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朱赤處在逆光處,躲在地窖中的眾人隻能看清個輪廓,知道來人是個身形修長挺拔的少年。待聽完他說的話,隻覺這少年說話的語氣雖然略顯清冷,但聲音卻清澈悠揚,如美玉般溫潤。讓地窖中的眾人本能的對他多了幾分信任。 一位年紀稍長的阿麼,壯著膽子顫聲問道:“那夥官兵,當著走了?” “官兵?”爾朱赤已然猜到了幾分,開口安慰道:“放心吧,都走了,眼下地上隻有我一人。” 地窖中的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便紛紛相互幫扶著,從地窖中爬了上來。最後卻留著兩三人,站在下麵不肯動,似乎身後藏著什麼。 上來後的眾人有些吃驚的打量著爾朱赤,她們還從沒見過身形如此俊朗挺拔的少年,一些大姑娘小媳婦幾乎移不開視線,就連幾個老嫗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隻是這少年頭戴鬥笠,臉上似乎隔著一層流動的氣體,看不太清樣貌。 為首那個阿麼算是這些人中唯一見過一些世麵的,知道這個少年絕不是普通人,對地窖下的三人開口道:“別藏著啦,你們都上來吧,把那點最後的存糧也拿上來。” 那三人聞言,略顯不情願的相互拉扯了下衣袖,還是讓出了身子,顯出了身後用麻繩捆住的一個小麻袋。她們一人將麻袋抱在懷中,相互攙扶著也從地窖中爬了上來。 那阿麼看了眼爾朱赤身後背著的弱水劍,低頭說道:“這位公子,這是咱們這僅剩的一點口糧,您要就都拿去吧,切莫再傷我等性命。” “您這是說哪裡話,我隻是路過此地,本想暫住一宿,卻不知此地發生了何事?”爾朱赤詢問道。 眾人聞言終於放下心來,紛紛七嘴八舌的講起了此處的遭遇,爾朱赤一番詢問,憑著自己超人的分析能力,也從她們言語中大概了解了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原來這些年朝廷的惡政變本加厲,苛捐雜稅不斷,朝堂上派係爭鬥不休。自從七年前太子被廢後,短短幾年內,竟然連續又換了四個太子,而那些被廢的太子,最後都逃不掉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民間則是圈地不斷,地方勢力相互勾結,盤剝百姓。朝廷倒行逆施,已是大亂之兆…… 終於,官逼民反!一些窮困地區,被禍害得民不聊生,不堪重負之下紛紛起義。隻是這些人,大多是窮苦農民出身,實在沒有多少可以跟朝廷抗爭的實力。這些星星之火絕大多數還沒出現多久,就被朝廷的軍隊撲滅了。可是就在去年歲末,出現了一支反抗軍,與其他不同,竟然在短短兩個月內,連下五城,直逼西南重鎮——西川! 也許是虱多不怕癢,本來朝廷也沒把這支反抗軍當回事。可是沒想到短短兩月這支反抗軍居然快打到了西川!那可是太祖的龍興之地,還靠近大黎的龍脈玉林雪山,朝廷不得不重視起來。 這西川本就常年有重兵把守,再加上朝廷緊急調軍支援,如今已如銅墻鐵壁一般。反抗軍於上個月已經抵達,卻盤桓多時,久攻不下。朝廷援軍又至,一時攻守易型,反抗軍隻得退於山林中,安營紮寨,以作堅守。 而駐守的西川軍,從幾月前就開始到四處村鎮召集民夫,去修防禦工事,這也就罷了。後來戰事一起,居然逼那些被召集的民夫,去陣前充作炮灰!那些民夫消耗大半後,官兵又來召集。四周村鎮的村民哪還敢去,紛紛躲藏起來。後來他們發現正常已經征召不到人了,於是他們便開始定期去各處村鎮劫掠,但凡有些錢糧一律奪走,發現男的就抓做壯丁,發現女的就充作軍妓。致使這方圓數百裡以內的所有村鎮,都十室九空…… 爾朱赤聽完心中惱怒,同時也暗自心驚,朝廷做的這些事連這西南邊陲村鎮的婦孺都知道,可見其種種惡心毫無掩飾,如今這大黎的天下已經亂到了什麼地步。 “這些都是我丈夫跟兒子以前說的,如今他們都被抓走了,怕是早就沒了……”一位老嫗抹著眼淚道。 一位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也上前說道:“我還聽說,七年前朝廷以什麼誅殺妖星的名義,將神武侯滿門都殺了!就是戲文裡唱的那位千軍萬馬避白袍,傳說是武曲星下凡保衛大黎王朝的神武侯的後人,都被殺了!” “我也聽說過,那可是滿門忠烈!他們連下凡來守護他們的星主後人都殺!連自己的兒子都殺!都死了四個太子了!簡直是畜生!”一位失去兒子的母親含恨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小聲點……” “怕什麼!”那位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繼續道:“如今我們都已經活不下去了,還怕說話嗎?若是我這孩兒能僥幸長大,我也要他加入反抗軍,為他爹報仇!” 眾人皆是憤憾,為首的那個阿麼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兒子原來是這個村的村長,我們這些婦人哪裡知道那些天下大事,這些都是聽以前村裡的兒郎們說的,如今這村子就剩下我們這幫孤兒寡母了,臨近的幾個村子也都差不多。小公子啊,老身觀你是個好人,今夜就暫且在我們這歇息一晚,明日切記繞道而行,切莫被那幫官兵抓到了。” 爾朱赤得知這些村民的遭遇後,隻覺這些官兵已經惡貫滿盈,同時感嘆山中這些年真如活在世外,山下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發生了這些事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爾朱赤心中已有了計較,拱手謝道:“多謝阿麼提醒,卻不知那夥官兵在何處紮營?我明日好避開。” 於是眾人紛紛為爾朱赤指明方位,爾朱赤一一謝過,好言安慰道:“這夥官兵既然剛走,想來今夜不會再來,你們大可各自回屋,今夜好好休息睡個安穩覺。我還有些東西要去取,晚些再過來,到時候還望收留一晚。” 那阿麼連忙道:“在此住宿自然沒問題,如今這裡到處是空屋。隻是這天色已晚,若不是要緊物事,公子何不等明日再去取?” “不必等明日。”爾朱赤微笑搖頭,扶了扶鬥笠的帽簷,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