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劉野豬缺錢了,難怪要在長安城刮地皮啊!(1 / 1)

賀忠看到樊千秋放下賬簿,有些吃驚。   “賢弟這麼快就看完了?”   “我看了一些,心中已有了大概,還有些事想要直接請教大兄。”樊千秋問道。   “賢弟隻管問便是了,你我一同經歷過了生死,毋需太多虛禮。”賀忠此刻已經看不到前夜的狠決了。   “萬永社一年到底能收多少市租,還請大兄如實相告?”   “賬簿上所寫的就是市租真實的數目,絕無隱瞞錯漏。”   “去年當真隻收了五十萬錢?”樊千秋難以置信地問道。   “當真,絕無虛言。”賀忠點點頭說道。   “會不會是那田義和張孝暗中動了手腳,誆騙了大兄?”樊千秋再問道。   “這兩個狗賊雖想圖謀社令之位,卻不敢在收稅之事上做手腳,他們也怕公孫敬之啊。”賀忠搖頭道。   “那元光元年縣寺要萬永社上繳的市租數目是多少?”   “元光元年以前每年要上繳的市租都是三十五萬。”賀忠無可奈何道。   樊千秋大概明白了。   看來萬永社每年能在清明北鄉收到的市租大約在四十萬錢左右,歷年都是按照這個數目收的。   元光二年以前,上繳給長安縣寺的市租都是三十五萬錢,裡外一扣,餘下的五萬錢就是萬永社的出息。   但是去年,也就是元光二年,長安縣令新官上任,就將萬永社該繳市租提到了七十萬錢。   所以萬永社拚死拚活一整年,仍然是拉下了一個虧空:而且,萬永社還貼進去不少積蓄。   “大兄,那今年到本月為止,總共收了多少市租了?”樊千秋問道。   “前八個月共收市租二十萬錢,與去年相比,多了一成,到今年十二月,想來可到五十萬錢市租。”   如此說來,這剩下四個月是征收市租的旺季。   秋收農忙結束了,農本之事告一段落,黔首們自然就要拿自己的物產來換現錢。   而且,年關將至,更是會催生出新的消費欲望,加快這商品流通的速度。   樊千秋答應了要征收八十萬市租,減去已經征收的二十萬,缺六十萬錢。   加上答應給公孫敬之疏通的錢,以及買爵位到公乘的錢,又是二十五萬!   如此算下來,剩下四個月,樊千秋還要在這清明北鄉收到八十五萬市租。   倘若按照原來的征稅強度和方法,後四個月隻能征到三十萬錢市租,這意味樊千秋得多刮出五十五萬錢萬錢!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去年,劉野豬這小兒發動了馬邑之圍,雖然無功而返,恐怕卻弄懂了一件事:打仗得花錢,花大錢!   所以,不是長安縣令突然要刁難萬永社,而是這“千古一帝”要刁難萬永社。   也好,若不是劉野豬動了這個心思,樊千秋也不可能趁虛而入。   “大兄,富昌社有何征市租的妙法嗎,為何他們敢來接這燙手的山芋呢?”樊千秋問道。   “富昌社社令周武並不是長安縣本地人,而是從長陵縣遷籍來的。”   “所以征收市租的時候,無所不用其極,不少人被征到家破人亡。”   “這市租是收上來了,但卻是民怨載道,很不得人心,罵名頗多。”   賀忠細細地數落了富昌社所做的惡事,臉上一直有憤憤不平之色。   樊千秋有些好笑,這賀忠竟然還真的奉行墨家“兼愛”的道義啊。   “大兄,若讓富昌社的人來收清明北鄉的市租,你覺得可收幾何?”樊千秋問道。   “若按照他們那股狠勁兒,一年可收到百萬錢上下……”賀忠說出這個數字,臉上表情復雜。   “大兄再將如何在鄉裡收市租的情況,與我說說,我好想想法子。”   賀忠聽到這裡,心裡突然有些沒有底:這樊千秋對征收市租之事似乎不甚了解,莫不是自己選錯了人。   雖然心中犯嘀咕,但他還是將樊千秋想知道的事情詳細說了出來。   鄉裡中,雖然沒有像長安九市那樣的官市,卻有許多臨時的裡市和鄉市。   鄉市和裡市有半固定的場所,但在其中買賣貨品不需要市籍,也不需要額外手續。   按照大漢律法,行商隻要不在一個地方開肆售賣商品超過十日,就不算違反漢律。   對這些行商征收的市租也分兩種:固定的開肆市租和變動的交易市租。   不管是哪一種,都並不好收。   “小行商家小業小,看到我等去收開肆市租,拔腿就會跑,很難人人都征到。”   “大行商家大業大,不僅是偷奸耍滑,還會抗拒不交,我等拿他們也沒辦法。”   “至於交易市租,那就更難收齊了,隻有巡市恰好碰到的時候,才能征收到。”   “這些行商不交市租,不怕被判去為司寇嗎?”樊千秋想起這幾日被逼稅的經歷,難不成旁人都不怕懲罰。   “雖然不交市租觸犯了漢律,但鄉裡鄉親,我等不好用強,隻能勸說。”   賀忠絮絮叨叨地訴了許多苦,說到底是稅收製度不完善,給行商們鉆了空子。   看來,賀忠的年紀大了,就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手腕子是越來越軟了。   想靠“講情義”收齊近百萬的市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無異於緣木求魚,絕無好結果的。   樊千秋自然也同情那些家訾不多的小行商,但規矩就是規矩,不應有例外。   就像一輛擺在路上的馬車,一旦有人在車邊便溺而無人阻止,那麼就會源源不斷地有人效仿。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第一個在車邊便溺的人給打死,就再無人敢效仿了。   “大兄,還想冒昧問一句,社中子弟收市租的時候,可有膽敢揩油之人?”   “這……”賀忠麵露難色。   “大兄直說無妨,我搞清楚其中關節,才能收好這市租。”樊千秋正色道。   “這自然是有的……”   “所以子弟們到底收了多少錢,社裡是一概不知的,全憑子弟自請?”樊千秋問道。   “社中每月隻給子弟發六百錢,畢竟還是太少了些,難以杜絕揩油。”賀忠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了。   “大兄,若較真的話,不交市租之人,我可處置到什麼地步?”樊千秋盯著賀忠問道。   “隻可押往長安縣寺論處,但……”賀忠猶豫片刻接著說道,“若敢聚眾反抗,形同群盜,打死毋論!”   樊千秋心中有底了,看來,沒能收齊市租,果然是賀忠心慈手軟了。   執法者如果過於軟弱,那麼受益的可不是黔首,而是那些大戶豪猾。   樊千秋看明白了,想征到足夠的市租,得有一套成製,還得靠一個狠字——不是恃強淩弱,是劫富濟貧。   不狠不行,亂狠也不行。   合起來就是幾個字——奉詔征稅,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