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對視。
這是白家兄弟兩人第一次在私底下寬鬆的環境見到蕭晏寧。
他們曾經在商場有過交手,但是如今他們因為同一個人站在這裏。
白家兄弟審視地看著蕭晏寧,五個男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白家兄弟看著蕭晏寧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把他暴打一頓。
季羽聲:“大家都認識我就不介紹了,我還有課要上,我和陸老師先回去。”
蕭晏寧的沒想到季羽聲居然會可恥地先溜走。
直到季羽聲真的和陸應淮離開,蕭晏寧還有點恍惚。
他真的把他扔下了。
雖然他罪有應得。
白家兄弟看著他,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畏懼地回望。
蕭晏寧:“聊聊?”
白家兄弟:“聊聊。”
-
沒有人知道他們聊了什麽。
當蕭晏寧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他的衣領有些褶。還有些痕跡,看起來好像和誰打了一架。
張特助震驚地看著他家boss。
工作群裏麵已經有人在八卦:“大消息,大消息,總裁大人今天不僅遲到,身上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痕跡。”
“什麽叫亂七八糟的痕跡,樓上注意自己的措辭。”
“有情況,肯定有情況。”
辦公室的吃瓜群衆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張特助的身上。
張特助背著全公司的期望踏進了總裁辦公室。
張特助拿出蕭晏寧的備用襯衫給他換上,看著蕭晏寧的眼神欲言又止。
蕭晏寧:“想問什麽就問,不要吞吞吐吐。如果你要問我今天身上怎麽回事……”他回想了一下白風眠揮過來的拳頭,抹了一下有些破皮的嘴角,“你就當我被狗咬了吧。”
他讓張特助離開之後,一向兢兢業業的總裁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逃班的想法。
他靠在椅子上,頭腦放空。
他今天還要上班。
天煞的陸應淮,他不用上班嗎?
什麽總裁,還要親自上班?
等到開會的時候,蕭晏寧在會議室裏滿腦子想的都還是季羽聲,他一想到現在陸應淮還在他的別墅裏,給季羽聲授課,他就像一頭被別的成年猛獸入侵領地的雄獅,煩躁地隻想要咬住對方的喉嚨,給對方致命一擊。
家裏,陸應淮擔憂問季羽聲:“你住這裏可以嗎?”
季羽聲和陸應淮說起新劇的事情。
陸應淮給他帶來消息,說是馬上就準備官宣除了男女主演之外的所有角色。
“聽到消息,聽說原本紀寒想要搶男二的角色,但是不知道怎麽的,最後沒有定他,你肯定猜不到,最後男二定了誰。”
“誰?”
陸應淮報了一個名字。杜鴻。
聽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季羽聲露出一瞬茫然的神情。
陸應淮:“新人,我一開始聽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麽人,這次《雲塵傳》的投資構成比較複雜,他是苦瓜影業的力捧的新人。”
季羽聲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看了一下對手演員的資料,真的很年輕啊。算起來,快要比他小上個七八歲。
回想起來,紀寒把季羽聲當成死敵,對他的千防萬防,恨不得趕盡殺絕。但是他可曾想過,有一天,他的落敗不因為任何人,隻因為這個世界上,永遠有新人的。
永遠有人更年輕。
陸應淮有一些疑惑:“其實,劇方一開始對紀寒還是感興趣,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最後非常堅決地回絕了他。”
這就要問蕭晏寧在背後做了什麽了。
季羽聲應該很不想見到紀寒這個人,這是蕭晏寧當時的第一想法。
所以他在項目組聽到他們討論男二選角的時候,第一時間否定了紀寒。
季羽聲皺眉,這兩天,紀寒有些安靜地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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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的時間剛剛指向五點,蕭晏寧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所有的事物之後,用旋風一樣的速度離開了辦公室。
這風一樣的背影,讓想要和總裁打招呼的張特助一臉懵逼:
他家boss怎麽回事,下班這麽積極,轉性了?不會是殼子裏麵換了個人吧?
蕭晏寧回到家裏,陸應淮已經離開。
季羽聲正在帶著秋秋一起看劇本,見他風塵仆仆地進門,正在沙發上的季羽聲擡頭。隨意地說了一句:“怎麽搞成這樣,吃了嗎?”
季羽聲似乎隻是非常隨意地說了這句話。
但是這句話,卻讓蕭晏寧把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
念書的時候,老師讓他們小組討論,對家的理解。
記蕭晏寧的小組裏,有人暢想未來家是什麽樣。
蕭晏寧至今還記得當時那個女生的說法,她說,她希望家是溫暖的,是有人氣的,回到家的時候,她會見到愛人的笑臉。
也許他們在未來,會因為相愛,擁有的一個孩子。
家,不管是一個人,或者或是幾個人,它永遠是最放鬆,最舒適,最愜意的地方。
它不需要防備。
它就是柔軟本身。
蕭晏寧從前不明白,也不理解,這是什麽幼稚的想象。
他念書的時候,學校就是他的家。
工作以後,公司就是他的家。
但知道現在,當他看見季羽聲和秋秋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頭挨著頭的,季羽聲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向他投來一瞥的時候。
蕭晏寧的心髒狂跳。
他想,他開始有點明白家的意義了。
下午四點季羽聲就去幼兒園把秋秋接回來,問他學校裏麵怎麽樣,新環境適應嗎?
