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到了那裡,發現劉業正被人扶坐在一張椅子上掐著人中。 說來也巧,他剛走進酒樓,劉業就‘哎喲喲’呻吟著從昏厥中醒來。 印入他眼簾的,是一張莫名有點眼熟的臉。 “劉兄,你這是怎麼了?” “你…你是…啊…大俠?” 劉業顧不得鼻子酸痛,忙掙紮著起身,驚疑不定地打量著趙斌以及他身後一水統一勁裝的魁梧漢子。 不怪他驚訝。 實在是趙斌在他心中具備相當程度的傳奇色彩,也是助他除掉劉寶奪回家財的恩人。 “什麼大俠,劉兄叫我趙二就行了。” “哦哦…趙兄你…” 劉業剛想說什麼,突然想起自己被人打暈的一幕,眼角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隻感覺鼻子酸疼,門牙鬆動。 好在,那可憐的門牙總算是沒有掉落。 否則落個肢體不全、有礙觀瞻,說不定連剛到手的押司之位,都要受到影響。 “趙兄等我一下。” 劉業說完,找到縮在墻邊低頭發顫的陳七身邊,狠狠踹了他一腳,喝道:“你這廢物,還縮在這乾什麼!” “我…” “我什麼我!還不帶人去找到那夥兇徒!難道還要躲在這裡給人看笑話麼!” 陳七眼中一亮。 劉業雖在訓斥他,但既然再讓他去辦事,說明還是願意給他機會的。 當即從地上彈起,鼓著兩個老腫的腮幫子叫道:“好路,窩住就曲!” 看著陳七空著一顆門牙的嘴,劉業悲從中來、又莫名慶幸,也沒了繼續罵他的心情,揮了揮手讓他快滾。 “讓趙兄見笑了,沒想到再次見麵,又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 趙斌強忍著笑出聲的沖動,一本正經地做出個凝重的表情,問道:“敢問劉兄,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狂徒,居然敢在這石泉縣中對你動手?” “噗…” “啊~!孫單,你踹我乾嘛!” 身後的王二誠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幸好孫單狠狠給了他腿上一腳,疼得他差點眼淚都掉下來,這才沒有鬧出事端來。 這麼明顯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對麵的劉業。 他有些尷尬地看著趙斌身後的一群護衛:“這是…” 趙斌轉頭狠狠瞪了眼身後幾人以示警告,滿臉歉意地解釋道:“我這幾個護衛野慣了,不懂規矩。估計是看剛才那位兄弟掉了一顆門牙,又口齒不清,有些失態吧。” 說完,轉身嗬斥道:“老奎,你留下作陪。其他人都給我找個位置去吃點東西,孫單你給我看好他們,誰要是再給我惹出事來回去家法伺候。” 眾人見趙斌有些發怒了,當即噤若寒蟬。 孫單忙應了一聲,連打帶踹將幾個同夥趕到酒樓一角,坐下低聲訓斥。 劉業嘖嘖稱奇道:“趙兄的家仆,倒是規矩森嚴,而且一個個看上去很是勇悍。看樣子你不僅是大俠,本身也有些來頭吧?” “見笑了。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坐下談些事情?” 劉業早就不想待在這個傷心之地,聞言當即點頭:“好。不如去我家中,上次家宅未穩,來不及招呼趙兄,這次正好容我一並補上。” 這劉業自從當上了押司,倒是多了一些從容和風度。 見他敢引狼入室,趙斌自然不會慫。 給了孫單一個眼神後,帶著老奎跟著劉業朝劉宅而去。 有宋一朝,很多規矩利於民間流通,很是寬泛。 但有些則格外森嚴。 尤其是涉及見得到的文字之類的規矩時,尤其嚴苛。 畢竟,文字獄開始興起的朝代嘛。 比如這劉宅,就隻能叫宅。 而不能叫府。 那是皇族和品級極高的官員才有資格使用的稱謂。 事實上,連宅也不是隨便亂用的。 一開始隻有官員才能用,後來即使慢慢寬鬆,家中好歹也得有像劉業這樣擔任高級吏員、進納之家之類的才能使用。 普通人,隻能掛個某某‘家’的招牌。 所以要是看到哪個狗大戶家門口掛著某府這樣的門牌。就可以抓緊時間祝他好似,等著看他家破人亡,發配從軍吧。 在這個基礎上,家、宅、府的建築款式和雕刻款式、顏色,都各有規矩,不能亂用。 其中種種,太過繁瑣,不再累述。 劉宅很大,不過也算本分,多是青磚簡樓。 低調樸素中,倒是多了份不經意間的雅致。 之所以說不經意,是劉業骨子裡明顯是個張揚的人。 雖勉強算是地方豪強嫡係,但可能是小時候被叔父奪權的經歷,身上有著一種獨屬於暴發戶的熱情。 不討厭,就是有點讓人容易仇富。 趙斌看著滿滿一桌子山珍美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知道從哪先吃起。 劉業還在喋喋不休,得意地介紹著這些菜是他後廚三位不同的火頭師父的手藝。 仿佛根本不懂吃飯不語的規矩。 惹得趙斌回想起自家刀郎寨中,那個永遠隻會把食物悶熟的胖廚娘。 從小到大啊,就吃悶熟的食物… 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傷? 雖然隻是記憶的殘留,但那種刻骨銘心的心理陰影,此刻幾乎抑製不住想要爆發出來。 ‘平穩氣場…冷靜。’ 趙斌控製著伸手去抓羊排的沖動,用筷子不緊不慢地夾起一小片鹵肉,慢慢放進嘴裡細細咀嚼。 眼淚差點都下來了。 真特麼好吃。 要不將劉業這貨家裡的火頭師傅給綁上山? 劉業哪知他的險惡用心? 看著趙斌慢條斯理,文質彬彬的做派,眼睛一亮,多了幾分贊賞。 不愧是疑似大戶人家出來的公子,這優雅的派頭,的確和日常交往中的俗人,很是不同的啊。 “趙兄?感覺如何?” “還不錯,要是能多幾分辛辣就更好了。” “好好好,下次我讓人多放點蜀椒(花椒)試一試,來來來,嘗一嘗這尾細鱗鮭,這可是咱秦嶺才有的好物件,愚兄剛才特意讓人去菜市搜羅來的新鮮貨。” 趙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發現劉業似乎變得越發熱情了。 時不時還親自站起身來給趙斌斟酒、布菜,姿態擺得極低。 趙斌多雞賊一人? 他轉念一想,隱約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