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回 墨筆勾花(1 / 1)

簪上劍 上官板栗 8370 字 2024-03-15

季鴻聽到這裡,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肖前輩,敢問這位白羽兄,可是姓……姓付?”不知為什麼,他隻覺得這句話問得很艱難。   看肖淩峰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季鴻心中默默道:“知臨……”眉頭皺起來。   “不錯,季小鬼,很靈嘛,莫非江湖上也傳白羽兄的名字?”肖淩峰此時還沉在思緒裡,沒看季鴻,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這店門外。店外日光正好,有幾個販子推著小車從店外經過,還有一群小孩兒跟在那板車後,明明是天真爛漫惹人喜愛的樣子,肖淩峰看著,臉色卻又沉了下去。   “唉,那孩子,那孩子本是同他母親一起回了老家,但過了幾日,卻差人來打聽,問那孩子有沒有回來這裡。這才是最可惡的,那家仆聽說那孩子沒回來,竟說:‘正好,若是那小子還在,才是個禍根。’唉,唉!那孩子那麼小,想來是認不得回來的路,能跑到哪裡去呢?看來小子到底還是和老子親……”   肖淩峰的眉宇間滿溢著哀愁,季鴻看著,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店裡此時跑進幾個半大小孩兒,不知是不是被餅香引來的,站在那比他們高幾個頭的蒸籠前嘰嘰喳喳,一些嘈嘈的笑聲叫聲沖進耳朵,這店內頓時吵鬧了許多。季鴻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些軲轆話,忽然想起同付知臨的一些往日片段。   “季鴻,你覺得我方才那一掌怎麼樣?”舊日裡付知臨去七臺山找季鴻,他很清楚地記得在望月臺的某次切磋時,付知臨先是用食指和中指戳了一下他的小腹,然後一腳將他絆倒,之後隨著那勢,右手往他肩頭一拍,他就被按在了地上,他眼睛一眨,付知臨左掌在離他鼻尖隻有幾寸的地方停住,勁風帶過一陣涼爽。   “甚麼怎麼樣?知臨,你竟然詐我!說好的用掌法比試,你怎麼能用兩根手指呢?”他記得自己那日似乎著了付知臨好幾次道,因此語氣不甚好。   “哈!季鴻,別不服氣,你可知道,有一種掌法,並非一定要五指並攏,這兩指戳去,也算是一招?”季鴻模模糊糊地記起當日付知臨好似如此說道,那日,付知臨說完這話背過手,抬頭望天,臉上有些季鴻說不清的神采。   “怎麼盡是些雕蟲小計?”他記得自己當時哼了一聲,回道:“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掌法。”   “那現在你見到了,若是我方才手上加些內力,你會受傷。”他記憶中付知臨將自己拉起來,而自己卻是甩開了他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有多說什麼。   “知臨,那日你所說的,是你父親的掌法嗎?我那時卻沒仔細聽你說,不知你過後有沒有想起這件事,怪我當日沒有認真聽呢?”季鴻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耳邊隻聽薑沁綿道:“季賢弟,你繼續吃呀,把你的手伸出來。”   