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級的時候,班裡有一個十分愛搗亂的人,因為母親早逝,父親家暴,在這種壓抑的家庭環境下,整個人都變得特別的愛惡作劇,那時候班裡的同學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阿鬼”。 阿鬼阿鬼搗蛋鬼,當然還有後半句...沒爸沒媽的搗蛋鬼。 林悠第一次聽起這個歌謠,是在剛轉校的那一天。 直到現在,林悠從不覺得小孩是種天生善良的動物,反而,他們相比於大人,更能肆無忌憚,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對別人施加自己最最純粹的惡意。 或是起外號,或是脫別人衣服,或是丟石頭,或是拿玩得好的男女同學開黃色玩笑。 不是因為報復,不是為了利益,也不是為了合群,他們沒有這麼多的心思,而是惡意最純粹的模樣,是為了“好玩”。 “說起來,一年前那時候紹悅他也來找過你,還跟我說你過得蠻好的。” 閑聊中途,林朝風提起了一個名字。 昌紹悅,小時候他有個綽號,就叫做“阿鬼”。 “他不是去慶雲了嗎?你突然提起他乾嘛?” 林悠摸了摸頭,他以前可令人頭疼了,雖然現在也很令人頭疼,以前她和李尚善玩得很好,有不少人就說他們兩個人結婚了,晚上還睡在一塊....等等不能說出口的話。那家夥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去慶雲讀高中,就又纏了她三年。 是的,昌紹悅是她的追求者。不是那種“暗戀”後她發現的,而是那種十分高調的宣揚,著實讓林悠受盡折磨。 “他找不到你之後,是來跟我說一件事的,他想要道歉,以前六年級那時候的事。” 聽到這裡,林悠就明白了他想說的是什麼事,六年級時因為火災的事情,不僅換了一個學校,還重新分了班,就是那時候,她認識了昌紹悅。 “我記得是偷東西的事吧。” 林悠想了想,也就隻有這件事了。 那時候的“阿鬼”特別愛張揚,就跟某些故事裡的主角一樣,為了博人關注喜愛惡作劇。 基本上班裡老師發火一半原因都是因為阿鬼又做了什麼惡作劇,還有另一半,則是他帶壞的其他幾個人學著他起哄鬧出的破事。 現在想起來,她小學的時候老師都不太盡責,每次阿鬼鼻青臉腫的回到學校,除了自己多管閑事以外,甚至都沒有一個老師去管過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父親醉醺醺的在學校用掃把毆打,讓他一直遭受十分明顯的家暴。 林悠還記得,有不少老師還在課堂上專門把他當做“沒出息”的例子來期盼。 每一次,林悠都會去關心他的傷勢,不過,有次在自己多管閑事的去問他傷勢被推了一把,磕到桌角摔破了頭,當時她覺得自己要死了,那段時間,每天夜裡夢到的都是血從臉上流下來的噩夢。修養一段時間再回學校時,班裡所有人都開始孤立他了。 “你還去找他,上次他害你你頭破血流,老師帶你離開之後,他還在班裡說怎麼不直接撞死你,李尚善和趙文傑當場發飆,直接上去揍了他!當然,還有我!也發揮了一腳的力量!狠狠地踢了他屁股,我厲害吧,悠悠姐。” 記憶中,頭戴著兔子發飾的錢楠楠拳打腳踢,勸說自己。 長大後再去回味,阿鬼倒也挺可愛的。 那時候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損了吧,在推自己的那時候也是,實際上他的內心非常慌亂,但是人比較嘴硬,才說出了那般得罪人的話。 因為這件事,再加上他父親不愛管教,還經常來學校鬧事,那場血淋淋的“故意傷害”也讓教師起了忌憚,讓他在退學邊緣徘徊。 “沒錯,就是他偷別人東西的事,結果你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嗯?” 林悠不太懂老爸的意思。 “事實上,那次真的是他犯了錯。” 啊,原來是道歉來了,林悠內心笑著,高中三年一句話沒說,到畢業了才來。 以前因為火災和重建的事情,花了許多錢,對於他們學生來說,零用錢自然而然的也減少了,在當時,五十塊錢就是一筆巨款。 林悠清楚的記得,當時班裡有個同學的錢被偷了,五十塊錢,原本是家裡人給他的禮物,當時他一直都在班裡上課,把錢夾在課本裡,不可能是自己的原因丟了錢。 因為那時候一個地方的學校裡發生嚴重的踩踏事件,老師們提心吊膽的為了防止踩踏事件發生,選了一個年級一個年級放學的方式,當時六年級在最高樓,也是年紀最大的,他們自然而然是最晚放學的班。 