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陳盡鳶說了這番話後,花容月貌一苦:“你七姑命不好,盡管也踏入了修仙界,但靈根卻是世人公認最差的五靈根。” “修道三十餘載,才堪堪抵達練氣四境。” “我容貌絕美,身為修士偏偏根骨資質奇差無比,正是家族聯姻的絕好工具。” “得幸家族相待如己,全族上下護短至極,我得以幸免。” 陳青山愣愣地看著陳盡鳶的側顏。 好些話他都聽得明白。 但看著陳盡鳶平靜的模樣,陳青山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喜是悲,安慰的話卡在咽喉裡進出不得。 “青山,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認真記著。” “家族是你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地方,你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窩在陳盡鳶懷裡,陳青山點點頭,抱住了七姑,盡可能的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與慰問。 這一路很漫長,陳盡鳶飛了足足八日才到一處山脈邊上的小鎮。 期間,她停下打坐恢復了不下數十次,還另教給了陳青山一些她自己平日裡悟出的道理。 “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行路不要耗費太多靈氣,要留住幾分力。” “在不熟悉的地段駐足越久便越是危險。” “若不可避免踏足陌生之地,務必做好萬全的準備,做好萬劫不復的準備。” …… 山脈邊的那座小鎮名為雲海鎮,煙火氣息要比河山鎮小上不少,過於寬敞的青石道反而顯得人流稀疏分散。 陳青山總感覺這地方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具體古怪在哪。 等到陳盡鳶帶他尋到一位中年儒士,他才發覺此處的怪異——這是一座凡人與修士混居的小鎮。 “十二叔,他是新晉族人,青字輩的,特來找您登記。” 熟練地取出一本泛黃的書卷,中年儒士不清不淡地問道:“何名?何歲?靈根如何?” “陳青山,六歲,水火木三靈根。”陳青山恭敬地回答道,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屋內各處。 這裡的書香氣很重,方一進門他便聞到了極重的墨香。 他記得在河山鎮的時候,也隻有那些小有名氣的書畫家,才弄得出厚重卻又並不讓人反感的墨香。 中年儒士所在屋子的墻都是用竹子砌成的,三麵竹墻邊都靠有木架,上麵密密麻麻陳放了數本經冊。 由於間隔有些遠,陳青山看不清分屬哪一類,倒是中年儒士的書案上淩亂的堆著幾本名稱古怪的書冊。 《陳氏陣法綱略》、《無君陣略》、《聚靈陣略》、《清妙真人陣略》等。 “取你一滴血。”中年儒士捉起筆在書卷上比劃了一陣,隨即握住陳青山遞來的手。 柔順的筆尖輕輕觸到陳青山指頭上,也不見中年儒士有什麼動靜,接著就是眉毛一挑,抬筆時動作慢了幾分。 一滴鮮紅色圓珠頓時從陳青山的指頭上冒出,隨中年儒士的動作,一直懸在筆尖上。 最後,當中年儒士將手中的筆戳到書卷上時,陳青山隱隱感到自己對那書卷有了如有若無的聯係。 陳青山正疑惑著,中年儒士就解釋道:“這是家族的族卷,可以查明族人的生死狀況,必要時還可以通過族卷搜尋族人的位置。” “除此之外,這件法器也就沒有其它的作用了。” “這張符紙收好,不要弄丟了,十日後要以此為憑證。”中年儒士在一張淺黃符紙上隨手勾勒了幾畫,“陳青山,真靈根,切記好生修煉。” 二人拜別儒士後,皆心照不宣的在雲海鎮裡閑逛起來。 一路上,陳盡鳶心知陳青山還是存有頗多的疑惑,所以她也是盡可能多為其講解了修仙界的基本常識。 傍晚,見陳青山終於盡興了,陳盡鳶也是笑了笑,帶他住進族內安排的客棧裡。 夜間陳青山讀過功課,陳盡鳶還應下過陳盡關先前的請求,毫不留情地進行抽問。 不過她還是心軟了些,沒有讓陳青山全文背誦,隻是截取了十之八九。 如此十日光景一晃而過,陳青山總算是對修士有了較為全麵的了解,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二愣子。 他對陳盡鳶的做法又氣又急,但好在他還是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難關。 依中年儒士所言,這符紙乃是一份憑證,十日一到,符紙便開始發光發燙。 先前勾勒的幾畫由墨黑轉為亮金色,如水中遊魚在符紙上滑動,逐漸匯聚成小一號的“寶源齋”三字,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化為灰燼。 寶源齋在西鎮,三層樓閣,清一色百年衫木建造而成,平日裡做些凡俗界的高檔買賣,在雲海鎮也算是有些名氣。 在陳盡鳶的帶領下,陳青山輕易的知曉了寶源齋的名號,也尋到了此處。 兩人到來時,此地已有十來人在等候,其中就有四位少年少女的年歲和陳青山相仿。 看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陳青山便知他們應當是早已相識的。 另幾人中有一位長衫老者格外醒目,他胸口上掛有一塊褐木牌,在幾人中占據主導地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者身穿的那件長衫上繡有一座被濃雲秘遮的高山畫,山腰及上窺不得全貌,山腰及下則有一條白色的大河流出。 果不其然,陳盡鳶剛一見他便趕忙施禮:“盡鳶見過八公。” “我道是誰,原來是盡鳶丫頭,也有些年月沒見了,想來是駐守河山鎮的家族期限又到了。” 長衫老者輕捋白須,目光卻看向陳青山,雙眼樂得瞇成一條縫:“這位便是盡關他們的子嗣吧,現如今也是該有這麼大了。” “甚好!甚好!” 長衫老者輕巧的帶過兩人,拉著陳盡鳶加入到與其他人的談話中,一同寒暄了許久。 等到在場的“青”字輩幼童有六人時,老者才朝眾人點點頭,道:“人都齊了,是時候該入山了。” 陳青山一愣,就見老者旁的那些長輩對少年少女告別後,就都陸續離去。 陳盡鳶在這時蹲下身,纖手牢牢地抓住陳青山的胳膊:“家族修士總共不過百來人,族中諸多事務空缺,七姑不能空耗太多時間。” “你需要將七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記緊。” “你爹娘都是真靈根修士,算是修仙界的佼佼者,有些事情反而沒有我看得透徹。” 家族,是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地方;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細細咀嚼著這句話,陳青山一步三回頭,那道曼妙的淺黃倩影在視野內消失之時,內心深處終是不免湧現出一股悵然若失的傷感,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 “七姑,青山記住了。”陳青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