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天下從古至今有十七位聖人,元聖老爺築五城,傳天下教義。仲聖立十二樓,起天關。季聖辟長淮,定南北天下。說來,還都是你們儒家的讀書人。” “你可曾聽過一句話: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這個是知道的。 季聖的集子裡,第一段就是這句話。 梅恪禮問道:“你可知季聖老爺為何要開辟出貫通南北天下的長淮嗎?” 好嘛! 這就又不知道了。 梅恪禮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問得挺多餘。 但這長篇大論的話一直說下去,沒個捧哏真是怪難受的。 “罷了,我說你聽。” “元聖老爺是浩土世界第一位聖人,那時候還沒有南北天下之說,元聖老爺在後來的長淮一線辟下五座城池,便是這五城,用來宣揚教義,就連各種修行之法,也都是他傳下來的。” “後來仲聖老爺在更北邊建起了十二座高樓,稱作十二天關,首起西北,到東北滄溟之濱方止。按一年十二個月為序,依次是正月首陽樓,二月金風樓,三月紅樓,四月血雨樓,五月夜夢樓,六月芙蓉樓,七月君子樓,八月狀元樓,九月重陽樓,十月玉露樓,冬月潛龍樓以及臘月獵樓。十二樓關關相連,將南北天下與北方隔絕開來。” “再之後,季聖老爺以大神通沿五城開辟了長淮,世間鱗蟲之屬才得以走江化蛟,甚至化龍也未必不可。” “這便是十二樓五城以及長淮的來歷了。” 梅恪禮說得很紛雜,但方圓記憶力極好,一一記了下來。 而後問道:“梅叔,這些聖人老爺們為何要做這些事情呢?” 梅恪禮眼中有些隱憂,道:“這就要說起天關外的東西了……傳說天關外有五支妖孽族群,長相各異,也有似人一般的,它們都以人為食,直到這三位聖人底定南北天下格局,這才將它們盡數驅離,歷代以來都有各種各樣的人前往十二樓,鎮壓天關。要說具體如何,梅叔我也沒去過,並不知情。” 方圓很是震驚。 他原以為這些個城和樓隻是各家修士聚集在一起所形成,卻沒想到有如此的隱情。 而且史冊裡對此竟是隻字不提。 “梅叔,既然有妖孽窺伺,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在書上見到過這些記載呢?” 梅恪禮笑道:“怎麼,你也信這事是真的?” 方圓沒有表態。 他也不能判斷是真是假。 但若是這種關乎存續的大事…… “我覺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梅恪禮欣慰的點頭,道:“這就再好不過了,可惜世人並非都像你這般想法,幾千年安居樂業,人們都已經將此事遺忘了,即便五城十二樓的所有人滿天下的宣揚,他們也未必信的。如今南北天下大大小小十餘個國家,誰不想著自己那點事情?” 方圓皺著眉頭道:“沒有辦法解決嗎?” 梅恪禮黯然搖頭。 幾千年太平,足以摧毀一切的憂患之思。 方圓沉默了。 這麼些聖人老爺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他這個小小少年又能做什麼呢? 梅恪禮笑道:“不怕的,天下間不乏有識之士,近幾百年開關北上者便有兩位,南北天下定會找到出路。” 方圓當然很好奇。 “這兩位前輩名諱是什麼啊?” 梅恪禮收起了隨意地模樣,正襟危坐,認真的道:“一位是你們儒家讀書人,名為羊祜。一位是兼非城青衫劍仙,魯一鬥。” 方圓險些熱淚盈眶,悲傷之餘,還滿心驕傲。 老頭頭兒啊老頭頭兒,你…… 風流得一錘! 梅恪禮奇怪的望著方圓,道:“怎麼了?” 方圓壓抑下內心的思緒,道:“晚輩想起了一位長輩,梅叔勿怪。” “梅叔,這天關之外畢竟是傳聞,這兩位前輩既然出過關,可曾帶回什麼話?” 梅恪禮囁嚅了半天,才道:“儒家賢人羊祜曾言:‘凡後來人持劍開關者,皆是羊祜’,青衫劍仙魯一鬥隻說了兩個字:破關!” 方圓咀嚼著這兩句話,不由得癡了。 他相信老頭頭兒,更相信這位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儒家賢人前輩。 先生曾問自己念書的目標。 原來隻想著寫一篇好祭文,後來又想著為天下的老許頭們講道理,於是一路走來,講了好幾樁道理,講得還算不錯。 現下又有了新的道理可講。 “持劍北上開關”,“破關”。 兩句話,一樁道理。 連方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僅僅聽了梅叔的一番長篇大論便下定了這個決心。 但有一點是分明的。 無錯! 至於怎麼去做,他覺得自己的閱歷還太淺,學問也太低,劍術更還差,但不妨礙自己願意許下這個願望以及敢許下這個願望。 先生說路漫漫其修遠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方圓輕聲呢喃:“吾將上下而求索……” 梅恪禮含笑飲下消骨,隻覺得這酒比起往日要更加的沁人心脾。 方圓感覺丹田劍意縱橫,心中的問題忍不住激蕩而出。 “梅叔,首陽樓是個什麼去處?” 梅恪禮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頭,而後暢快的笑道:“說起這個,兩個月前有個說是叫齊聖的少年人,劍斬首陽樓,一人之力硬生生將十二天關撕出了一道口子,厲害得緊!但也因此,天關不穩,五城裡已經有許多老前輩趕赴斷樓防禦妖孽了,或許不久的將來,南北天下將盡知妖患,前輩們的願望總會實現的。” 方圓不由得心馳神往起來,還有些慚愧。 同樣是少年人,這位齊聖竟然已經可以做出這等大事來了,而自己卻還在點毫境徘徊。 梅恪禮將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說是少年人,其實未必,天關是仲聖老爺所鑄,豈是普通人能夠斬斷的?或者是駐顏有術的前輩罷了,年輕人,不要著急。” 方圓輕輕的“嗯”了一聲。 如釋重負。 是噻!急啥子嘛急! 方圓不覺得自己能做到這等厲害的事,總歸能盡自己的一份力量,那便足矣! 吾將上下而求索嘛! 院外,青衣少年捂著胸,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自幼在兼非城長大的他,也沒知道過這麼多的事情。 握著劍柄的手更緊了。 梅恪禮聽著兩道粗重的呼吸聲,如聞天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