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新集城(1 / 1)

陰陽仙山 墨華亥 7282 字 2024-03-22

在江亥身後的沈雨柔卻驚恐的看著他,怎麼可能,他是故意的,沈雨柔不敢往深去想,不過這個乞丐是個瘋子,她可以確定。   啪的一聲,江亥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寒聲說道:“現在這裡所有人都得聽我的,我說誰能動刀,誰才能動刀。”說完,他瞪大眼睛環視了一圈。   “剛剛我穿著的是皇城司最低級雜職的衣服,上麵繡著練雀,我不去考慮那些穿著繡麒麟獅子的大官他們的事,我隻想活著,你們卻將我往火坑裡推,讓我穿上這件繡著彪的官服,成為總旗官。   現在這裡我最大,你們就都得聽我的,在這個城裡,誰穿著皇袍,咱們就都得跪下,這就是最大的規矩。”   江亥掃視了一圈,看著他們不明所以的表情,他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方頭方腦的李旗官身上,瞇著眼,訓斥道:“你想要這塊令牌,我看你沒這個能耐,你也不想想,狗腿子是那般好當的。”   說完不屑的轉過了頭看向周旗官,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這個被廢掉的大皇子的狗腿子更加不好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這個院子裡勾當。”   “還有你們一個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你們隻要知道我拿著總旗官的牌子就行,所有人都要聽我的。”   江亥將腰牌拍在了桌子上,當的一聲,震得眾人低下了頭。   “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走出這個院子,任憑外麵任何事發生,除非有繡虎豹獅子,那些比我職位高的進入這個院子裡,在這之前,都得聽我的,我讓你們乾什麼就得乾什麼。這就是這個遊戲的規則,誰要是不遵守,那就是亂戰,最後隻有一個結果。”   “死。”   江亥微微吐出舌頭,像是蛇信子一樣,狠毒的盯著每一個人,任何與他對視的人都低下了頭。   江亥非常滿意的這場表演,緩緩起身走到了沈萬三,一伸手就將他拎起來了,拖拽他來到沈雨柔身邊。   看了眼發蒙的沈雨柔,此刻他很得意,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和這個大小姐同等的層級,起碼在這個院子裡,之前所做的一切,那般欺辱於她,都是為了看看這些人當權會不會殺了自己,自己最後做的那件事情會不會留下一絲情誼來抵消他站隊曹公公一方。   結果顯然,是不能,就在他揮刀向沈雨柔時,就有好幾道兇狠的目光射來,加上那些下人如狼似虎,深仇大恨的眼神,如果讓他們得勢,怕是自己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無法留下了。   還是這個骯臟的活計和那把繡春刀,都是這身官服帶來的,隻要穿上了皇城司的官服,就要成為最為淩厲的刀,如果有一點卷了,或是拿錯了方向,砍的便是自己。   看著腳下瑟瑟發抖沈萬三,不屑的踹了他一腳,然後將目光停留在了與李旗官對峙的周旗官臉上,嘲笑道:“你們就是要扶這個垃圾上位嗎?哈,爛泥扶不上墻。”   周旗官看了看地上躺著的沈萬三,聲音有些哽咽,調整了一下,反駁道:“我們是清君側,請被廢黜的原太子登基。”   江亥仿佛聽見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哈哈哈的笑了起來,笑了片刻,雙眼迸發出凜凜寒光,手拿著令牌指著周旗官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就不是你該死,是沈大將軍該死。”   