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邑。 好似銅墻鐵壁一般的金戰鋒,讓阮逸有種老虎吃天,無從下嘴的鬱悶。 天鼎仙情司,劍溪仙情司全都壓不住,他隻是淡漠地盤坐在疊席上,一雙無情冷眼掃視在場眾人。 長老級的雷默自是不怕,他接受天鼎總部的命令,配合阮逸小隊行動,所有一切都是聽安排,別說扣押金戰鋒,就是擊殺都不在乎。 仙情司就是乾這個的,專門針對修行者。 阮逸卻是壓力山大,他漸漸理解“吳恒”的話,這場行動搞到現在一團糟,損兵折將,毫無進展,還牽扯甚廣,他作為副臺郎、欽差、總領,一定逃不了追責。 眼下要命之事,就是盡快做出成績,挽回些許顏麵,再活動活動,以免重責。 他決心亮明底牌。 “金執掌,這是我司仙官、司吏等人發回的密信,足以證明王漛潛回古越,跟延傑仙官見麵後失蹤,原本古越通賊之事都尚未厘清,現下又出這樣的事,王漛真能洗清嫌疑?你這個當師父的能置身事外?” 阮逸苦口婆心道:“我勸你配合仙情司,早日偵破大案,還你清白。” 金戰鋒看都不看,道:“看不懂,有什麼證據去部府告我,別在這空口白牙嚇唬人,若是沒有證據,將來山院知會部府時,你不要喊冤枉。” 阮逸想動刑了。 隻可惜山院地位特殊,絕不是林簡那種蝦米可以先斬後奏,尤其是金戰鋒這樣的丹道天才。 “雷長老,眼下之事我難以斷絕,還望長老給我出個主意。”阮逸問道。 “所有涉及大案的都以嫌犯處置就是,明發文書,緝拿王漛,若是他出現,自然能解釋緣由,若是不能,金執掌恐怕無話可說。”雷默淡淡道。 金戰鋒冷聲道:“仙情司做事,何須跟人商量,想做什麼去做就是,不過,我提醒諸位一句,金某出行得過閣主首肯,贈法寶護體,三五日不見傳訊回返,必定來尋,屆時希望諸位能跟他老人家講明是非。” 至此已成絕路。 阮逸逐漸認識到自己的無能,沒有左膀右臂扶持的情況下,拙於人心變化,他叫出雷默,到暗處商量。 “雷長老,依您之見,現下之事該如何處理?” 若論相貌,雷默比他更年輕,此時聞言一笑,更顯光彩。 “天鼎總部明發諭令,要劍溪仙情司襄助欽差,眼下這局麵可以並案處理,歸於同一個人或同一夥逆賊,雷某自然要聽上差教訓。” “長老言重,論修為您是先達,阮某不過是借了天鼎風光,真要做主,還得是您。” “不不不,劍溪向來以部府為先,上官的命令最高。” 阮逸無語,更深切認識到局麵的復雜,即所有人都看到嚴重性,開始考慮推卸罪過,而非是破案立功。 “我個人請求長老指點迷津,跟劍溪無關。” 雷默淡淡笑道:“早先七階逆賊乍然消失,斷掉我們的追蹤,現在上品仙官跟王漛行蹤成迷,足以說明兩個問題。” “哪兩個問題?” “其一,劍溪各邑一定有逆賊同夥,幫助他們掃尾隱匿探聽情報,令他們避開仙情司巡查,其二,海上浩茫,若是不能封鎖海路,等同網開一麵,休想抓到這些采氣以上的修士。” 雷默瞧著阮逸,嘴角浮出玩味之意。 “在我看來,阮臺郎隻有兩個辦法。” “還有兩個辦法?”阮逸精神一振,問道:“請指教。” 雷默有些繃不住,清清嗓子道:“其一,提高案件等級,從天鼎劍溪全麵集結人手,一方麵巡查各族,掃蕩不臣,一方麵發動潛藏逆賊中的棋子,讓他們傳出訊息,其二,坦承相告,跟總部表明案件情況復雜,請他們另派乾臣。” 阮逸駭然失色。 “這哪行?我這身板要是敢鼓動清族之策,今後在部府都要提心吊膽過日子,別有誰給我下毒,就算用第二個方法,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乾等著同僚過來收拾爛攤子,雷長老還有沒有什麼具體方略?” 雷默情不自禁問道:“阮臺郎是不是沒有在州邑部府任過事?” “確實如此,承蒙師長庇護,延峰山院任事後調入仙情司。” “既沒有去過北山,也沒有去過南海?” “沒有。” 雷默拳頭硬了,僵硬地笑道:“對於這種麻煩的情況,一般還有一個不得已的辦法。” “什麼辦法?” “找替罪羊,蘇問王漛皆是出自古越,抄家滅族能抵一過,再伐古林,以其不滿部府懲戒,暗助逆賊,隻要人殺得夠多,口供寫得夠真,這件事就能消弭。” “啊?” 阮逸驚呼出聲:“罪魁禍首呢?將來逆賊再犯案怎麼辦?” “隻要打點到位,將來罪魁禍首露麵,仙情司絕不會生擒。”雷默道,“譬如眼下,若是你不能坐實王漛的罪行狀,金戰鋒回去告狀,你如何解釋現在這一切?” 阮逸目光閃動,臉色微紅。 “真要定罪,王漛恐怕不夠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連金戰鋒一並殺了。” 雷默抱著雙臂,神情玩味,他終於發現阮逸一個優點,那就是心狠手辣,隻可惜這個優點背後太多缺點,比如耳根子軟,腦子不清楚,想東西不全麵。 “你若有把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可以下令收縮巡守,給你創造一個擊殺金戰鋒的機會,倘若你有本事在荒郊野嶺戰而勝之的話。” 阮逸喘著粗氣,道:“慢慢來,慢慢來,我先去說服吳恒,他是不可或缺的人手。” ----------------- “吳恒”正在緬懷。 他走在山上,發動搬山之術,卷起海量泥土,將古越數處的墳塋全部遮蓋。 拋開父祖寥寥數人,許多無碑荒墳,蘇問都不知道主人,如此一番遮蓋,等同不記名投票者,攪亂票箱,想通過落票順序專找某人恐怕很難,族中老人都未必記得。 若阮逸喪心病狂,仍舊要舉族刨墳,蘇問隻能說將來有機會回來,再給他們報仇。 越薌當初的期望,希望古越族重回兩百年前,沒有王氏的欺壓。 蘇問表示隻能做到一半,王氏今後休想再欺壓古越族眾,隻是重回兩百年前,他也沒辦法,喪家之犬倉惶而逃,還有什麼資格經營部族? 況且當年破浪號眾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一存下的高岷,還是因為破浪號第二任號主,以及消滅王泊的功勞,被王漛留下,此情此景,他還有什麼值得眷念的? 下了山,蘇問搬來柴草,將舊宅堆滿,而後點燃,看著它被火焰吞沒。 “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蘇問自語,“恐怕永遠不會再回來。” 熾烈的火光,驚動古越眾人紛紛湧來,高岷沖在最前頭,他看見院外站著的身影,水桶頓時跌落。 “阿問,是你嗎?”
第八十三章 何日更重遊(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