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後，入駐撫順百貨大樓的合同簽訂下來了。隨著合同EMS過來的，還有詳細的平麵圖紙。謝總召集了文藝、設計師肖正、倉管章平開了個短會，確定了店鋪裝修風格，擬定備貨方案。籌備方案緊鑼密鼓的進行開來。 　　在等待的日子，文藝繼續負責贛東北一片的經銷商業務工作。2月底一天下午，文藝正在辦公桌前黏貼報銷票據，桌前電話響了。那頭女聲安靜略帶沙啞，開口就找文藝。文藝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對方是誰！ 　　女生撲哧一下，有點磕巴的解釋自己是白雪，稍微提及了春節火車上的際遇，並表示來電是為了向文藝表示感謝。 　　文藝接著電話，腦海裡浮現出座位對麵白衣長發漂亮女孩兒的樣子，嘴角洋溢著笑容。 　　白雪開始熟絡起來，語速加快：表示自己在珠海挺好的，收入也非常高，問文藝有沒有興趣去珠海看她，能給文藝介紹月薪不低於8k的工作。 　　文藝的心臟抽搐起來——8K？！自己現在的月薪才680啊。有這麼好的事情？ 　　腦海中白衣女生對著自己好看的一笑，文藝下了決心：正好要在去東北前回家看父母，爽快的答應下來。於是和白雪約定一周後見麵。 　　白雪明顯高興起來，詳細地告訴文藝坐車到珠海後，再轉大巴去鬥門，她會在汽車站接文藝。 　　相對於在東北感受黑土地，還不如一個月拿到8千靠譜，文藝心想著厚厚的人民幣，空氣都變得甜美起來。也許、可能那個漂亮的白雪看上自己了？！ 　　帶著憧憬希冀和一絲絲疑慮，文藝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千辛萬苦，乘車趕到了鬥門縣。雖然號稱珠三角，中國經濟最為活躍的地方。鬥門的貧瘠荒涼還是讓文藝心理一咯噔。出了車站，白雪並沒有如約前來接文藝，一個瘦高的男孩，舉著紙牌，尖嘴猴腮地四處張望。文藝看到了紙牌上自己的名字，趨步上前，簡短的自我介紹，互相握了握手，男孩轉身帶路。 　　白雪的住處並不遠，今天突發情況，臨時外出一會兒，得幾小時才能回來。男孩邊走邊向文藝解釋。 　　逼仄的馬路上是低矮的紅磚房，房前空地上挑出幾根竹竿，搭出一塊大大的涼棚，在墻上刷上一塊紅漆，毛筆寫下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就是商鋪的招牌。文藝左右張望著，心裡盤算著男孩和白雪的關係。 　　轉了幾個彎，來到一處民房前，男孩繞到後麵，帶著文藝上了灰暗狹小的樓梯，到了3樓，掏出鑰匙，打開一扇刷著黃漆的木門。是一套三居室，房間裡空空如也，每個房間亂七八糟的放了幾張席夢思，住客的姓李淩亂擺放。 　　文藝暗暗吃了一驚，放下行李。 　　男孩也沒什麼話，操著山西口音，從兜裡摸出一盒紅雙喜，掏出一支，遞給文藝。兩人走到水泥柱的陽臺上，點上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文藝心裡惦記著8千塊的工作，便繞著圈問男孩是不是白雪的同事。 　　男孩遲疑了一小會，說隻是剛認識的朋友，也就比文藝早來一周左右。 　　頓了頓，男孩繼續說到：我這次來，準備做點兒生意，關於科技產品一類。 　　文藝沒有太大的興趣，低著頭啜了一口煙，隻想快點見到白雪，也能落實工作上的事情。 　　廣東的天氣潮濕悶熱，看著太陽在房間內轉了小半圈，百無聊賴的文藝等來了白雪。 　　白雪熱情地打招呼，快人快語解釋不能去接文藝的理由，因為炎熱又或者是害羞，小臉紅撲撲的，帶著笑，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看著文藝。