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巷口湧進一隊甲士。 　　所有人被盡數驅散開，詭異而又血腥的瓦罐巷道落在為首將軍的眼裡。 　　這為提著人來的將軍一馬當先，他看上去年紀不小了，得有個三十多歲，兩腮的虯髯十分密集，手裡倒提著一桿長槍。 　　看上去是個猛將。 　　他跳下馬，朝著巷裡大喊：“殺人者出來！” 　　小後院裡，小姑娘一點點的為自己的母親穿上白衣。 　　白衣是從方圓這裡借的，婦人平日節儉，此時竟找不出一件體麵衣服來。好在方圓骨架寬大，雖然年紀尚小，但他的白衣給消瘦的婦人套上還是綽綽有餘。 　　如此一來，看上去總算是不那麼辛酸了。 　　四個小蘿卜頭不知所措的看著平日裡最親的大姐姐，她一言不發，一眼也不看他們。 　　方圓嘆了口氣，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我出去看看，你……不要怪他們，他們還是小孩子。” 　　小女孩咬著牙。 　　“知道了。” 　　方圓的手僵硬的收了回來。 　　小女孩心中在想什麼，他其實是懂的，但卻不能說什麼，也壓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於是推門而出。 　　方圓腰間仍然挎著琴劍，他手搭在劍柄上，無喜無悲。 　　“是我殺的。” 　　虯髯將軍盯著他看了許久，才大笑道：“不錯，這麼點年紀就敢做這種事，你不像個讀書人。” 　　方圓本以為這位將軍一來便要拿人見官的，沒想到不是。 　　“將軍怎麼個說法？” 　　虯髯將軍厭棄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大布袋和滾落在地的人頭，就像看見了陰溝裡的老鼠一般。 　　“這件事情我略有耳聞，你乾得不錯！其實他殺了人，該有這個下場，但我不能放你，跟我走一趟城主府？” 　　方圓淡淡點頭。 　　“用不用綁上？” 　　虯髯將軍先是愣了一會兒，過後才失笑道：“不愧是我們且蘭的小崽子，有點兒脾氣！” 　　他回頭道：“給他讓匹馬出來！” 　　方圓稍顯笨拙的騎上馬，拱手道：“多謝將軍。” 　　好嘛！騎馬這活兒乾得，還是不咋地。 　　虯髯將軍揮了揮手，道：“回城主府，留兩個人把屍體拖回去！” 　　一個小小的身軀擋在馬隊之前。 　　她穿著碩大的白衣，看上去不倫不類，手裡還拖著把銹跡斑斑的菜刀。 　　“頭是我砍的，跟他沒有關係。” 　　虯髯將軍爽朗的大笑，道：“這狐岐城往日難得見到一個有骨氣的，今天倒是不少哈，一個比一個年紀小，好得很！好得很！不過……你年紀太小，回去吧！” 　　小女孩垂著頭不說話。 　　隻是握著菜刀的手越來越緊，凍瘡裡滲出來的許多膿液混著血液從刀刃上滑落，看上去滲人極了。 　　這把刀剛剛砍下一個人的頭顱。 　　就在後頭的地上。 　　一旁的人隻覺得寒氣從腳板心直直沖上了天靈蓋。 　　虯髯將軍挑了挑眉頭，道：“怎麼，想動手？” 　　方圓沉聲道：“你回去，你娘的後事還沒料理，我留了些錢，應該夠了。” 　　小女孩抬起頭，使勁地點了點。 　　虯髯將軍猛地一拍大腿，道：“忘了！來人啊！給那婦人料理後事，一切花費到我家裡支取。” 　　方圓再次拱手道謝。 　　“將軍，多謝！” 　　虯髯將軍拍著胸脯大剌剌的道：“我雖然不能放你走，但這點小事還是敢做的，用不著謝我。” 　　