看著他迷惑的表情,江亥不建議說的更加明了,給這些傻大黑粗的用刀的傻人解釋解釋,“你不知道功高震主嗎?廢黜了一個太子,你振臂一呼,軍隊便雲集你手下,恢復一個太子,罷黜另一個,你當權力是過家家啊?”   “即便原太子登基,一時不殺大將軍,還不能殺你們這些礙眼的狗腿子嗎?”   哼。   “即便,你們這群拿刀的,砍掉了所有人,懾服了所有人,能砍掉史官的筆嗎?能砍掉這天下悠悠眾口嗎?能砍掉那些說書唱戲的傳播嗎?”   “我自出生便漂流到這座黎陽城內,喝過無數人的奶,吃過無數人家的飯,看過無數人家的事,在瓦舍旁聽過無數多的帝王將相的故事。”   江亥頓了一下,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為自己倒滿了酒,一口飲盡,接著落寞說道:“你們的大將軍現在是生死兩難,進退失據。”   沈雨柔靜靜的聽著,直到江亥說道自己的父親,她細一思索,果如他所說,頓時兩行清淚流了下來,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江亥沒有管她,道心破碎,怕是要好一陣子才能恢復過來,他起身走到了沈萬三旁邊,將他提了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沈萬三顫抖著身體,警惕的看著江亥,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一點點的被他扶到了主位上。   然後江亥坐在了沈萬三的位置上,將他的碗筷挪了過去,將自己的碗筷拿了過來。   “你不是說想吃慶功宴嗎?吃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是你的慶功宴,還是斷頭飯,明日就揭曉了。”   江亥給自己倒了半杯酒,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嘆了口氣,聲音低啞的說道:“我倒是不希望沈大將軍贏。”徒然轉頭,死死的盯著沈萬三,提高了音量,“想著,那時候你第一個就要殺我吧。然後”   江亥掃視了一圈,沒有將後半句說出來,他想將屋子裡的人幫上自己的戰車,可是他們也是一個為了前途搏命的人,他卻不想拉人陪葬,而自己怎樣都會死,任何一方勢力都要他死,隻不過是死在哪裡,好像怎樣都沒有全屍了。   真是可憐啊,他又喝了一杯酒,手也有些抖了,挑了一塊肉吃進了嘴裡,怎麼會是涼的吶,這讓他想到那日登鷹嘴崖的肉餅,忒的一聲,吐了出去。   “去做一桌新的,還是這般。”江亥揮手喝道。   “江亥,你這話太過誅心了吧,萬三他還盡是個孩子。”沈雨柔緩過神來,轉過身子看向江亥說道。   江亥當做耳旁風,再次怒喝道:“我說的沒聽見嗎?”   沈雨柔在旁邊揮了揮手,示意桌子旁邊的侍女離去。   江亥拍了下桌子,歪過頭,看向沈雨柔,輕喝道:“我有叫陪酒的侍女離席嗎?”   一句話便讓那些起身的姑娘又坐了回去。   兩人就這般瞪著,最後沈雨柔輕咳了一聲,“這是你家還是我家啊?”   這時剛才舞劍的侍衛,半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我這就後廚重做一桌,總旗,稍等片刻就好。”說完起身便跑了出去。   江亥轉過頭,喊道:“你千萬不要想去外麵報信,這裡可有太子,公主,千金之體經不起折騰。”   侍衛愣了一下,差點絆倒,停了身子,轉身看了一眼江亥,又看了眼被江亥和李旗官圍在一起的沈雨柔和沈萬三,他跺了下腳,轉身繼續跑走了。   