每次放學前的等待時間吵吵嚷嚷,十分混亂,錢就是那時候丟失,當時那位同學發現錢不見以後開始大哭大鬧,班裡所有人都有嫌疑,老師便讓同學們留了下來。 自然,因為留堂的怨念,學生們都很不配合,老師出言恐嚇,卻也沒人站出來承認。 無奈過了幾天,實在調查不出結果,最後,這份嫌疑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昌紹悅頭上。 同學的指指點點,有不少又對他家庭進行嘲諷,到最後,他在壓倒性的懷疑之中,無可奈何的說了句: “是,沒錯,是我乾的。” 所有人都在訴諸自己力所能及的語言暴力,那副審判的模樣,仿佛所有人都成了最為正義的判官。 就算說著侮辱人性的臟話,就算是拿別人身亡的母親開玩笑,當時卻沒有同學,甚至老師自己都不去想,他們的做法夠不夠“正義”。 “夠了!” 在這時候,有人出言勸阻了這場鬧劇,一名平時受人敬愛,臉上帶有些許雀斑的可愛女孩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英姿颯爽的身影,是迷倒了萬千少年少女的現·勞動委員·林悠,她在吵鬧聲中直接走上講臺,說了許多話。 像是“你們又沒有證據。” 又或是“隻是在汙蔑。” 之類的話,當時她因為阿鬼受了傷,卻還是為他站了起來,不少人就覺得“難道真不是他”? 在同學們的揶揄聲中,她之後還跟了所有同學打賭: “紹悅同學一定沒有偷東西,要是他沒有偷東西,你們這些罵過他的人,都要向他道歉!” “賭就賭!” “我才不相信,肯定是他偷的。” 就這樣,同學們在情緒激化下,甚至連女孩賭輸了要做什麼都沒有問清楚,直接答應了這場賭局。 事情的最後,自然是錢成功找到了,隻是那位同學翻書不仔細,一時著急沒有找出來,雖然很少,但至少也有人去跟他道了歉。 就是因為這件事,昌紹悅和那位丟了錢的同學在上了初中之後成為了鐵哥們,倒也是神奇。 現在父親是從昌紹悅嘴裡知道他偷了錢。 看著父親苦惱的模樣,林悠摸了摸頭,說: “那看樣子,我小時候就被他騙了啊。虧我還以為他是被冤枉的。”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對別人那麼好,那小子說感謝恩情,還準備了謝禮,還謝禮!我直接氣得直接把他從家裡麵趕了出去。” “好啦好啦,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被騙了一下而已,現在大家都過得還幸福不是嘛。” 是啊,因為這是一個從頭到尾都是謊言的故事。 “什麼幸福,萬一以後你又被有心人利用,他們不擇手段...” “哎呀,我去看一下媽媽,爸,今天就到這裡,以後別抽煙喝酒了啊!” “別找借口溜走,我還沒說完呢。” 林悠蹦蹦跳跳的跑出了房門,向父親道別後哼著歌曲離開了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七年前。 “還真是他偷的。” 那天放學以後,林悠沒有回家,坐在保衛科裡,也看到了監控攝像頭。 “嗯,都看到他塞衣服裡麵了。” 看著老師們氣沖沖的樣子,林悠想起了什麼,她跑過去,從口袋裡拿出剛剛他們獎勵給自己的五十塊錢,提出了一個意見: “老師!你們能幫我給丟錢的同學嗎?” “小悠啊,你這樣子做雖然老師很開心,但這樣子是不對的哦。同學丟了錢,我們就想要懲罰偷錢的人,你心地太善良了。” 老師們為她童真的發言逗笑了。 “不,老師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說的是讓不要把這件事揭發出來。” “嗯?為什麼呀。” “因為這樣,我就能讓他變成一個好學生呀。姐姐說,每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都隻是人生裡缺少了一個想要拯救他們的引路人。所以,我想盡自己的努力,去‘救’他!” 林悠開始跟他們解釋自己要做的事情,撒嬌了很久,最終,他們才答應了下來。 “就是這樣,就讓我當一個呆呼呼的被騙的傻子吧,嘻嘻。” ...... 奶奶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 爺爺說:他離開後,就去了一個有奶奶的幸福的世界。 媽媽說:她一直都活在我的心裡。 爸爸說:有一片樂土,那裡是充滿了夢想和幸福的天國。 我望著無人的廢土,說: “我想一直當個被騙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