他隻覺得自己看著這些點心,突然沒了胃口。   “怎麼,季小鬼?你的臉色可真不算好看。”肖淩峰這句話慢騰騰地遞過來,季鴻隻覺得有些不好接下去。   “肖前輩同我說了這麼多,都怪我太遲鈍了,現在才反應過來這白羽兄就是你父親……唉,知臨!我該如何向肖前輩說起你?你當日為何要偷曲靖山那扇子?”   許多情緒鬱結於胸中,季鴻偷偷瞄了眼肖淩峰的神色,見肖淩峰麵色仍有些沉凝,他在心中思量幾番,隻覺得此刻不是告知肖淩峰付知臨遭遇的好時機,還是搖了搖頭道:“沒甚麼。”   但他心裡卻暗暗自責起來,隻覺得自己對知臨不如肖淩峰對付白羽上心半分。   “或許該找個時候,替知臨上一炷香才是。”他在心裡暗暗想著,畢竟逝者已矣,除了悼懷,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了。   待三人出了那店門,已過午時,季鴻說要隨肖淩峰去醫館取煎好的藥,在街角便同薑沁綿分別了。   “季小鬼,過後你有甚麼打算?”去醫館的路上,肖淩峰走在前麵問道。   “還未有甚麼打算……”季鴻聳聳肩,如此說道,正想說“不知是否要休息一段日子”,就見肖淩峰頭一偏:“甚麼?未有打算!季小鬼,你可知你忘了甚麼重要的事?”   見肖淩峰走了兩步忽然站定,回頭望向自己,手往胸前一抱,眼中又似有責備,季鴻心中一緊,試探地說:“或許……我是該自己想想該如何……”   “復功”二字還未出口,隻覺得肖淩峰突然又上躥下跳了起來。   “錯啦,再想!”肖淩峰抓住臉上的胡子叫道,季鴻隻覺得他如同吃了炮仗般跳了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想了一陣,又道:“該去謝謝眉兄弟那碗……那碗圓子……”   此話才落,他忽然腦門一痛,肖淩峰已是在自己額頭上敲了一下:“小鬼,能不能開些竅?你忘了是誰借你的癩蛤蟆?”   季鴻心中驚覺:“如此大事竟輕易忘記了!”立刻點頭道:“是,是,是要去謝過曹叔才是!”見肖淩峰嘴朝上一撇,吹了兩下胡子,他隻覺得很不好意思。   二人到了那醫館門前,見內裡依舊是如前幾日一般忙碌,那黃蓮翁卻是不在,隻有蘇眉正坐在藥鋪的長桌後。他見季鴻和肖淩峰進門,一下便站了起來,滿臉笑意地道:“季公子,肖前輩,是來拿藥的麼?師傅不在,說是讓我告訴你,隻要按藥包每日煎服就可以。”   說著,蘇眉從身後拎出一串藥包,又叮囑一句:“師傅說讓你多動動左手,右手每日晚間在熱水中泡一泡。”肖淩峰聽到這裡,忽然吹了個口哨。   季鴻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那藥袋,對蘇眉點頭道:“記下了,多謝眉兄弟。”想到那碗圓子,他又笑道:“你是去哪裡給我買的圓子?真是好吃極了。”   聽了這話,蘇眉呆了呆,心中困惑不解:“甚麼圓子?”但見季鴻滿臉認真,他遲疑了片刻,道:“噢!……圓子……我一般去西街那家‘桃源記’。”   “多謝,多謝!”季鴻口中說著,扭頭往外走,那蘇眉在原地喃喃道:“我給季公子買過圓子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季小子,你還想去應天府麼?”快走到那曹叔住處時,季鴻聽肖淩峰問了一句。   “我想。”他脫口而出,但旋即躊躇:“我眼下這樣的景況,雖是想去,但哪怕去了又能做些甚麼呢?”