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號,清晨六點。 蘇橡楊被一陣電話聲驚醒,手肘將身體撐起,麵帶疲倦的接聽了電話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的中年男人的低沉嗓音,“行,我知道了,就這樣吧。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校企自然不會留一個外人在裡麵……” 妻子冷霞的推開門走進來問道:“誰啊,這麼一大早就打電話過來?” “廠裡的,廠最近被人收購了,對廠裡工人們進行了清退,原來廠裡的所有工人都清退,我也在其中。” 蘇橡楊澀聲道,雖然這幾天有想過是這個結果,做了一些心理建設,但這一天真的到來之時,心中還是有些沮喪。 “怎麼會這樣?政府就不管管嘛?工人都下崗了,該怎麼維持生計?這也太冷血了!” 冷霞氣憤不已的說道。 “給了賠償金,按照工齡算的賠償金,畢竟是川美的下屬校企,這方麵做得還是到位的,我大概能拿到十五萬左右吧,因為是乾部有所優待。” 蘇橡楊倒沒有因為這十五萬而感到開心的,畢竟是無源之水,沒有工作的情況下就是坐吃山空,不過以他的年齡再加上賠償金在鎮上開個小店也很不錯了。 “那還算好的。”冷霞聽到這話麵色緩和幾分,十五萬已經是一筆巨款,用來做些小生意也能養活一家人了,而且先前靠著蘇橡楊的工資的應付一家的吃喝足以,但是存不下錢,現在有了這十五萬,可念的學費也不用著急了,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夫妻二人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蘇可念和程鹿。 前者有些擔憂。 後者則覺得自己掌握的手藝能交給老舅去做,自己手上不僅有保持百年香氣凝而不散的梅墨,還有梅宣足以屹立於高端宣紙,就算和紅星宣紙都有一戰之力。 “我倒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還記得上次我說過的幾百年傳承的文房四寶的製作工藝嘛,大舅手中有十五萬,我再出十五萬……”程鹿笑著說道,給別人打工不如自己給自己打工。 “說的什麼話……” 大舅推脫幾次,最終還是在程鹿三人的勸說之下答應。 隨後的幾個小時。 程鹿把所有的流程,注意事項寫在紙上交給蘇橡楊,並問了他的銀行賬號過兩天走的時候便將錢打進來。 兩人的股份占有情況如下:程鹿8:蘇橡楊2。 於是向一家子人說了回魔都的事情,推辭一番後,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走。 第二天早上。 程鹿看著書桌上的兩幅畫,轉身在墻上找到一幅母親的畫取下來,放進行李箱裡隨身攜帶著,將自己的那副畫放進畫框裡再掛上墻。 仔細打量幾眼,輕聲道:“這樣才好嘛,有她的也有我的。” 帶好行李出門,程鹿問蘇可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順便很能帶著你到魔都去轉轉。” 蘇可念走近,將其領口的微微淩亂的衣領整理好,“我就不了,我和朋友約好了,28號再和朋友一起去。” 程鹿點了點頭,沒有勉強。 隨即坐上了大舅叫的包車,踏上了機場的路。 …… 於此同時 和小包車背道而馳的一輛大眾行駛而來的。 留著八字胡的小眼睛男人,腦後留著一小撮辮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朗聲問:“老胡,廟皇村到了沒有?” “馬上到,唐教授不是來收購造紙廠的嘛,怎麼跑到這個小山村來了?”司機問道。 “來看看熟人。”唐教授笑了笑,八字胡也跟著動了起來。 來到久遠記憶中的院落,唐教授伸出腦袋出去。 二十年前那間破舊的木屋,現在已經變成小院子了。 就是不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孩怎麼了,是不是還那麼的風華絕代。 說來也巧,那個小女孩的大哥就在本次收購的造紙廠中工作,還是個小領導。 要不然唐教授還記不起這件事。 下車,唐教授敲了敲門上的鐵環,“有人在嗎?二十年前的故人來此一見!” 屋內冷霞在打掃衛生, 蘇橡楊則在研究程鹿沒做完的毛筆,按照著程鹿本子上寫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摸索著,他就不相信,都撕開了擺在眼前,還學不會。 抱著這樣的決心,再加上不用工作後,空暇時間多,蘇橡楊逐漸變得熟練起來。 院子裡冷霞的聽到有人敲門,快步開門,麵前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留著八字胡,神情和善,“你是?” 