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溯剛才的一番話，對項籍的震撼，可比之前什麼蛟龍可怕多了。 　　要知道這個時代有一個古樸的信仰就是天圓地方說。 　　所謂天圓地方，就是天空是圓的，大地是方的，而瀕臨到土地窮盡處，再往外延伸便是無窮盡的大海。 　　據說呢，這大地之所以能浮在海麵上，是因為有東西在下麵支撐，其名為玄龜，就是支撐大地不至於塌陷的柱子。 　　而周溯剛才話中說約戰玄龜，相當於周溯跟神獸打了個不相上下可還行。 　　還沒等項籍的小腦瓜子轉過彎來，周溯立馬話鋒一轉：“還有，即便是我手好了，我也不願與你切磋。” 　　項籍聞言感覺到了屈辱：“你可是認為我修為地位，不配做你對手！” 　　周溯不以為然道：“年輕人一天到晚腦袋裡想的就是打打殺殺，卻不思用一己之力心懷天下，嗚呼悲哉。這個池塘多淺，坐井觀天，你可識這天下英雄？” 　　項籍不服，道：“你安知我不識天下英雄？” 　　“那你倒是說說啊，這天下英雄都有誰？”周溯短嘆一聲，略顯敷衍。 　　其實周溯因為之前不能煉炁，所以對這個江湖沒什麼興趣，這會倒是能借項羽之口，了解這天下英雄。 　　“我季父項梁乃燕國大將項燕之子，善騎善射，胸有武略韜兵，他日滅秦之時，必有群雄相應，可為英雄？” 　　“你叔叔項梁不過塚中枯骨，若他真像你說的那般胸有百萬兵，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為何不在你爺爺被秦軍敗北之時力挽狂瀾，獨帶著你東躲西藏。你剛才對我說的這番話，你敢跑到市集上，當著官兵的麵也這麼說嗎？” 　　“你！”項籍咬牙切齒，但又不能真像周溯說的那樣“試試就逝世。” 　　這會憋著一股氣，道：“這麼說來，你認為當世英雄，應屬你的父親，玄天劍聖滄海君了？” 　　周溯笑著搖了搖頭。 　　“家父不過一武夫爾，我曾聽聞：‘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可見，夫成大事者，常能逆流而上，見事不可為而為之。我父雖然小有威名，卻不能以劍製秦，不過區區劍聖而已。” 　　區區劍聖？ 　　項籍皺著眉頭看向周溯，那笑容，那腔調，明明是一句不屑的話聽起來怎麼感覺那麼怪？ 　　壓下心頭的異樣感，項籍說道：“剛才周兄說，英雄需逆流而向，見不可違而為之，可是說荊軻？” 　　“荊軻有勇亦有謀，可惜實力不行，距離英雄亦有不及。蓋聶都說，如果荊軻有他的實力，那刺秦就妥了，當然，你也別信老蓋的話，他要真行早上了，也不會光事後在那瞎逼逼了。” 　　這個時代，士為知己者死。 　　名聲在很多人眼裡，比命更重要。 　　周溯稍微打聽過，荊軻不是正兒八經的墨家弟子，但是一身功夫，確實是墨家的傳承，據說是某個墨家門人擅自傳授給他的。 　　也因此，事後墨家才受到了牽連，地盤變得越來越小，如今守著這一畝三分緊巴巴地過日子。 　　這會愣是項籍才這麼說，若是換做其他門人，連提都不會提這個名字。 　　“那這麼說起來，矩子，矩子總沒得說了吧？” 　　周溯眉頭一挑。 　　他初來乍到，心裡腹誹倒也罷了，但如今他好歹也算是掛著一個墨家弟子的名號，總不能說自家扛把子不行吧。 　　周溯斟酌數息，輕笑道：“矩子他老人家當然沒得說，可是，這英雄一詞，除了實力和人品外，還牽扯到天下大勢，項兄弟可知道世間真龍？” 　　“何為真龍？” 　　“龍騰則興雲吐霧，覆水時翻江倒海。搖尾可聯動九州，翹首吐納則聲傳萬裡。抖一抖威風，恍若天威，揮一揮鱗爪，眾生乞伏。”周溯答道。 　　項籍驚訝道：“這個標準，世間誰能達到。” 　　“當今天下，英雄唯……” 　　周溯看了看項籍，又看了看自己，頓了頓，改口道：“唯始皇帝一人。” 　　“他？”項籍不屑道：“嬴政不過是恰逢其會，他日，我自可取之。” 　　周溯也用同樣不屑的眼神望向項籍道：“哦，憑什麼？憑你這一身蠻力，去硬扛數十萬秦軍？” 　　“我。”項籍想要爭辯，卻一時語滯。 　　周溯繼續哂笑道：“你繼續練啊，看看你再練十年，二十年，能不能超過矩子，超過我爹，別等到始皇帝駕崩了，你還不如一個荊軻。” 　　“我會不如他！？”項籍氣急。找書苑 www.zhaｏｓhuｙuａn.com 　　但嘟嘟嚷嚷半天，卻也想不出什麼辯駁的話來，畢竟有一點周溯說得對，哪怕他再練個十幾二十年，都未必能夠超過周溯父親滄海君，墨家的矩子。 　　而他們都做不到的事，即使項籍努力達到了同樣的境界，不也注定要徒勞無功嗎？ 　　念及此，項籍的聲音裡都帶上了三分失落。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吹牛都吹到這份上了，為了讓這個煩人的家夥不要每天再來找自己單挑，周溯道：“武道之途，終究小道爾。君不見奠定歷史，改變諸國版圖的，歷來就隻有兵家一門，像是墨家祖師爺以一人之力，勸退楚惠王的事，悉數歷史，也不過寥寥，更多的都像是刺秦之人，無疾而終。” 　　這話是季磐剛才教導周溯靈息術時說的原話，被周溯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了這裡，當然，為了刺激項羽，他還額外附贈了一句。 　　“把你爺爺殺了，讓楚國國破家亡的，我記得好像也不是什麼絕世高手，而是一個叫做王翦的秦國將領吧？” 　　周溯提起王翦兩個字，項籍的頓時雙目頓時充血。 　　國仇家仇，不共戴天！ 　　“所以嘛，做一人敵，十人敵，不如做萬人敵！” 　　“萬人敵？”項羽嘴裡嘟囔著。 　　而周溯不再看他，徑直從他身邊經過。 　　臨走時，看著如得魔怔般低頭沉思的項籍，周溯愣了愣神。 　　這貨棄劍學兵法，該不會是因為自己這句話吧？ 　　不過，管他呢。 　　周溯沒再駐足，兀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