想著,隻覺得心中有些隱約的焦躁和擔憂。   肖淩峰卻好似隻是在自說自話,帶季鴻拐進了之前那條老宅的巷子裡。   “肖前輩,黃綾教在花溪鎮有很多教徒嗎?”季鴻問,他又想起那一日在巷中見到的簪花的人。   “很難有個準數,這東西很難用眼睛看出來,但若是想分辨那些教徒,還是有些巧法。一是看他對郎中大夫的救人醫方是如何的態度,二是看他嘴裡是否是滿口鬼神之說,若是神神叨叨,那多半就算不是教徒,在心裡也擁戴黃綾教了。”肖淩峰畢竟上了些年紀,說完這堆話,咳了兩聲,隻希望季鴻先閉閉嘴。到了那門邊,如前幾日一般,叩響了那扇老舊木門。   “家中親眷身體都還康健,不勞您費心了。”那門沒開,門後卻有人嗡嗡地說道。   “愈民老弟,搞甚麼?我是你淩峰兄!”老肖頭沙啞著嗓子叫了一聲,頓了幾秒,那門刺耳地響了一聲便開了。   “肖前輩,曹叔,我此前一直有件事不明白,為甚麼明明是在自家院子裡,你們卻都不大聲說話?”季鴻進了那門,見那院子中仍掛著那些燈籠,不過日間沒有點油燈,素絹籠麵卻是不如夜晚來的有生氣。   “淩峰兄,我想黃綾教的人是發現了我家中養著些蟾蜍,從昨日開始,就有人頻頻來敲門,說是要來驅邪。”曹愈民十分無奈地說道,聽見季鴻的問話,他在黑暗中嘆了口氣,道:   “小兄弟,你不知道,黃綾教除了畫符驅邪,還有一種說法,說是用藥治病,便會受到神罰,而活物就更是如此,我在家裡養這東西,本就是供給當地藥鋪的,畢竟蟾酥這東西真的很金貴,可能是昨日我去了趟藥鋪子,恰好被黃綾教的甚麼人撞見了。他們一旦發現了甚麼可乘之機,立馬就像狗皮膏藥一般黏上來,甩也甩不掉,真是讓人又愁又煩。”   曹愈民怨聲載道,唾沫星子足足噴了快一盞茶的功夫,末了,往院中石階上一坐,長嘆一口氣。   肖淩峰在院中踱了幾圈,沉吟片刻,見季鴻立在院子中看著那些燈籠沉思。   “季小鬼!”肖淩峰叫了一聲。   季鴻猛地收回心神,見肖淩峰對自己使了個眼色,他當下恍然,上前對那曹愈民道:“還要多謝曹叔之前的幫助,晚輩才能得救。”他說著,本想抱拳,發現自己做不了這動作,隻能對那曹愈民頷首微笑。   “不必如此鄭重,能救人一命,是最好不過的,癩蛤蟆也會高興的。”曹愈民憨憨地笑了笑,把手搓了搓,那手上有些濕泥,大概他在季鴻和肖淩峰來之前都在泥地裡看蛤蟆。   肖淩峰看了幾眼院中的燈籠,對那漢子道:“愈民,若是我看,你不如算了,這鎮裡也不比鄉下,還得提防黃綾教找麻煩,你不如將這癩蛤蟆送回去老家給你那妹妹,讓她打點打點,在這鎮裡就做燈籠生意得了,反正這鎮裡這麼多鋪子,上元、元月、七夕,哪個日子掙得比你鼓搗這蛤蟆來得少?”   曹愈民聽了直搖頭,手扯了扯貼在身上的袍衫:“淩峰兄,我就一個人,哪裡做的來這麼多?你要累死我?”   “愈民兄弟,其實我有個妙法,你想聽麼?季小鬼!”   季鴻還在思索曹愈民方才對黃綾教的說辭,聽到這句,回過神來,望向肖淩峰。而肖淩峰並未看向自己,季鴻聽他道:“方才你說你還想去應天府,你可知武林大會是甚麼時候?”   見季鴻搖頭,肖淩峰瞇眼道:“去年才剛過,兩年多之後才又有一場。不過,嘿嘿,季小鬼,若是你到時不去武林大會,隻奔著那劍譜去,你覺得如何?”   季鴻怔了怔,想到林喜兒在虔州酒肆說本想一起去應天府的那些話,心中隻感到大為後悔,他有些遲疑地說:“若是去應天府,不去武林大會,總覺得失了些樂趣……”   “嘿嘿,季小鬼,你原來是這麼想的麼?好得很!”