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遇到堵車，車流走走停停。李弋和老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逛了一天二人都有些疲憊。 　　這時李弋的電話鈴聲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他伸手準備要點接聽時下意識點了一腳剎車，突然身後傳來“咚”的一聲，車子被頂的往前一躥。 　　“媽的”李弋暗罵一聲，拉了手剎開門下車。隻見後麵一輛勞斯萊斯幻影追尾了他的五菱宏光。還好由於車速很慢，兩輛車都是輕微的撞傷。 　　後車的司機此時也從車上下來了，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帶著一副白色手套，一臉的不耐煩道：“操，會開嗎？深一腳淺一腳的！”說著也不看李弋，蹲下身去查看車頭的撞痕，還心疼的摘掉手套用手擦了起來。 　　李弋聽著他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下車了不問問人有事沒有，先關心他的車。“追尾了是你全責有什麼好逼逼的，趕緊走程序不就完了。車又不是你的至於這麼心疼？” 　　李弋沒好氣的說著。他的話不知刺痛了眼前之人的哪根神經，隻見他突然竄起來，指著李弋叫道：“你他媽會說話嗎，我說不賠你了嗎，你他媽管我開誰的車呢？” 　　看來李弋說的沒錯，眼前之人隻不過是個司機，但是李弋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竟然對他刺激這麼大。這可能就像如果你罵一個長得帥的人很醜，他可能沒什麼反應；但如果他真的很醜，那就是紮心了。這司機大概是長期開著老板的豪車，看著老板的生活，再與下班後的自己對比，心理產生了扭曲。 　　這司機還在跳腳罵著，似乎更像是終於有個借口發泄自己的不滿。李弋有點手足無措。剛想著要不要給他一巴掌，看他還發不發癲，勞斯萊斯的後門忽然開了，從裡麵緩緩伸出一隻手杖，“啪嗒，啪嗒”在地上戳了兩聲，司機聽到後立馬閉嘴，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車尾，一手把著車門，一手護著上沿。 　　車上先是伸出來一條腿，穿著卡其色運動鞋，卡其色休閑褲。司機低頭恭敬道：“老爺。” 　　李弋心想：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用這套稱呼，有錢人從小到大也見過不少，但是這年代還在用這種稱呼的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心生好奇，車裡到底是什麼人。 　　車裡的人並沒有回應司機。伸出來的腳先在地上踩穩，接著手杖向前探，胳膊跟著伸了出來，上著乳白色長袖襯衣。手腕上一串佛珠，非金非玉，呈黃褐色，上麵布滿星星點點的暗紅色斑痕，散發出一種似有若無的光芒。拇指上一枚翡翠扳指，潤澤通透，仿佛一捧碧綠的湖水凝繞在手指上。 　　終於，車上人下車站穩，手杖點地，緩緩向李弋走來。二人之間隻是三兩步的距離，他走得很輕很慢，但每一步踏出卻好似狂風卷集著暴雪襲來，寒意逼人。 　　李弋看的不由打了個冷顫，目光掃過來人的臉龐，不敢過多停留。來者是位老人，約莫有七十多歲，眉如遠山，眼若星辰。臉上刻滿的皺紋似是歲月畫不完的潑墨山水。 　　老者看著李弋，神情溫和，但目光卻如同黑洞一般，雖然隻是一眼，時間卻仿佛凝固了一般過去了許久。爾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輕輕微笑道：“見到你，我很高興。” 　　李弋被這突兀的問候搞的摸不清頭腦，一時語塞。這時老朱不知什麼時候從車上下來，走到了李弋身側。 　　老者轉頭看著老朱，笑容更盛了。 　　老朱此時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氣質與之前截然不同，竟然有著和老者一樣強大的氣場。那是一種與肉體無關，來自靈魂的強大自信。前一晚與醉鬼對峙的時候老朱可沒有顯露出這樣的氣場。 　　此時兩人的氣場似乎一樣強大，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如果說老者是深邃的黑夜，靜謐，冷冽；那麼此時的老朱就如同耀眼的太陽，狂烈，灼燒。 　　老朱迎著老者的目光對視，雙眼如炬。兩人未曾開口，也沒有身體動作，但在李弋看來就像是兩個武林高手已經開始了殊死搏鬥。李弋在旁不敢插話打破這僵局。老者的司機更是扶著車身一點一點挪到了車後。 　　仿佛已經過了千百個世紀，老者道：“見到你，我也很高興！”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故人，還是如此近距離，麵對麵。”老朱緩緩道。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那遙遙一望。隻是今日你怎麼搞的如此狼狽？”老者的目光移到老朱脖子上，找書苑 ｗww.zhａoshuyuan．com 幽幽嘆道。似乎是想起了極為久遠的事情。 　　老朱依舊凝視著對麵老者的眼睛，如火的目光似是要把對麵的黑夜燒穿。脖子上的傷疤隨著心跳微微顫動，“狼狽？恰如，彼時彼刻的你？” 　　這時周圍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已經有人開始長按喇叭催促了。老者的司機越退越遠，想要逃離這漩渦中心。 　　老者若有所思：“那時的你，也是這般年輕，這般氣盛。”他先是嘆了口氣，隨後笑道“年輕還真好。” 　　“說來也奇怪，那時你也是垂垂老矣，和今日一樣。”老朱搖頭道。 　　老者並未繼續這個話題，收起笑容道：“不妨改日到府上一坐，我們好好敘敘舊。”說話時老者的目光卻是從老朱落在了李弋的身上。身後的司機此時極不情願的走過來，雙手拖上一張名片遞到老朱身前。 　　“那怕是要叨擾了。”老朱瞇著眼睛目光仿佛穿越了時間。 　　李弋在一旁懂事的接過了名片。此時他似乎明白了從小見過的那些暴發戶和眼前被稱作“老爺”的人的差別，同時也慶幸身邊有老朱這樣一位跨越古今的能者在。 　　老者不再說話，緩緩轉過身上了車。他的司機此時才長呼一口氣，擦了擦額頭，對著李朱二人微微鞠躬，目送二人轉身。 　　李弋和老朱上車後都沒有說話。車流穿梭，一會兒便看不見勞斯萊斯的蹤跡了。 　　“他還沒賠我車！” 　　“他是曹操！” 　　過了許久，兩人同時開口。說完兩人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