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流走過宣武門,便進入到西魏國最為繁華的黎陽城內城。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一條大路從山脊上延伸到城門口,兩側建築林立,最為神秘的皇宮就在半山腰上,山腳處居住的事達官顯貴,再往下就是商販平民的居所。 而像江亥一般的無業無產的便隻能在外城討生活了。 雖是早晨,但已經有很多店鋪開始叫賣了,一堆堆的貨物伴隨著車輛嘎吱嘎吱的聲音運了進來。 外麵的災亂完全沒有影響到這裡繁華熱鬧,這也是西魏國早早就將災民擋在了護城河邊施粥的緣故。 “要不是如此,我就失業了,如果乞丐也算職業的話。”江亥搖了搖頭,不在去想其他的事情,可是卻不敢不想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隻得緊了緊肚子上的布帶。 又過了一個時辰,江亥才來到了此行目的地--鎮國大將軍府。 將軍府位於明武巷,整個巷子隻有大將軍一家,青石鋪就得巷道纖塵無有,巷道的盡頭便是將軍府的後門,踏在青石上,從腳底傳來的沉悶聲音就像重鼓一般敲響在江亥的心中。 每次來這裡,他都感覺在麵對軍陣,肅殺的氣氛包裹著他,使其受到戰場洗禮。 高大的院墻可以抵擋一切來犯之敵,側門的門板比普通人家正門的都要厚重,門兩邊的石獅形態各異,威嚴挺拔,使人頓生敬畏。 不去攝人心魄的石獅,用力敲響了銅環,通告了小廝,江亥便依靠著墻,拄著膝蓋開始休息,一縷縷白煙從他的頭發上向上飄去,貼身的內襯已經被汗水浸透,不知是道路的疲憊還是將軍府裡的威壓,反正每次站在這裡就好像有萬千根針紮在身上,讓他不舒服。 歇了一會,料想洪馴哥應該快來了,他便挺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衣服,鄭重的等在門邊。 不一會兒,大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個雄壯魁梧的青年走了出來,那股軍陣肅殺氣氛也被他抵擋了下來,江亥看見他便真誠的笑了起來。 “洪哥。” 洪馴也哈哈的大笑了兩聲,嘴角兩側的肌肉一點點蕩漾開來,一雙大手停在了自己健壯的胸脯前,然後對著江亥上下比量。 “沒長多少啊,十二。” 說著那雙關節長滿繭子的大手從江亥的眼中劃過,他趕緊側身去躲,但還是沒有逃脫,肩膀好像被鐵板砸了一樣,整個身體也向那側頓了下去。 “身體嘛,還算壯實,不過還是得多吃肉啊。” 江亥撇了一下眼睛,揉了揉肩膀,借坡下驢笑道:“洪哥,我這不是來這找肉吃嘛。” 洪馴有些自豪的大笑了幾聲,跟江亥說道:“這會你洪哥發了筆小財,夠你們多吃幾頓肉了。”說完將一個粗布錢袋拿了出來,微微打開袋口,裡麵除了每次都有的銀子,還有一粒金豆子。 圓滾滾的金豆子印在了江亥的眼睛中,竟一時愣在原地沒了思考。 洪馴滿意的看著江亥的反應,不枉他這幾個月的勞苦,哈哈一笑收緊了袋口,然後將錢袋塞進了江亥的胸前內襯的兜子中。 這時江亥才反應過來,捂著錢袋造成的凸起,硬硬的,心裡卻暖暖的,然後抬起頭懷著驚訝疑問和崇拜之情看著洪馴,希望有一個答復。 洪馴很是享受這種眼神,雙手插著腰,搖了搖頭,淡然的說道:“這是我的秘密。” 說完兩人相望一笑,不在多說些什麼,因為答案已經在二人的心中了。 洪馴又叮囑了他幾句,然後詢問起院中的孩子們的近況,說到大珠小珠的事,一時兩人都沉默了下去。 江亥也感受到了洪哥的落寞,大笑一聲,拍了拍胸脯,豪氣乾雲的說道:“有洪哥和我,別說明藥堂了,大珠小珠哪裡去不得。” 洪馴也跟著大笑了一聲,稍微用了一些力拍了拍江亥的肩膀,又仔細地叮囑了幾句話,就要回府了。 江亥將他說的話一一記在心中,剛剛轉身往回走,就看見一匹黑色的駿馬從將軍府忽的一下就沖了出來,伴隨著嘚嘚嘚的聲音響起。 轉眼就從洪馴身邊跑過,他快速出手卻沒有第一時間抓住馬尾。 江亥看著這匹黑馬,頓時一驚,趕緊側過身子躲避,險之又險的擦身而過。 一聲嗡的急促口哨聲響起。 駿馬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急急的停了下來,前蹄高高抬起,馬頭隨之嘶鳴,黑衣少年一時慌了神,隻得俯身緊貼著馬背。 噠噠,馬蹄重重的落了下來,少年也為之一振。 少年明顯被這反震之力傷到了,咳嗽了幾聲才舒緩出一口氣,臉色也隨著漲紅,他沒有時間去管身體受到的沖擊,咬緊了牙關,一臉急切的揚起了馬鞭抽在了馬臀上。 “跑啊。” 馬受了刺激,但也僅僅是向前走了幾步便原地打轉起來,這時洪馴也趕了過來,一雙大手握住了韁繩,拽住了駿馬。 少年一臉不甘還要再抽打駿馬,可是看到洪馴那張蘊含怒氣的臉,一時竟不敢再動,舉起的手也停了在了半空,僅僅一瞬間,他便反應了過來眼睛一蹬,嗬斥道。 “你個小兵,還不快放手。” 洪馴第一時間沒有說話,緊緊的握住韁繩,待到兩名穿著裙裝的少女著急地跑到了跟前,才冷冷的回復道:“我勸大小姐還是回去吧,我會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 大小姐,江亥心裡一陣驚訝,凝神聚目仔細地看向男扮女裝的黑衣女子。 一張精致的瓜子臉,光潔的額頭,長且寬的眉毛,像是筆觸一般,大大的眼睛下麵是略高的鼻梁和水潤的厚唇,完全是天仙般的麵龐,加上男人的裝束自有一股英氣撲麵而來。 他一時竟然看癡了。 沈雨柔審視著倒地的江亥,一個小乞丐竟敢這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頓時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原本嬌俏的眉宇間凝聚起一片烏雲,平日裡靈動嬌媚的眼眸也變得銳利而冰冷,仿佛能射出寒光,讓人不敢直視。 加上自己女子的身份還被點破了,一時胸中怒氣亟待發泄,從牙縫中擠出了,“登徒子”幾個字,然後手中的馬鞭便向江亥揮去。 江亥愣了一下,馬鞭在眼中放大,片刻才反應過來迅速的向一邊躲去。 砰的一聲。 馬鞭打在了洪馴的手上,倒不如說他將馬鞭抓在了手中。 一擊沒有得逞,沈雨柔更加氣憤,還想再打,可卻無法抽出馬鞭,她皺著眉頭盯著洪馴,呼吸劇烈的加速,身體隨之顫抖著,臉頰也因為激動變得通紅,聲音尖利刺耳,命令道:“放手。” 可任憑她如何使力,馬鞭也沒有挪動一絲一毫。 “你個弼馬溫,養馬的小廝,你快放開,我要懲治這個登徒子。” 洪馴沒有理會她,板著臉生硬的向兩名丫鬟說道:“不知今日將軍嚴令,不準大小姐出去嗎?還騎馬出去,我看你們是不想陪在大小姐身邊了吧。” 兩名丫鬟聽見大將軍三個字,一時慌了神,不知怎麼回復,往常這些下人見到她們二人都要低聲說話,好好逢迎的。 沈雨柔看著無動於衷的洪馴,知道今天是出不去了,她瞇著眼睛審視起來這個養馬的家奴,不屑的笑道:“好啊,你個養馬的長本事了,命令起我的丫鬟了。” “我們走,寒光,赤練。”沈雨柔看著被嚇住的丫鬟,冷哼了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要騎馬回去。 洪馴鬆開了手中的馬鞭,再次生冷的說道:“大小姐,請下馬步行。” 沈雨柔蹙著眉頭凝視著洪馴,她不敢相信一個馬夫竟然這般無禮,命令自己的丫鬟不說,現在又開始吩咐起我了,真是無法無天了,看來今天真得教訓一下這個小廝了,讓他知道將軍府裡的規矩。 “將軍···” 這二字好似緊箍咒一般,任憑她是大將軍的獨女也得乖乖聽話,沈雨柔在將軍府裡她就是規矩,可這是在府外了,她也不敢違抗父親,再說現在計劃已經失敗。 她不情不願的下了馬,惡狠狠撇了一眼洪馴,然後看向江亥,深深的剜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怒火,從鼻孔裡冷冷地哼了一聲。 “別再讓我看見你。”說完沈雨柔跺了下腳,頭也不會的走進了將軍府。 江亥心中湧起陣陣寒意,被一個有權有勢還不講道理的野蠻大小姐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看來以後得小心躲著點了。 洪馴看出了江亥的擔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小姐快嫁人了,以後不會在這裡碰見她了。” 江亥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後輕鬆一笑點了點頭,“洪哥,你手沒事吧。”說完就要去看他的手。 洪馴輕輕地動了動手以緩解手上炙熱的痛感,鎮定地搖了搖頭,大笑了一聲,“小問題,別忘了我的囑咐,讓遊伯注意城裡城外,這是我在將軍府聽見了一些風聲。” 江亥眉頭一皺,神色為之一緊,難道真的要有事發生?看來得盡快將大珠小珠送去明藥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