小小的身體慢慢讓開了道路。 　　直到馬隊消失在狀元巷口。 　　小女孩恨意滔天的眼神四下裡望過去，凡被她看到的人都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她丟下菜刀，朝家裡跑去。 　　留下來的幾個收拾屍體的士卒低聲議論著這個小女孩。 　　…… 　　“押送”著殺人者的馬隊緩緩朝北城而去。 　　前頭是個十字路口，狐岐城中心便在此地。 　　人不多。 　　地麵上還依稀可見暗紅的痕跡。 　　虯髯將軍與方圓兩騎走在馬隊的最前方。 　　轉彎之時，虯髯大漢大吼一聲，然後手裡的長槍朝著身旁的馬上刺去。 　　“小兔崽子！老子好心好意給你匹馬騎，你竟然偷襲謀害老子！” 　　方圓被嚇了一跳，雙腿一蹬便從馬上跳了下來，剛準備說話，大漢又是一槍直取麵門，他隻能狼狽的向後退去。 　　大漢一槍接一槍，宛如暴雨梨花一般。 　　一直將方圓逼退到墻邊。 　　他槍勢一轉，從方圓的兩腿之間向上撩去，口中仍自大喊。 　　“小兔崽子，我看你能不能飛上天去！” 　　方圓其實很鬱悶，他明明在馬上什麼也沒乾，就是在想到了城主府該會是個什麼情形而已。 　　但虯髯將軍的槍勢來得兇猛至極，他隻能兩腿一踏，重重踩在上揚的槍桿之上，借著這股力高高躍起，翻到高墻的另一邊。 　　虯髯將軍登上高墻，笑瞇瞇的望著下麵的少年，而後回頭怒吼道：“你們一群王八羔子在等什麼？犯人跑了，去給老子叫增援來！” 　　虯髯將軍跳下高墻，仍自大叫道：“小王八蛋，給我站住！” 　　…… 　　馬上的士卒們神色古怪，麵麵相覷。 　　咱老大這演技，還是那麼抽象…… 　　誰也沒提起速度來，仍然慢悠悠的往城北去。 　　高墻後。 　　這是一條鮮有人跡的偏僻巷子。 　　方圓愣愣的道：“將軍，我沒偷襲你，弄錯了。” 　　虯髯將軍槍桿狠狠地朝他身上拍去，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com 道：“趕緊滾！別說是我放你走的！記著沒？” 　　方圓側身閃過，瞠目結舌。 　　還能這麼玩兒？ 　　虯髯將軍有些鬱悶的道：“傻站著乾什麼？去了城主府就是死路一條，你以為孫山那個狗雜種作威作福為什麼能安然無恙，人家有後臺，我也惹不起！” 　　“滾吧滾吧！” 　　方圓恍然大悟。 　　他遲疑著道：“不會給將軍添麻煩？” 　　虯髯將軍咧嘴一笑，握著長槍的手滑落到槍頭，朝著左肩狠狠地紮了進去，而後一把將槍桿擰斷。 　　“這就行了，我有家有口的比你惜命，隻要你不給我說出去，就沒多大的事！” 　　“你最好換一身裝扮，趕緊出城，今日黃昏城門必封。” 　　方圓看得眼皮直跳。 　　是個狠角色！ 　　他躬身一揖，道：“將軍，那幾個孩子……” 　　虯髯將軍立起眼睛，手中的的槍桿作勢欲打。 　　“滾！老子護不住你，難不成還護不住幾個小娃娃不成？” 　　方圓再無顧忌，靈活的攀上另一邊的墻，即將翻越過去時，回頭笑道：“將軍，我叫方圓，本來以為狐岐城裡都是孫山這眾人，現在看來，你還算講究。” 　　虯髯將軍一槍桿射了過去。 　　“滾！” 　　槍桿打在高墻上，無力地掉落下來。 　　死胡同裡。 　　嘶！ 　　虯髯將軍捂著左肩，猛吸了一口涼氣，齜牙咧嘴。 　　“小兔崽子身手還挺好……嗷！真他娘的……疼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