沈雨柔看著跑走的侍衛,看了眼坐在皇城司旁邊的侍女,又看向身邊的沈萬三,隻見他低著頭,額頭紅中中的,是剛才磕頭嗑的,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皇帝,現在卻給一個乞丐磕頭,再看他全身顫抖著,不知是憤怒還是懼怕。   最後她將目光移到了江亥的身上,他還在那裡自斟自酌著,再看向他的額頭,血水從破口處冒出來,形成一個個水泡。   而他的脖子處還有自己所傷的刀口,即便結痂了,隨著他不停地喝酒,喉結不停的動,又滲出了些許的血液。   感受他那落寞的情緒,沈雨柔一時有些不忍,有些可憐他,他們這些人不管輸贏,還有一條光明的路可選,即便是飽受唾罵,而這個男人等著他的可能隻有,她搖了搖頭不往哪方麵想。   “含光,去取藥來,給萬三,兩位旗官,還有江總旗包紮一下。”看著含光遠去,而江亥還在那裡孤獨的飲酒。   沈雨柔伸手握住了江亥拿酒的酒杯,輕聲勸慰道:“不能再喝了,你受傷了不知道嗎?”   江亥哈了一聲,看著沈雨柔,瞥了一眼她的巧手,再次將視線停留在俏臉上,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是那般勉強,可憐我嗎?   “怎麼,我命都快沒了,還在乎這點傷嗎?”江亥用力的抬起了手臂,又灌了一杯,沈雨柔由於女子身,還是側身,使不上力,便被他拉了過去,感受到了江亥身上的酒氣,她馬上抽身撒手回歸原樣。   江亥冷笑了一聲,老虎的眼淚,短暫的憐憫,他才不需要,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是壺中早已無酒給他喝了,他抬頭看向一個侍女,那個侍女身體一頓,馬上將酒壺拿了過來。   江亥倒了一杯酒,掃視了一圈,舉起酒杯,吩咐道:“怎麼都不喝吶,喝啊,你們隻有喝的拉醉如泥,喝得什麼都不知道,喝得連今天發生什麼事情都忘了,你們才能活著走出這個院子,喝吧。”   侍衛們看著有人舉杯,也跟著喝了起來。   江亥又喝了一杯,歪過頭看向方頭方腦的李旗官,為皇家做這般下作的事情,還想有出頭之日,出事第一個就那你開刀。   “李旗官,你和你那旗就不要喝了,吃完飯還要執行任務。”李旗官點了點頭。   這時侍女含光拿著藥品回來了,看向沈雨柔,將一部分藥品交到她的手裡,然後就開始處理沈萬三額頭上的傷,那邊赤練也走了過來,拿了一部分藥品去給周旗官處理傷口了。   沈雨柔拿起了藥品,站了起來,側著身子開始為江亥處理額頭的傷口,江亥拿在半空中的酒杯放了下去,額頭的傷,疼的他牙癢癢,絲絲的吸著氣。   不過也是一個怕疼的小孩子嗎?裝什麼,疼就喊出來唄。   沈雨柔手越發的輕了,那邊含光已經處理好了沈萬三的傷,再給李旗官處理,也幸好二人熟識,隻是為了爭奪兵權,並未全力出手,傷口也並未太大,加上他們體魄強健,倒也沒傷到根本。   這邊沈雨柔,一點點清理著血泡,很是認真細致的處理那些凍傷的皮膚。   江亥剛才不說,官職是磕來的嗎?不知他在哪個屋子裡經歷怎樣的地獄情景,估計比沈萬三隻強不差吧,他會不會,想著,她向江亥的下麵看去。   手上一愣,拿著的木質夾子懟到了江亥的傷口上,啊,江亥疼的撤回了腦袋,絲絲的吸氣,皺著眉頭看著沈雨柔。   沈雨柔歉然一笑,再次湊到了江亥的身前開始處理傷口,認真的看著傷口,輕聲道:“讓你別喝酒,喝的人都恍惚了,這會可別動了。”   江亥誒了一聲,你這倒打一耙用的滿熟練嗎?不愧是蠻橫的大小姐,剛想反駁,一陣刺痛又從額頭傳來。   “讓你別動,你看,我怎麼弄?”沈雨柔用手肘打了一下江亥,停頓了一會,聽見他嘶哈的聲音,輕笑了一聲,又繼續處理起傷口。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將額頭上的傷口處理好,這時第一道熱騰騰的菜已經端到了江亥的麵前,這是一道扒肉條。   一條長長的肉條,五花三成加上飄香的湯汁,江亥加了一塊,美美的享受起來,嘴巴不停的動,喉嚨也一點點吞咽。   “你這個大小姐在家裡是不是隻會舞槍弄棒,跑馬揚鞭啊?”江亥閉著眼睛正在享受著美食,一股窒息感突然傳來,有條忽而去。   江亥用力將食物噎進了胃,咳了兩聲才舒緩過來,他抬頭向上看去,宛如瓷器一般的光滑圓潤的脖頸和下巴,一時竟呆住了,直到脖子上再次傳來疼痛,他才回過神。   沈雨柔輕聲喝道:“登徒子。”隨便纏了兩下,便坐會了原位,板起了臉。   其他人看見倆人這樣都竊笑了起來,唯獨沈萬三低著頭吃著東西不知想些什麼。   江亥湊近過去,一看她拉拉著臉,傻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後夾了一塊肉放在了她麵前的小碗裡,認真說道:“吃吧,多吃點,你們侍女都要多吃點,以後怕是聚不到一起吃飯了。”說完便開始給自己倒酒。   這時沈萬三起身,問道:“義父,你要將我姑母怎麼樣?”   江亥手中的酒杯一頓,嘴角連帶著耳朵一動,聲音微冷,“你叫我什麼?”轉過頭,眼睛瞇著,寒光淩冽地看向沈萬三。   沈萬三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拍了拍額頭,嚴肅的說道:“今日,我沈萬三已經磕了頭,認了義父,我以後就會侍奉義父。”說完,還要跪下去。   江亥趕緊給了沈雨柔一個眼神,讓她馬上製止沈萬三,沈雨柔不明所以,但還是起身拉住了他,將他推到了座位上。   江亥看著他一臉平靜的表情,蔑視一切的目光,有恃無恐的樣子,頓時心頭竄起了怒火。對,就是這樣,將你視若無人,不將你放在眼裡,別人的努力搏命,在他的眼裡都是不值一提,在他的想法裡那些手段都是攀附權貴而已。   江亥站起身,粗重的呼了兩口氣,拔了下繡春刀,唰的一聲,刀剛提了一截,寒芒已現。   在江亥旁邊的周旗官看見寒芒便準備出手,另一邊的李旗官也握住了刀把,沈雨柔則站了起來,握住了江亥的手,對他搖了搖頭,而沈萬三還端坐在圓桌的正中央,老神在在,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切又盡在他掌握之中。   江亥感覺到了手背細膩滑嫩和溫溫的熱意,看著沈雨柔乞求的眼神,心裡一軟,手中的刀收了進去,當的一聲,將廳中詭異壓抑,劍拔弩張的氣氛壓了下去。   這時桌上的菜已經上的差不多了,最後一道蒸魚也端了上來,江亥將目光從沈雨柔的臉上,轉向了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飯菜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他坐下去,挑起一塊魚背上的大塊肉吃進了嘴裡,慢慢的嚼了起來。   “別以為你穩贏,外麵說不上怎麼回事吶,你還是吃飯吧,沒準這頓就是你的斷頭飯。”   沈萬三聽話的拿起了筷子,挑起了魚腮幫子處的月牙肉放到了沈雨柔的小碗裡,蓋在了那片油膩的五花肉上,輕聲道:“姑母,你也不希望這頓飯是侄子的斷頭飯吧,我要是吃了斷頭飯,怕是大爺爺也要遭殃。”   沈雨柔驚詫地看向沈萬三,又看了眼碗裡的月牙般的魚肉,這是父親總挑給她吃的,有一次沈萬三央求父親,父親一直沒有鬆口,還由她挑起來放在沈萬三的碗中,此時,她不敢深想這個小孩到底在想些什麼,要做什麼。   沈萬三不動神色,繼續說道:“我想江總旗也不會真想沈大將軍出事的,因為比起曹公公二皇子,你更傾向於沈將軍贏,對吧。”說完,他別有深意的看著自己的姑母,慢慢的將視線轉移到了江亥的身上,睜大了眼睛盯著他。   這是他剛才看見自己的姑母為江亥所做的一切才想通的,一隻臭老鼠,僥幸成了練雀,難道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嗎?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