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村莊才有些光亮,清晨的薄霧任然籠罩著四野。 昨夜很靜,靜到沒有一絲風聲,甚至連聒噪刺耳的蟬鳴聲都不曾擁有。 隻有房內兩歲大的陳河酣睡時發出的呼嚕聲。 沒有聽見平日裡熟悉的聲音,又或者是修仙者一事帶來的沖擊太大了,亦或者兩者兼有。 總之無論何種情況都掩蓋不了陳青山失眠的事實。 不過即使他是一夜未眠卻也依然神采奕奕:“莫非是那麵蒲團和那杯靈茶的緣故?” 陳青山躺在床上,時而緊皺雙眉,時而雙眼放光,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陳盡關對他說過的一襲夜話。 經過整夜的思索,倒也理清了一些頭緒。 修仙界,修士,靈根,靈氣,境界,法術,功法。 修士如果要獲取靈氣,除了要依靠與生俱來的靈根,還得專門用一類特殊的方式才能將靈氣積攢於體內。 積攢到一定程度,修士就會到達下一境,並增加相應的壽元。 這恐怕是修仙者與普通人最大的區別。 修士學習功法,相當於學習爬樹的過程,爬上了樹,也就相當於掌握了一門完整的法術,比較的便是爬樹熟練與否。 法出同源,也不過是爬樹的方式不同。 修士的第一境是練氣境,想要在限定的壽元內破入下一境,靈氣的積攢速率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這個便才是靈根最突出的作用。 “長壽,力量,天賦。” “一切都合理了,就好像話本裡頭的故事一樣。” “原來所謂的修仙者也是一群為了追逐而不斷追逐的人。” “沒想到我也成為了話本裡的一位角色。” “就是不知我以後會遇著哪些故事。” 陳青山輕聲呢喃著。 想到這,他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不少。盡管還有很多疏漏的地方,但起碼要比最開始時兩眼一抹黑要好。 就這麼失神片刻,陳青山忽然坐起身,窗外不知何時傳來雞鳴狗吠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搭在一起顯得有些吵雜,但他今日聽來卻認為格外的悅耳,嘴角不自覺得向上揚起。 將掛在桿上的淡藍道袍穿好,陳青山拉開門,回望丈許大小的臥房,心裡還是頗為不舍的。 不知為何,他隱隱有種感覺,自己今後可能很少再回到這裡。 “正式入族嗎?”陳青山默念了一遍,也不願再多理會,介時自會知曉。 炕上空無一人,陳盡關和洛羽雲早已不見蹤影。 昨日的夜談恍若一場夢,恰似高嶽山山腰上的一圈紗霧,若即若離。 也似烈陽下的堤柳,擺弄著腰肢,卻毫無用處。 陳青山凝神細想了一會兒,猜到了他們大概在哪,但他還有件重要的事去做,因而沒有馬上動身去搜尋。 推開木門,踩著碎石粒鋪成的小道,陳青山繞著村子走了大半圈,終於在一塊灰黑色巨石旁的池塘邊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花蛋,我爹娘要帶我回鎮上住了,去那邊,念私塾。” “聽說那裡的教書先生很是嚴格古板,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閑暇的時間回來一趟。” “所以,這一次是你贏了。” 並且上一次,你已經贏了。 陳生穿著縫縫補補的粗布褲,褲腿卷起,上身穿著一襲大上幾號的短衫,小臂和小腿處裹有尚未乾的淤泥。 初升的朝陽灑落在他臟兮兮的臉蛋上,青稚得麵容是這麼的錯愕。 “陳青山,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贏了?” 陳生不顧手上的濕泥,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話還未出口,就見陳青山漸遠。 他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剛跑幾步,一隻大手卻拽住了他的後衣領。 “放開我!我要去找陳青山!” 可任憑陳生如何掙紮,大手的主人卻巍然不動,牢牢地將他按在原地。 “想都別想!把這筐泥鏟好再跟我談條件!”一位婦人厲聲道。 陳生漲紅了眼,緊和婦人對視著,手裡的鐵鍬插在淤泥上左右晃動,不時跌落沾著水的小泥塊。 良久,終究是理智占據了上風,陳生埋下頭,恨恨鏟下一把泥倒進筐內。 見此,婦人也收起了拄在地上六尺來長的鐵鏟,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綢緞做工的道袍。 她還記得六年前那兩人來時,穿得也是這一樣式的道袍。 …… 陳青山返回住處,拉開木門。 果不其然,陳盡關和洛羽雲正坐在炕上悠閑地飲茶閑聊,陳河則在一旁依舊呼呼大睡。 “你是怎麼猜到我們還在這的?”陳盡關露出贊許的笑容。 “我和弟弟陳河還在屋內。” “這不夠。” “昨夜很靜,很不同尋常。” 陳青山話音剛落,洛羽雲的耳尖霎時赤紅無比,十根纖細的手指交纏在一起,來回搓弄著。 而陳盡關則是一摟賢妻,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陳盡關的兒子!不論你以後是什麼靈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少築基以下的修士怕是都會敬你三分。” 自陳青山三歲起,陳盡關便未雨綢繆地教他識字,不過半年有餘,就習得諸多文字。 到了四歲,陳青山便連俗世間較為晦澀難懂的經義竟也能淺讀幾句,明其表義。 出於好奇之下,陳盡關把早年間自身習得的陣法要略當作功課,用“拆”“合”的方式一點點講解給陳青山聽,剩下的年月來卻也能通曉陣法要略的十之一二。 俢仙百藝中,參悟陣法最是吃修習者的天賦,陳青山能在心智不成熟且未習得心法的情況下,達到這種程度已是尤為厲害了。 加之他最後僅憑直覺便能對自身並不知曉的“陣法”有所猜疑,可見陳青山對陣法的敏銳度何其一般。 這如何不讓陳盡關欣喜若狂。 三人走到屋前,陳盡關平淡道:“這一去,在修煉到練氣三層之前,你隻可以一年下山一次,不去向他們道別?” 他們,指的自然是陳青山的玩伴。 陳青山默然,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既然如此,那便早些出發吧。” “慢著,盡關,還是你抱著小河吧,我帶青山走。” 洛羽雲毫不猶豫地將懷中嬰孩拋給陳盡關,隨後比了個奇怪的手勢,一朵雲悠地將二人裹起,往遠方掠去。 一道虹光擊向空中的陳河,下落速度驟減,直至緩緩落於陳盡關手中。 陳河卻也因顛簸而驚醒,嚇得哇哇大哭,陳盡關麵色一僵,打出幾道法決,眼見陳河慢慢睡去,這才駕著雲朝二人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