肖淩峰沒想到季鴻會這麼說,當下贊許地低笑了一聲,用手摸了摸其中一盞燈籠的綾絹籠麵,那上麵的墨已經乾了。   “方才你那小眉兄弟說讓你多用左手,我覺得若是能如此倒是挺好。”   肖淩峰說著,轉向那曹漢子道:“愈民,要做你這燈,是不是要些精細的手上功夫?”   “哈哈,淩峰兄,你說,這花溪鎮誰人不識得曹記燈彩?既然是這樣的光景,自然不是空口白說來的。要說精妙,那自然是不錯,無論是畫、刻,裁還是繡,若是蘇燈稱第二,那便沒有燈敢稱第一。”那曹姓漢子臉上滿是自誇之色。   肖淩峰對季鴻點頭微笑道:“小鬼,今日早間見你和那薑小子的一場把戲,不能不說很是精彩,不過我想你也發現自己兩手不靈,不談右手了,哪怕你左手能用,也是抖個不停對嗎?”   季鴻聽到這裡,點點頭,卻是沉沉不語,隻是默默把左手往背後藏起來。   肖淩峰慢慢踱過來,突然如電般將他背到身後的那隻左手舉到跟前。“季小鬼,藏起來是沒用的,你要想復功,便要看著自己的手!”   季鴻隻覺得手腕被鬆鬆地拿住,指尖有些微微的麻感,然後食指和中指又不受控製地抖了兩下,見肖淩峰的臉上皺紋似乎更深了些,他隻覺得一陣歉疚尷尬,頓了頓,嘆口氣道:“肖前輩,其實,我發現我隻要一運功,這隻手就抖得更厲害……”   肖淩峰一個扭頭,又看向那曹叔,微笑道:“愈民老弟,你覺得這有法子治麼?”   那曹愈民這時站了起來,走過來看了看季鴻的手,說:“自然是有法子的,要我說,有人哪怕是用腳都能作畫,手抖算是甚麼大事?”   肖淩峰鬆開季鴻的手,哈哈笑了兩聲,拍了拍曹愈民的肩膀道:“愈民兄弟,那你覺得若是讓這小鬼來你這裡當你的幫工,你可樂意?若是你要人打甚麼下手,這小子就當老肖頭白送給你了!”   “肖前輩…….”季鴻呆了呆。   “怎麼,季小鬼,遊方醫會據此還有半月餘,你總不會想躺在老肖頭身上白吃白住?況且你眼下就算回福建去,路上也少不了顛簸,不如在此地先安心修養一段時日,你說呢?”   肖淩峰拿眼睛瞟了瞟季鴻,一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季鴻心下頓悟,隻覺得肖淩峰想得比自己周全許多:“原來肖前輩是這樣的意思,此地離福建太遠,確實一時半會兒很難回去。曹叔幫了我許多,若是他正巧要些人手,我自然是願意替他分擔,隻是不知曹叔會願意讓我做事麼?我如今多少有些累贅,又能做些甚麼呢?”   他抬頭看了看那院中的燈籠,隻覺得那院中燈籠上或繡或繪的山水花鳥,種種精妙,他知道晚上一點油燈,隻是看著,就會讓人跌進這些油墨軟絹裡。   “若是淩峰兄如此說,我自然是樂意的,但我看這小子好似猶猶豫豫,不像是下定甚麼決心的樣子,要我說,我可以扶助一個殘廢之人,但我卻不願扶助一個失意之人,還是問問這小兄弟自己吧!”曹愈民說著,朝季鴻看了一眼,不太有興趣地閉上眼睛。   季鴻還在看著那些燈籠,曹愈民的話卻字字擊入了心裡,他胸中忽然憋了一口氣,暗自不服道:“我怎麼能再做回失意之人?做回在虔州時那樣的人?我不願意如此,我也並非猶猶豫豫,我隻是不想讓人看盯著我的手看罷了……確實如此,知臨的父親未曾解毒,都能在餅坊有所作為,我若是躊躇不前,豈不是枉費了他人的一番苦心。”他的目光落在一幅牡丹紋的燈籠麵上,心中剎那間有了個想法,而這想法竟讓他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我當然願意!”他聽見自己叫了起來,這聲音在偌大的院中竟有了些回音。   “噢?那你說你想做甚麼?