季羽聲原本還有些擔心秋秋會有分離焦慮症。
大多數的孩子第一次離開父母獨自留在陌生的環境裏麵,都會哭鬧焦慮。
這是非常正常的表現。
對此,季羽聲也很擔憂,做足了準備,想要和秋秋一起克服苦難。
但是沒想到秋秋回來之後,不僅沒有失落焦慮,還很高興地和他分享今天在幼兒園的見聞。
老父親又驕傲又失落。
他準備的話術,毫無用武之地啊。
秋秋關心地問他,他的課怎麽樣。
季羽聲寵溺地點了一下秋秋的小鼻尖:“還知道檢查爸比的上課情況是吧。”
就在這時候,蕭晏寧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恰好是季羽聲心情最好的時候。
蕭晏寧和季羽聲父子共進晚餐。
他懷著僥幸心理,想要在別墅裏再蹭住一晚上。
季羽聲讓阿姨帶秋秋去洗澡之後,問他:“飯也吃完了,你不走嗎?”
蕭晏寧卡殼。
自作孽不可活!
誰讓他自己說過這話,晚上不會來打擾秋秋和季羽聲的呢。
但是往後,他來別墅的次數越來越平凡。
季羽聲大多數時候,都拿他當空氣。
蕭晏寧絞盡腦汁,找各種借口能夠在別墅裏麵多磨蹭一會兒。
他最常用的借口,就是別墅的阿姨做飯好吃。
蕭總開口,這世界上什麽山珍海味沒有?
季羽聲心裏搖頭,但沒有戳穿他。
他每天忙自己,忙秋秋都忙不過來,更何況是蕭晏寧。
一律當空氣。
但是蕭晏寧扮演空氣上癮,對季羽聲給他的新定位接受良好。
季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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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
季羽聲像一個海麵一樣,爭分奪秒地吸收每一點知識。
電視劇,這對他來說是全新的體驗。
他的粉絲也經常和他在網上交流,給他私信,關心他的近況。
這些私信季羽聲都有看。
時常覺得暖心。
可就在開機儀式之前,網上忽然爆出季羽聲的身世。
真假豪門少爺。
這麽刺激?
網上迅速討論起來。
“季羽聲居然不是紀家的幹兒子,而是真兒子。”
這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先傳出的風聲。
原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季羽聲和紀寒這一對戲劇的豪門真假少爺身上。
可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網友們的注意力就跑偏了。
“你們知道為什麽前幾年的時候,季羽聲明明回了紀家但是又被趕走嗎?”
“和他的那個親生母親一樣,水性楊花。”
傳聞裏,給季羽聲走失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個完整的經過:
原來,季羽聲走失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生母借著帶他出門玩的借口,和情人私會,這才導致季羽聲走失。
季羽聲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像是被釘子釘在原地,震驚地頭皮發麻。
這不可能,這是汙蔑!
季羽聲在走丟的時候,雖然還沒有完全記事,但是他的記憶裏,母親幹淨溫柔,覺得不是這些人口中的,什麽道德敗壞,水性楊花,私會情人。
他們說得繪聲繪色,甚至就連當年那個情人的身份都有了猜測。
是如今和紀家齊名的雲崖有頭有臉的雲家當家人。
“季羽聲的生母本來就是因為偷情,弄丟了孩子,所以最後才因為內疚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才去世。”
“季羽聲回家之後,簡直和他的那個母親一模一樣,到處勾引男人,沒看他沒多久就大肚子了嗎?”
“遺傳基因真可怕。爛泥扶不上牆。”
“所以,也不是紀家心狠趕他出來,是他自己在紀家待不下去。”
季羽聲再看這些肮髒的消息的時候,蕭晏寧正從外麵回來。
他剛進門就看見季羽聲臉色蒼白,白得像是一張紙,手裏捧著手機,搖搖欲墜。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喘不過氣。
蕭晏寧一個健步沖去過,扶住搖搖欲墜的季羽聲。
季羽聲並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但是他的母親,是他的死穴。
他的手腳冰涼,身體跟著顫抖,險些喘不上氣。
他什麽都聽不見了。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他聽不見,看不見,這個世界離他越來越遠。
直到一個聲音把他拉回來。
“季羽聲!”蕭晏寧在他的耳邊大喝。
季羽聲終於回過神來。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眼睛看起來茫茫然。
過了許久他好像才對上焦,看清眼前的人。
“蕭晏寧……”
蕭晏寧鬆了一口氣。他扶著季羽聲的手心已經被冷汗濕透。
阿姨慌慌張張問:“還要叫119嗎?”
