布陣的手下,就足夠任何來人吃一籮筐了吧。 “你怎麼能這麼看我呢,虧得我還在陸寧月麵前大贊你的俠義之心,看來這都白瞎了。”雷澤聽完楚慕瑾的話,扭頭就往陸寧月的門口去,這個楚慕瑾,一說話還真是人厭鬼棄的,太不招人喜歡了。 “嗬,雷二少,又是你啊。”陸寧月推開門從屋內出來,迎頭碰上了正準備蹲墻角的雷澤,剛接到傳報,何峯上了風煙閣,她便早早的結束了今日的修行,等手下領何峯前來,可沒想到門口除了何峯,還有楚慕瑾和雷澤。 “哎呀,陸姑娘,我這不是月色正好,才踱步至此,看看這無限風光的嘛。”雷澤把頭發一甩,一副卓然的樣子,比了比月亮,湊近陸寧月說話。 “誒誒誒,適可而止啊你。”楚慕瑾見狀,趕緊把手擋在雷澤麵前,以免他被冠上登徒子的罵名。 “楚少俠也來了啊......不過,你此番前來,又當做如何思量?”陸寧月避開雷澤和楚慕瑾,稍稍向後挪了幾步。 上次送給楚慕瑾玄鐵軟甲,雖麵上是兩不相欠,但那日的救命之恩,她陸寧月也不會輕易就搪塞過去,連日裡接到鎮遠鏢局的消息,說楚蕭何押送智空和尚至少林山門之下的時候,遭遇了幾波江湖人士的圍攻,目前與智空一同下落不明,此事,她也不知當不當告訴楚慕瑾。 “目前尚未有什麼打算,隻希望冷叔能盡早與我聯係,再定是否要上武當。”楚慕瑾尋思著不能給風煙閣帶來更多的麻煩,又想著與自己失去聯係數十日的冷濟,現如今,就隻能等著了。 “這幾日,我會安排人手,到江湖上打聽冷滄海的事情,楚少俠若暫時無處可去,那便先留在風煙閣,再做打算。”陸寧月說罷又轉向身旁的何峯,繼續說到“何將軍,走吧,我們屋內敘話。” 何峯抱拳感謝“多謝陸掌門。” “內什麼,陸姑娘,你,你們先聊著啊,我就在門外,如若有什麼情況,喊一聲,我即刻出現。”雷澤見何峯進了陸寧月的屋子,而自己被攔在屋外,多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心想著能和陸寧月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的機會,盡然便宜了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楚慕瑾一眼就看穿了雷澤的歪心思,連忙拖著他往外走去“得了吧,走走走,何峯又不像你這樣不正經的樣子。” 雷澤一屁股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抬眼看向楚慕瑾,不爽利的說道“你這人胳膊肘怎麼總是往外拐呢?咱們好歹是從小一起摸泥巴長大的交情啊,別人家叫他一句何將軍,你就見他啥都好,一點骨氣也沒有了。” 楚慕瑾盯著何峯的背影看了好一會,這才對雷澤說道“你有骨氣,你有骨氣就不要賴在人家風煙閣門口啊,人家何峯好歹也是個將軍,雖然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至少得比你這痞子樣強點。” 雷澤聽著楚慕瑾的話裡有話,頓時一拍腦袋,回道“剛才陸寧月叫何峯何將軍?而陳星辰又是何峯的主上,無名書院又有北魏的東西,莫不是這風煙閣,真和曾經的北魏王室有什麼關係?” 楚慕瑾若有所思了片刻,想起那天他托付給雷澤的木簪“對了,那個木簪,你給陸寧月了嗎?” “沒啊,那天我帶著老老少少到風煙閣的時候,陸寧月見著是我,二話沒說,就先接了進來,我還沒拿出木簪,她就先問起我來,說這些人是不是無名村的,我剛回答是,她就主動的安置了他們……不過,你說到這,我還真得找個時間,親自給陸姑娘 送這個木簪才是。”雷澤從懷中掏出被一把銀票裹著的木簪之後,又作勢要前往陸寧月的屋子。 楚慕瑾按住木簪,上前製止“等等。” “乾嘛?你不會是想要,自己去吧?”雷澤狐疑的看著楚慕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剛才陸寧月和楚慕瑾有來有去的說著話,他見陸寧月還眼波流轉的看了楚慕瑾好一會,再加上那次楚慕瑾從風煙閣出來,就莫名的多了一件玄鐵軟甲,也沒給他解釋是怎麼來的,難不成楚慕瑾和陸寧月之間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隻是想借這木簪看看而已。”楚慕瑾從雷澤手上拔出木簪,仔細端詳了起來。 木簪的質地為紫光檀,是鮮少的高貴木材,質地堅硬,油脂厚重,肌理緊密,木簪以雲與山川做形,乍一眼看,又若行雲流水,簪身有九層細密螺紋,區隔木質天然的棕眼,觸摸之下,似有一種粗糲之感。 “你看了半天,這木簪究竟是怎麼了?”雷澤伸手奪回被楚慕瑾摸了一遍又一遍的木簪,心想著,好不容又給自己找了個機會,借由木簪和陸寧月多說兩句,可不能被楚慕瑾給破壞了。 “不知道,隻不過這木簪,似乎不僅僅是個木簪。”楚慕瑾搖搖頭,又對雷澤說了句“你還是趁早把這木簪交給陸寧月吧,放在你這,太危險了。” “你什麼意思?楚慕瑾,你給我說清楚啊,本少爺富甲一方,還會貪這一看就並不是很貴重的俗物不成?”雷澤對著楚慕瑾又是一陣嚷嚷,楚慕瑾摳了摳耳朵,白了雷澤一眼,就向著陸寧月屋外的回廊走去,此刻,何峯剛好從陸寧月的屋子裡走出來。 何峯湊近楚慕瑾“楚少俠,能否借一步說話。” “請。”楚慕瑾斜眼看了看屋內的陸寧月,又轉身看了看雷澤後,才跟著何峯走到回廊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