或者,你能做甚麼?”曹愈民原本眼睛微閉,現下睜開了,微笑地問了一句。   “我想,我可以試著用左手畫花。”季鴻咬了咬嘴唇,緩緩說道。   “這倒是有些意思,淩峰兄,我忽然想讓這小鬼試試看,怎麼樣,你想不想讓他現下就畫朵花給我們看?”曹愈民像是突然有了興致似地,沖肖淩峰揚了揚下巴。   “不知愈民和季小鬼都在賣甚麼藥,罷了,反正若是不成,也是這季小鬼自己誇下的海口,老肖頭仁至義盡!”肖淩峰腦中想著,點點頭,口中輕描淡寫地道:“好啊!反正老肖頭眼下無事做,隻要不是醜上天際,看幾幅畫的功夫當然是有的。”他對季鴻叫道:“怎麼樣?季小鬼,你行不行?不是在胡說八道吧?”   季鴻方才看著那牡丹花紋燈籠絹麵,忽然想到飛花劍法的內功修習之法中那勾花法門,雖然這對目前的自己來說有些困難,但無疑值得一試。   “還想請曹叔能幫我準備些東西。”季鴻說出幾樣,肖淩峰瞪起了眼睛,曹愈民的神色也有些飄忽不定了。   “我怎麼總覺得他們二人的神情像是聽到了甚麼可笑的東西?罷了,肖前輩說得對,別人說甚麼,做甚麼與我無關,我隻要知道我該做些甚麼便夠了。”季鴻呆站許久,須臾,曹愈民搬來一塊卡著絹布的木架,上麵兩根木棍夾成個角,他將這東西掛上一根樹杈上,靠在樹乾上。   “這筆哪怕是直接用手拿都不好使,不知這季小鬼到底在做些甚麼?他總是讓老肖頭琢磨不透。”肖淩峰見季鴻從曹愈民手中接過根細竹竿,那竹竿頭上插了根毛筆。   當這竿子真的握在季鴻手上時,他隻覺得這情景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他很久沒有拿劍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拿著這竿,有幾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曲水流觴那日正要和林喜兒切磋的時候。   “雖然我從沒用左手使過劍,但眼下隻是勾花而已,無論如何,我隻要能畫一朵……隻要畫成一朵,我想曹叔就不會說多說甚麼了。”他想著,慢慢走到那絹布前站住。他緩緩舉起這竿子,那竹竿在他手裡以一種不算小的幅度抖動。   “季小鬼這是想要乾甚麼?難道他想使劍?”肖淩峰在心中驚奇道,盯住季鴻的動作。   季鴻呼吸數次,左腳向外挪了一小段,他將竹竿向前伸了幾寸,那筆尖碰到了絹布,他開始畫第一片桃花瓣。那毛筆歪歪扭扭地在那布上蹭出一小段。“可能我應該慢一些……”季鴻雙眼緊盯那絹布,曹愈民和肖淩峰也盯著那塊布。   不過,盡管季鴻的想法的確不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那一片花瓣剛剛畫到一半,隻聽“哧”地一聲,這薄絹就被扯破了一個大洞,緊接著連著那竹竿也從前端劈了開來。   見此,一陣挫敗感頃刻間侵襲上來,將季鴻方才的那股熱情瞬間撲滅。   一個細細的聲音在心裡響起來,那聲音說:“居然……居然還是不行……”他隻覺得一陣心酸湧上來,不得不快快吸氣,才不至於讓眼淚冒起來,一股無名怒氣讓他想將手上的竿子丟出去。   但他心裡又有一絲莫名的激動,一個聲音狂喜道:“你可是在用左手,至少還能畫半片花瓣呢!”   他低下頭不想看旁邊那兩人的表情,心中正思緒萬千,耳邊卻聽到曹愈民大笑道:“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