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薑不器,你糊塗啊!(1 / 1)

種橘 君子不器之 3723 字 2024-03-16

孟彠垂著眼眉,道:“讀書人一身學問乃至性命……皆由浩然氣支撐。浩然氣乃讀書人之血氣,放在你家先生身上,浩然氣該叫做君子氣才對。”   方圓的心忽然沉了下來,孟彠所言他還是沒有完全聽懂,但卻能猜測得出。   這四足方鼎中的水,隻怕與先生的性命息息相關。   孟彠抬頭道:“霜降那天,鼎中文運降下一半,那一日你家先生做了些什麼,可還記得?”   若是尋常日子,方圓還真不一定記得住,畢竟已經過去兩個月了,但要說霜降,卻不可能忘記。   歷年的霜降時節,梵星村都會在稻熟後舞社火。   今年霜降時已經下起了早雪,但祭社稷之神的儀式卻未因此中斷,他還記得那天小虎的爹爹邀先生代替老頭頭兒祭祀,先生曾以文武筆飽蘸朱砂,畫下祭祀符籙。   那時方圓不太懂,現在想來,先生畫出來的符籙也未免太過氣勢磅礴了些。   其實就是浩然氣。   或者說君子氣,也即是先生的血氣。   方圓愁眉不展的道:“孟先生,先生應該是將君子氣作為刻畫祭祀符籙的朱砂了,那天恰好是霜降,我記得很清楚。”   孟彠負在身後的雙手猛然攥成拳,骨節因大力而浮現出蒼白之色。   薑不器,你糊塗啊!   難怪心行城傳來消息,說是文祠中薑不器的君子名牒黯淡無光,原來是因為他將自身一半文運盡數灑落在了一個小山村之中。   對於修隱世書的讀書人而言,這幾乎是動輒根基傾覆的昏招。   孟夫子心頭怒意熊熊。   薑不器既然已經成了心行城君子,那麼他個人之文運也就與心行城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換句話說,不考慮他本人,這樣的做法無異於將心行城文運傾灑在一介不毛之地。   當然,對於且蘭以及文城卻沒有什麼影響,因為文運依舊停留在且蘭境內,並未外泄。   想到這裡,孟彠閉上雙眼,心頭一片沉重。   心行城積攢幾千年,說實在的,其實不差這一點文運,但薑不器卻要因此付出二十年乃至更多的時間才能將這些君子氣修回來。這也就意味著,薑不器作為心行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儒家君子,將永無躋身賢人之列的可能。   他親手斷了自己的道。   孟彠原以為社稷鼎中的一半文運乃是被儒家君子放到了岐都去,列國文城也都是這般做法,隻要國未滅,便不會有影響,即便有意外發生,也大可將文運收回。   可按照方圓的說法,他竟是將自己的畢生前程砸在了一個村子裡。   甚至還不止於前程,還有他近一半的的儒道修為。   二十年。   何其之長也!   “你家先生在何處?我要去見他!”   孟彠的聲音極其沉重且堅決,充滿了不可置疑的意味。   他來且蘭文城並不是為了薑不器,但既然來了,就絕不會作壁上觀。   心行城綿延六千年,儒家賢人也隻不過七十五位,近百年方能出一賢人。   薑不器的路,不能就此止步!   方圓茫然抬頭。   他還以為先生來了狐岐,怎麼著也該回文城看看才是,怎麼……   “先生前日去過狐岐城中……”   孟彠眉頭緊皺,道:“可是南邊那個狐岐城?”   方圓點點頭,道:“先生與梅氏王爺是朋友,前幾日去見過老王爺一次,此時我就不知道了,孟先生,您這是?”   孟彠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要取水也無妨,不過我即可要動身下山,去見你家先生一趟,你須等到我回來之後方可離去,有沒有問題?”   方圓凝神想了想,幾天時間還是耽擱得起的,隻要年節前能回到梵星村便可。   “但聽孟先生安排。”   孟彠微微頷首,道:“隔壁的大雄寶殿有個小和尚,你先前已經見過了吧?”   方圓回想起在文城門口見到的那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大雄寶殿小和尚,他依稀記得他的頭上燙有十二個戒疤。   方圓曾在書裡看到過有關於釋教的記載,其中就講到了僧人頭上的戒疤數量。   一般來說,未及冠的小沙彌通常隻會點一個戒疤,隨著佛法愈發高深,數量才會慢慢多上去。   至於菩薩戒,整個釋教也沒幾個僧人能點得。   “孟先生,書上說這菩薩戒隻有聖德高僧方可點得,那個小師父為何……”   孟彠揮揮手,道:“這正是我要與你說的,那個小和尚叫妙善,跟你應該差不多大,是後山大雄寶殿已經定下的下一代的方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嗯……   這個年紀就能受菩薩戒,而且還被提前作為下一代的方丈培養,方圓不用想也知道,此人的天資定然非比尋常。   要知道釋教雖不是什麼大教,但在橘子洲西南,尤其是在南梁,影響力頗大,甚至比儒家威望更高。   換作南梁以外的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見到有哪一家哪一派能力壓儒家讀書人,能與之媲美就已經是極其了不得的事情了。   在且蘭,釋教的分量同樣很重,除了道德城與心行城兩方以外,幾乎沒有什麼學說能夠壓製釋教。   因此,橘子洲西南各地的大雄寶殿的方丈幾乎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僧人。   方圓知道這些事情,可……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孟彠一直注視著方圓的神色變化,他淡淡的道:“妙善要代表大雄寶殿與文城論道,文城之中沒有適齡少年,幾乎都是我這兩個月招來的蒙童。”   好嘛!   方圓聽明白了,抓壯丁嘛!   “可是……孟先生,我拜在先生門下才兩個月,隻怕未必能夠勝任……”   孟彠揮揮手,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妙善是大雄寶殿方丈之徒,你是文城城主的弟子,你不去誰去?”   方圓想了想。   理是這麼個理,事也是這麼個事,但妙善一看就是自幼便在山上修行,他對自己當真沒有半點信心。   “孟先生,若是輸了……”   孟彠望著眼前的社稷方鼎,長長吸了一口氣,而後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   “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