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切記,今夜講數,不帶刀,空手去!(1 / 1)

田義不過四十多歲,長得乾乾瘦瘦,看起來更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   旁人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底細,那絕對猜不到此人竟是混私社的出身。   樊千秋二人見到田義時,後者正坐在萬永社的計房中算賬,看起來倒還真像府衙裡的計吏。   他聽到樊千秋的來意之後,並未多言,隻是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賊兮兮地上下打量了樊千秋一番。   “樊大啊,你這膀大腰圓的體魄,最適合入社當個打卒,勸了你五六年,你都不肯,今日為何肯了?”   “嗬嗬,義父,以前是小侄不知好歹,今年這稅款確實湊不齊了。”   樊千秋這聲“義父”叫得毫無心理壓力,穿越來此的大半天時間裡,田義算是他遇到的一個好人了。   大漢北城郭的好人率怎麼看都有點低。   “是嘛,你若早些入社,裡長市嗇夫之流怎敢盤剝你呢?”   “你們樊家雖然有一手做石棺的好手藝,但人丁衰微,你和你的阿爺又過於老實,日子當然越來越次了。”   “不過,你如今能醒悟過來也還不算晚,到社裡當一個打卒,每個月能給你發個千把錢,也夠花銷了吧。”   “你覺得義父的話,說得可還有幾分道理?”   田義這個時候已經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到樊千秋的身前,踱了幾個來回,似乎非常得意。   樊千秋覺得這田義對自己似乎太熱情了一些,這無來由的上心和指點,讓他有一些疑惑。   “義父教訓得是,我以前實在大意了。”樊千秋有求於人,自然把晚輩的謙卑擺得很足。   田義瞇著眼睛在樊千秋臉上來回打量著,他覺得這個“義子”今日似乎很古怪。   平日裡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除了有一把子傻力氣之外,再無別的本事了,待人接物更是一塌糊塗。   可是今日,這豎子不隻對答如流,而且求人辦事的時候也能不卑不亢,竟然有幾分人才的樣子了。   難不成糞土也有可以上墻的這一日?   田義想起了今夜要做的事情,決定還給是樊千秋一個機會。   “你要入社當然是好事,但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行得通的,至少要先為社裡做一些事情。”   “等你在社令麵前露過臉了,我再引你入社就順理成章了,免得有人說三道四,你我都臉上無光。”   田義說得一本正經,老成持的模樣像極了縣寺裡足智多謀的佐貳官。   “要我做什麼?”樊千秋已經想到了投名狀三個字。   田義背手踱了幾步,假裝思考了片刻,最後說道:“今夜要與富昌社講數,你一同去,事畢之後,我就向社令引薦你,當場就可立券書。”   “會不會有危險?我可要準備一番?”樊千秋試探道。   “嗬嗬嗬,你這豎子且放寬心,講數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田義拍了拍樊千秋的肩膀。   那一瞬間,樊千秋差點以為這未老先衰的老潑皮也是穿越來的。   “就這樣白身前去?”   “你隻用露臉撐場,千萬莫要沖動,鬧出事端可不好收場。”田義用拳頭狠狠地杵了幾下他的胸口。   “那可要帶兵刃?!”樊千秋故意再問道。   “帶個屁,你這豎子專門戲弄我?說了是去講數,不是去火並,人人都不可帶刀刃!”   田義怒斥道,他終於明白為何樊千秋混到如今這個田地了,根本就是聽不明白話語。   “明白了,不帶刀,空手去。”   “嗯,去找些吃食,填飽肚子,酉時來此處碰麵。”   “唯!”樊千秋行了個禮,就準備離開了。   這時,田義突然叫住了他。   “記住,入社之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其他人的眼色你都不用看,可明白了?”   樊千秋前世沒有混過社團,但這些言下之意他是聽得出來的。   這哪裡是讓他別看別人的眼色,分明是讓他別聽別人的號令。   這田義恐怕對社令有二心啊。   有二心好啊,那樊千秋就有機會了。   “唯!”樊千秋再次行禮,就與淳於贅退出了計房。   門掩上的那一刻,他分明聽到田義笑罵了一聲呆子。   樊千秋倒也不在意,裝著沒有聽見,反正是便宜義父,不必與他計較。   來到院中,日頭又斜了一些。   樊千秋想著田義剛才的話,又掂量了一下今日遇到的所有事情,決定要找個地方消化一番。   “大兄現在要去何處?”淳於贅問道。   “你今日出來了許久,趙家不會為難你吧?”樊千秋反問道。   “不怕,我與妻家說過了,這兩天本家有事,需要耽誤幾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兄不用擔憂。”淳於贅笑道。   樊千秋笑著點了點頭,又拍了拍淳於贅的肩膀,已經真正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好友了。   “我等先去食肆飽食一頓,再到此處和田義碰頭,今夜同去富昌社與那些人會一會”   “諾!全聽大兄安排。”   在大漢,人們在外飲食投宿有不同的去處,按功能和大小可以分為四類。   一是官營的郡國邸、傳舍和亭傳,開在城中或交通要道,可留宿也供酒食。   二是私營的群郗,同樣開在城中或交通要道,亦可留宿,並提供酒食。   三是流動的食肆,開在閭巷中和外城郭,並不合法,隻提供簡單食物。   四是較大的飯肆,隻能開在各處市中,提供比較豐富的酒食。   幾種飯肆客舍雖然同樣對外經營,但經營者的身份是不同的。   隻有第四種情況,也就是在市中經營飯肆的黔首,才屬於市籍。   北城郭已經算是城外了,管理沒有太嚴苛,因此流動的飯肆隨處可見。   既然是流動,所賣的吃食就非常簡單了,至多不過是胡餅和旨蓄而已。   樊千秋從早間到現在滴水未進,腹中空空,吃這些東西自然是不夠的。   而且他還要回自己的棺肆拿一些東西,所以兩人又重新趕回到了東市。   飯肆都開在東市的東南區,因為此處位置是最好的。   現在離市門落鎖還有一個時辰,其餘各區已經逐漸冷清了下來,但是此處仍舊熱火朝天。   二人隨便尋了一家,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