唐教授笑道:“二十年前,我在這裡來招生,招的是一個小姑娘,結果她去了國美,你還記得嗎?” “哦哦!”冷霞青巖著嘴,腦中不由浮現的那時候的記憶,當時自己嫁到蘇家來已經五六年了,小妹在高中展現出了優秀的繪畫天賦,被川美的老師看中。 “原來是您啊!幾十年沒見了,您這八字胡還是沒變啊!”冷霞感慨道。 院子裡,蘇橡楊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男人有些復雜的問:“唐教授。” “蘇主任。” 唐教授輕輕點了點頭,“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和您說聲抱歉,本來我是想留下您的,但是學校書記一口駁回了,不然來日我們還是同事關係呢。” “過去就過去了,反正一次性到手十五萬,我也不虧。”蘇橡楊也是灑脫的性子,對方誠誠懇懇,自己也不好咄咄逼人。 唐教授點了點頭問,“那年拒絕我的小姑娘呢?現在應該已經結婚生子了吧?在何處高就?” 蘇橡楊麵色一變,還回說出實情。 “哎~我當時還問我長看好這個姑娘,甚至還想收為弟子,沒想到命運多舛……”唐教授嘆息道,人到中年,就容易回憶過去,而他更是到現在一個弟子都沒收下,其中究竟有沒有蘇蜀葵的因素在其中,不得而知。 “不知可否看看,令妹的畫?” “當然,斯人已逝,還是向前看吧。” 兩人來到蘇蜀葵的房間中。 房間的墻上掛著蘇蜀葵年輕時畫的國畫,唐教授慢慢欣賞著,覺得果然是天才,基礎紮實,思維活躍,沒能收為弟子真是可惜了,若是當時拜在自己門下,說不得現在已經嶄露頭角,成為國畫大師了。 “嗯?等等這幅梅圖不對勁!” 唐教授視線在墻上掃過,陡然落在墻角的一副梅圖之上。 “怎麼不對勁?”蘇橡楊不懂這些,以為是自己沒有照料好這些畫,出了一些紕漏,連忙問道。 “大寫意精髓之作!” 唐教授口中緩緩道出真諦,心中不由痛心疾首,那般畫仙一般的人物,居然英年早逝! 實在可惜! 唐教授繼續看下去,發現最下角,落有一款,一頭直徑不超過三厘米的小鹿,還是用勾線筆畫出來的。 “一頭鹿?這是蜀葵的落款嗎?”唐教授急切的問。 “不是啊,我怎麼覺得這幅畫沒見過?”蘇橡楊呢喃道,隨後腦袋中一道閃光劃過,“對了!是小鹿?小鹿!” “什麼小鹿?”唐教授問。 “我是說這幅畫是蜀葵的兒子畫的,他的名字叫程鹿!”蘇橡楊興奮的說道,那天晚上程鹿給自己看畫時,他就知道程鹿肯定繼承了他母親的天賦,說不定更勝一籌! “她的兒子!?多少歲?” 唐教授當即在心中估算起來,“最多十八歲!天才!他現在人在哪兒?我要見他!” “十六歲。”蘇橡楊糾正道。 唐教授聞言,不由心潮澎湃。 十六歲,多麼美好的年紀! 國畫頂梁柱後繼有人了!自從一眾民國大師隕落之後,國畫後繼無力,唐教授這一代也才出了幾個丹青國手。 當代的年輕人一個國手都無,而且唐教授今年快六十了,至今,沒有收過弟子,這是一大遺憾。 沒曾想,一次遊歷故地的經歷,居然能讓自己遇到此等仙苗! 哈!人生無憾! 隨後唐教授麵色冷靜下來,抓著蘇橡楊的手臂,手勁大得讓蘇橡楊有些吃痛,“他現在在哪兒?” “程鹿今天早上剛坐上去魔都的飛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上學去了。” 蘇橡楊笑說道,心中同樣興奮。 唐教授是什麼人? 蘇橡楊看過他的資料,對其一清二楚。 這位的自八十年代以來,創作了大量作品參加國內外重要畫展。 多次入選國家級大展,並多次獲得重要獎項。 其中,代表作《野山》獲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紅嶺》獲第八屆全國美展優秀作品展獎,及該展最高獎項“日夏友好會館”大獎。 《秋》獲96年,夏日兩國現代水墨畫交流展金獎。 同時還獲夏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夏國畫學術精誠獎”、全國“首屆國畫家獎”、SC省政府獎“巴蜀文藝獎”二等獎、SC省國畫大展“金龍獎”、崇欽市優秀作品金質獎及若乾省美展優秀獎。 光是川美國畫係副院長的職位就不得了了,其他的成就更是駭人聽聞,堪稱國畫界的上層大佬。 現在看他的樣子,還要收小鹿為關門弟子! 呼呼~ “我沒做夢吧?” “你沒做夢,能否將那小子的聯係方式給我?” 唐教授此時也冷靜下來,現在二人雖然天各一方。 但程鹿早晚會回來豐都,況且以自己的地位收他為弟子還不是鐵板釘釘? 因此他絲毫不擔心,而且那小子肯定會參加藝考,到時候…… 嘿嘿。 現在嘛,年輕人還是多磨練一番最好,日後有得他出名的時候。 不急!不急,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