文藝有些局促起來，抬手撓撓頭，很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吃了晚飯，白雪一定要帶文藝去卡拉OK。隻字不提工作的事兒。也許真的隻是看上自己了吧，文藝有點高興。 　　鬥門很小，鬥門很窮。所謂的卡拉OK就是在民房前麵空地上擺個小方桌，放了一臺小電視，拉上線，黑黢黢的大音箱接上話筒，就開始接客了。文藝有點驚訝，有點抗拒這樣的卡拉OK。在女孩兒盛情邀請再三下，勉為其難地拿起話筒唱了幾曲。 　　曲罷，白雪挨著文藝盈盈坐下，好像看出了文藝的心事，笑道：不著急，明天就帶你去見工了。 　　聞著白雪身上的幽香，文藝小鹿開始撞了起來。 　　在簡陋的房間裡跟另外幾個人將就了一晚，文藝好半天不能入睡。 　　翌日，用過早餐，白雪帶著文藝去見工。出門下樓，接著就拐進了隔壁的民房，再上二樓，敲門。 　　開門的是個一頭亂發的年輕人，約莫25歲，一身劣質的襯衫長褲，看到文藝，很熱情地跟文藝握手，手掌十分用力，還誇張地晃了一晃，自稱是陳老師。 　　文藝已然覺得不對勁，開始惶恐起來。---這不像一個能開8K月薪的麵試啊！ 　　陳老師顯然對麵試也沒有什麼準備，粗略的問了問文藝怎麼稱呼，直勾勾地盯著文藝，中氣十足地告訴文藝有一個非常牛逼的營銷模式，通過身邊的人進行裂變，在短期內就能快速地發家致富！ 　　傳銷？！文藝心中一驚，額頭就開始冒汗了，左手肘支在膝頭，低頭用掌心擦去額頭的汗液，扭頭的同時，偷看了一眼坐在身邊一臉莊重的白雪。內心開始燥熱起來，出於謹慎，並不敢表露，隻垂著眼瞼，無聲地表達抗議。 　　陳老師全然不顧，已經興沖沖地站起來，在身後的黑板上塗畫人脈樹狀圖，粉筆嚓吱作響，口沫四濺地沉浸在財富夢想之中。文藝煩躁得不行，半小時下來，乾脆眼觀鼻、鼻觀心，調整吐納，將自己裹進了平行世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不容易捱到了飯店，陳老師早已累得汗流浹背，襯衫緊貼這厚被，滲出黏糊糊的一片肉色。 　　夢想雖好，起步還是艱難，陳老師沒有打算請文藝吃飯，和白雪對視一眼，示意可以帶文藝出門了。 　　興許是文藝的熱心幫助，興許是萍水相逢匆匆一麵就把文藝忽悠過來有點愧疚，白雪似乎放棄了邀請文藝一起創業的堅持，很禮貌地主動詢問文藝的歸期，在知道文藝馬上就想離開的想法之後，提議送文藝去車站，並帶文藝進了一家裝修不錯的中西餐廳，點上幾道精美的菜品。 　　文藝和白雪相對而坐。這才仔細打量起白雪來。 　　確實很美的一個女孩兒啊！眼睛顧盼生輝，鼻若懸丹，口若櫻桃，齒白如貝，黑發在白而細長的脖頸兩邊。文藝內心長嘆一聲，多好的女孩兒，怎麼這麼單純被人騙到此地做傳銷。 　　找了個話頭，文藝把自己了解的傳銷向白雪宣講了一遍，看著白雪恍然大悟的樣子，內心小有成就，又滔滔不絕介紹自己的工作，全然忘了自己月收入隻有680元。 　　白雪聽得入神，臉頰開始泛紅，一對眼睛汪汪可人。。。 　　不知她是否願意跟自己走，做自己的女朋友呢？文藝暗道。 　　飯罷，文藝和白雪揮手告別，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25年過去了，文藝偶爾會想到這一件事，感嘆自己的命真好！99年，傳銷雖然開始泛濫，畢竟還沒到關禁閉、打人的地步，對於文藝而言，損失的僅僅隻是那一個坐立不安的上午和兩張長途汽車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