蕭晏寧:“給家庭醫生帶電話。”
這時,一隻冰涼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季羽聲搖頭:“不用了。”
蕭晏寧:“秋秋就要回來了,你這幅樣子,讓他看見,他會擔心。讓醫生看一下。”他停頓了一下,“秋秋……也好放心。”
聽他這這麽說,季羽聲這才沒有抗拒。
手機落在了的地上的毛毯上。
蕭晏寧和季羽聲的目光同時落在手機上。
蕭晏寧眼疾手快,飛快地伸手去拿手機,季羽聲想要阻止,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被蕭晏寧扶住。
他發現自己像是用一種主動投懷送抱的姿勢被蕭晏寧圈在懷裏。
季羽聲顧不上這個姿勢有多曖昧,他伸手去搶手機。
蕭晏寧:“給我看,就算你不給我看,我也能查出發生什麽事,你是知道的吧?”
季羽聲緩緩垂下手,放棄了抵抗。
他這樣捏住蕭晏寧的手,其實蕭晏寧稍一用力,就能把他的手揮開,但是蕭晏寧沒有動。知道季羽聲自己鬆開。
此刻的季羽聲太脆弱了。
脆弱得像是隨時要碎掉,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季羽聲。
蕭晏寧看著手機裏麵的消息,臉色越來越差,裏麵汙言穢語,他的臉色鐵青。
最開始傳這些肮髒的消息的地方,來源於一個匿名論壇,後來被人截圖發出來,以訛傳訛,消息就越傳越遠,越傳越離譜。
顯然,劍指季羽聲這位新晉的當紅男主演。
蕭晏寧吩咐人:“查,消息來源,給我查清楚。”
季羽聲小聲:“我媽媽不是這樣的人。”
蕭晏寧掰過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媽媽更不會是。季羽聲,你看著我,你看我。”
季羽聲眼神迷茫。
蕭晏寧:“當你想要往前走的時候,外界會有一千種一萬種阻力,想要阻止你往前進,他們都想要毀掉你。”
季羽聲看著他喃喃:“我不會被毀掉。我還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蕭晏寧肯定地:“我們會查出來。”
季羽聲的眼神越發清明。
越發堅定。
開機儀式當天,劇組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在季羽聲的身上,如有實質,沉重地落在季羽聲的肩頭。
蕭晏寧本想要陪他一起來。
他隻是不希望,這一段路,是季羽聲一個人在走。
但是季羽聲拒絕了他的好意:“謝謝你,但是你以什麽身份陪我呢?我投資人嗎?”
可是沒有一個投資人會這樣。
蕭晏寧光注意著季羽聲的困境,季羽聲的脆弱,但是他忘了,季羽聲也最是堅硬,最懂得如何“禮貌得體”的冷淡推拒。
他都要忘記了。
剝開柔軟的外表,季羽聲最是牙尖嘴利。
“所以,不麻煩你了蕭總,這是我的事。”
隨著季羽聲進組,別墅又成了一個空蕩蕩普通房子。
季羽聲和秋秋走的時候,把東西收拾得很幹淨。
蕭晏寧從角落撿起一個塑料片。
這是秋秋的玩具上麵的一小塊零件。
讓他想一下,秋秋的玩具和別的孩子不同,秋秋喜歡書籍,喜歡各種動物模型。
蕭晏寧把這一片塑料片包起來,問張特助:“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麽玩具上麵的。”
這還真給萬能的張特助給找到了的。
這,蕭總就不得不說,現在孩子的玩具,多少有些變/態。
這居然是個可拆卸髒器的解剖模型玩具。
所以他手上的森*晚*整*理這個,應該是某個可憐的,被大卸八塊的小動物玩具的小心髒。
蕭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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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儀式開始了。
網上有直播,關心季羽聲的人都在看這一場直播。
因為輿論風波,季羽聲和秋秋的粉絲也很沉默。同樣沉默的,季羽聲懷裏的秋秋。
他非常鬱悶,滿腹心事。
雖然大人們已經竭力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但是他還是用自己的方法知道了季羽聲現在的處境。
他就是季羽聲的汙點。
隻要有他在,季羽聲永遠有口難辨。
季羽聲心疼地摸摸秋秋後腦勺,也不知道他的寶寶整天小腦袋瓜裏麵都在操心什麽。
季羽聲路上和秋秋說:“秋秋,爸比怎麽跟你說的?”
秋秋的聲音嗡嗡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誒,這就對了。
想讓他季羽聲服輸的人,還在娘胎裏沒出生呢!
你xx的,想看你爺爺破防,破壞他的狀態搞心態是吧?
但是季羽聲心態,可是實打實的,在被小說世界的無形規則之下,被無視被打壓練出來的真家夥。
誰破防,還說不定呢。
在衆人或擔憂,或好奇,或善意,或惡意的眼神中。
作為男一號,絕對主演,季羽聲接過工作人員遞給他的香。
秋秋被他從懷裏放下,就跟在大人們的身後,仰頭看著香臺,嫋嫋雲煙升起。
季羽聲跟在導演後麵,站在最前麵,然後把粗壯的三炷香,插進了香臺的中央。
炮仗和掌聲響起。
場麵重新熱鬧起來。
“開機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