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們來砸場子,咋還心不齊呢!?(1 / 1)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家阿嫂,終於開口說話了。   “鄭使君,稍安勿躁,光天化日,旁觀者甚眾,恐怕不好用強的。”   陳家阿嫂的聲音如鳴佩環,乾練中帶有一絲嬌俏,聽在耳中,如在大漠上飲到了甘泉。   鄭得膏原本還有幾分怒意,被陳家阿嫂一按一勸,立刻就消了火,胖臉上堆起了笑意。   “可是今日之事,若沒有個明白的說法,我如何向趙使君交代?又如何向你交代呢?”   鄭得膏腆著一張胖臉說著,胖手這才從劍柄上挪開,接著就非常自如地握住了陳家阿嫂的一雙柔夷。   “鄭使君且回去與趙使君上報今日情形,他自會到縣寺為富昌社陳情,不會讓賤妾蒙受不白之冤的。”   “長安令義使君秉公執法,也絕對不會讓人犯逃脫,萬永社若放走了人犯,他們一個都脫不了乾係!”   “鄭使君也不必擔心受到責罰,今日你已經替妾身說了話,錯不在你,而在這無禮的萬永社子弟上。”   陳家阿嫂一邊陪著笑說著狠話,一邊巧妙地把手從鄭得膏的胖手裡挪了出來,非常自如和嫻熟。   而後,她從腰間的香囊中又摸出一錠小小的金子,塞到了鄭得膏的腰帶裡,動作更是行雲流水。   樊千秋冷眼旁觀著這整個過程,從陳家阿嫂和鄭得膏的一推一拉中,看出了不少門道。   首先,這胖求盜不是富昌社的後臺,他們口中的趙使君恐怕才是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其次,富昌社突然踩過界確實早有預謀,但因輕視萬永社失去了先機,所以有些進退兩難。   再次,陳家阿嫂雖然一直在放狠話,但是怒意似乎不強,與其說拱火,不如說在平息事態。   第四,這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好像並不恨自己這個“殺夫仇人”,此事最為古怪。   最後,陳家阿嫂的地位非常微妙,明明是一社之主,為何還要被一個品秩低微的求盜揩油?   以上這種種的細節,讓樊千秋不禁好奇了起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件事情,這富昌社背後有文章可做,而且還是一篇好大的文章。   隻是不知這文章的始作俑者是陳家阿嫂,還是那沒露麵的趙使君,又或者是其他人。   自然而然地,樊千秋又想到了更深的地方,自己有沒有機會在這文章上落下一筆呢?   此時,不入流的鄭得膏在陳家大嫂的收買之下,徹底沒有了怒氣。   他重重地咳了幾聲之後,就趾高氣揚地把手指戳到了樊千秋麵前。   “你這豎子等著,以後自會有人來找你麻煩,你莫要得意忘形!”   “小人在萬永社裡敬候上吏!”樊千秋笑著行了禮,但是麵上卻無一絲恭敬。   這時,從頭到尾都沒有和樊千秋說過一句話的陳家阿嫂,終於看向了樊千秋。   那雙有淚痣的杏目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樊千秋一遍,而後流露出了淺淺的高傲和自矜。   “你也莫要張狂,萬永社今日運氣好,你們再怎麼算,也沒有富昌社人手多……”   “守住了今日的午時,難道守得住今日的酉時?你們總會懈怠的,屆時自會有人來尋你!”   說完這幾句不冷不熱的話,陳家阿嫂那好看的秀眉皺了皺,不易覺察地看了看天上的日頭。   似乎在暗示什麼。   “莫要與此子多說,今日回去,我就與趙使君說,三日之內,遊繳和賊曹自會派兵來拿人!”   “到時候本官倒要看看,你這個小小的萬永社社令,還敢不敢像今日這樣猖狂!”   鄭得膏趾高氣揚地扔下了這句話,冷哼一聲,轉身就向橋下走去,氣勢非常足。   陳家阿嫂倒沒有跟上去,而是稍稍昂著頭,蹙著眉看向了等在橋下的簡豐等人。   “帶那麼多人,你是怕富昌社吃了萬永社,還是怕妾身吃了伱?”陳家阿嫂笑道,有些調笑之意。   “……”樊千秋沒有去回答這句話,仍然背手冷漠地看著對方。   “樊小兄,下次莫帶那麼多人,看起來倒像是你心虛了。”陳家阿嫂說罷,未再多言,翩然而去。   清明橋不長,轉眼之間,陳家大嫂和鄭得膏都下了橋,富昌社的人馬立刻也跟著鬧哄哄地散去了。   樊千秋看著逐漸恢復安靜的清明河南岸,疑竇叢生。   今天,富昌社突然踩過界來鬧事,原因無非有三點。   一是為了報周武被殺的血仇,二是眼紅萬永社征租賺了大錢,三是為了發泄行商被搶的怨恨。   這三點加在一起,富昌社此舉的目的就昭然若是了。   那就是要想方設法將越來越紅火的清明北鄉奪過去!   如果說之前周武買通公孫敬,隻有三分貪心;那現在,富昌社背後的人起碼有十分的貪心了。   畢竟,沒有人能在這潑天的富貴麵前不動心。   可是問題來了,如果有如此明確的目的,今日所為未免太虎頭蛇尾了一些。   兩邊雖都有人受傷了,可富昌社沒有討到任何便宜,還失去了偷襲的先機。   與其說在萬永社麵前顯示了實力,不如說結結實實吃了個癟。   整件事情看下來,從頭到尾都充斥著虛假、敷衍和虎頭蛇尾。   連那主事的陳家阿嫂,似乎也想草草了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不像是要和萬永社搏命,倒像是在演戲。   若陳家阿嫂在演戲,那又是演給誰看的呢?   “光天化日,旁觀者甚眾,恐怕不好用強的。”   “守住了今日的午時,守得住今日的酉時嗎?”   樊千秋默念著陳家阿嫂剛才說的這幾句話,似乎品出了一些言下之意。   還有此女離開時看了一眼日頭的細節,心中的猜想又更確定了七八分。   “社丞,談得如何?”簡豐跑上橋來問道。   “陳家阿嫂,不簡單。”樊千秋感嘆一句才問道,“富昌社今日是幾時開始鬧事的?”   “他們是午時沖過橋來的。”簡豐回答道。   “午時……酉時……”樊千秋默念了幾遍,心中更確定了,“讓眾子弟撤去吧,今日他們不會來鬧了。”   “這……”簡豐有些遲疑。   “選些夜鴞去富昌社盯著,若有異動再聚集子弟即可,人太多,行商不敢來。”樊千秋答道。   “諾!社丞考慮得周到。”簡豐由衷地答道。   “另外,派人去給公孫敬之、程亭長和蕭嗇夫送個口信,望他們來社中相聚,共商今日之事。”   “諾!”簡豐應答而去。   樊千秋站在橋上,不禁有些出神。   清明河不寬,過了河再往前南走,就是未央宮和長樂宮了。   如履薄冰,自己能走到對麵嗎?   樊千秋站了許久,待身後子弟陸續散去,大膽行商漸漸冒頭時,他才走了下橋,混入人群中。   今日還長,仍有大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