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步真得手後學著他的五世祖室點密自號為“咄陸葉護”,想看看諸部的反應,可沒人支持他。阿史那步真無可奈何便也揮著馬鞭投了大唐,可汗泥孰便將他的部眾交予了阿史那賀魯,朱邪氏的處月部自然也歸了賀魯。 咥利失可汗跑了,投奔了在焉耆的兄弟。西邊諸部立了東突厥啟明之子欲穀設,與咥利失相攻殺,而不能決雌雄,便依著老祖宗的規矩,中間一刀,一人一半。伊列河(又作伊麗河、伊犁河,在今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圖東北一帶)以西屬咄陸,以東屬咥利失。 賀魯統治下的處月部應該是隨了咥利失,可咥利失很快就再次經歷了叛亂,最終奔死他部。弩失畢五部立了他的侄子,可這個沙缽羅葉護可汗不到三年便被欲穀設擒斬了。 重新混一了西突厥的乙毗咄陸可汗(即欲穀設)雄心奮張,率兵擊破了吐火羅,又遣兵侵伊州(今新疆哈密市),遣處月、處密諸部圍攻天山縣(今新疆托克遜)。安西都護郭孝恪率兩千輕騎一勝再勝,屋利啜諸部很快就有了二心,他們遣使到了長安。唐太宗依其所請冊立了莫賀咄乙毗可汗之子,是為乙毗射匱可汗。 射匱之父且不能服眾,射匱自然也不能服眾,但是有了天子的加持,欲穀設漸漸勢弱,最後隻能逃往吐火羅。賀魯押著處月、處密等部在此過程中建立了莫大的功績,同時賀魯的野心也萌生了,便也與射匱有了矛盾。賀魯知道自己敵不過射匱身後的太宗皇帝,在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他率著處月等五部之眾要求成為大唐天子的百姓,太宗皇帝接納了他,詔令他居於庭州(今烏魯木齊)。 庭州南界有條金娑山(今新疆天山東博格達山),北部有個沙陀磧(今準葛爾盆地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東邊還有個蒲類海(今哈密巴裡坤湖),處月部便安置在金娑山的北麵(史書上說是南麵,應該錯了,南麵屬西州,隔著一條山脈離沙陀磧便遠了)。 兩年不到,太宗皇帝歸天的消息隨著告哀使的馬蹄送到了庭州,賀魯知道機會來了。他反出了庭州,殺敗了射匱,霸有了整個西突厥。當時處月部朱邪闕俟斤似乎已經不在了,他的繼任者朱邪孤注也殺了招慰使,引兵向西。可是“射脾俟斤沙陀那速”卻留了下來,高宗皇帝便將賀魯所領授予了他,可能這時更多的是“名義”上的,不過“事實”很快就到了。 第二年永徽三年(公元652年)在左武候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的攻討下,取得了斬首五千級,俘虜九千人的戰績。這些俘虜大概都交予了沙陀那速,第二年高宗皇帝在金娑山、沙陀磧、蒲類海這個區域建置了金滿州、沙陀州,酋長便轉做了都督。 顯慶二年(公無657),高宗皇帝遣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燕然都護任雅相,副都護蕭嗣業等率師討擊,同時使右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為安撫大使。唐軍勢如破竹,處月又受到了老主人彌射的招誘便果斷投了過來。賀魯兵敗如山倒,眾叛親離,最後吃一個城主擒住送給了蕭嗣業,一番痛哭流涕的懺悔感動了蕭嗣業,也感動了高宗皇帝,最後在長安做了一介百姓。高宗皇帝將西突厥分成了兩份,將彌射與步真都冊作了可汗。 龍朔初(公元661年),處月部酋長沙陀金山從武衛將軍薛仁貴討鐵勒,以功授墨離軍討擊使。沙陀金山或許便是沙陀那速之子,他的蕃名或許便是朱邪拔野,是為朱邪克用的遠祖。 據《舊五代史》所言,自朱邪拔野而下是五代相承,世世為沙陀部都督,世世為唐忠臣,以至於朱邪克用。當然歷史是各有各話,《舊五代史》沒有提到一個朱邪金山之孫骨咄支曾任回紇副都統從肅宗皇帝平安史之亂,《新唐書》卻記載了,還記載了朱邪金山的曾孫朱邪盡忠在貞元(公元785年-804年)中曾以沙陀七千帳投依吐蕃,做了吐蕃贊普的軍大論(義為“大臣”),為王前驅,攻陷大唐北庭都護府一節。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的,無論是作為“處月”部,還是作為“沙陀”部,對於朱邪氏而言他們的力量都無法自主,為了生存,隻能服從跟隨強者。突厥強盛,便隨了突厥;回紇強盛,便隨了回紇;吐蕃強盛,便隨了吐蕃。 當然這種隨風折倒的品性很難使人信賴,吐蕃將沙陀人遷離了故地,朱邪盡忠便將著他的族人到了甘州(今甘肅張掖)。後來回鶻(即回紇,此時已改號回鶻)西略,奪取了吐蕃控製下的涼州(今甘肅武威)。甘、涼東西接境,吐蕃感到了不安。 突厥、回鶻同為匈奴後裔,隨著大唐征戰時,沙陀人還得到了從屬於薛延陀的同羅、仆骨兩部的降俘。同羅、仆骨與回鶻的血脈很近,他們都是“鐵勒諸部”。 吐蕃人疑心朱邪盡忠執兩端並不是空穴來風,以下各處的歷史記載便是一樣了。一日,朱邪盡忠對他的兩個兒子朱邪執宜、朱邪葛勒阿波說道:“我世為唐臣,不幸陷賊汙節,今若走蕭關歸唐,不勝於絕種於此乎?”兒子們也早就受夠了吐蕃的征發、役使。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朱邪盡忠父子盡起部族三萬帳向著蕭關進發。吐蕃大軍前遮後追,左突右擊,朱邪盡忠戰死,沙陀大部沖散,朱邪葛勒阿波領著一部北走,循著烏德鞬山(今蒙古國西南杭愛山)東走,到達振武城時隻剩下了殘部七百;接掌父親鼓纛的朱邪執宜為吐蕃大軍鳴鏑所集,他也偏離了洮水,最終到了靈州。士不過三千,馬不過七百,雜畜橐駝僅千頭;其他被沖散的老弱卻沿著洮水,過石門山,最終到了蕭關,進入了鳳翔、興元。 朔方節度使範希朝在第一時間便向憲宗皇帝表奏了此事,他希望能將沙陀置於朔方的管控之下,沙陀驍勇健鬥,能夠從甘州殺過來的更非尋常健兒可比。朔方麵對吐蕃、回鶻的壓力太大,需要驍勇。憲宗皇帝對沙陀的歸國也是感慨不已,下詔沙陀部於鹽州安置,置陰山府,以朱邪執宜為陰山府兵馬使,自鳳翔、興元還者悉還其部。葛勒阿波到達振武後更是獲授左武衛大將軍,兼陰山府都督。 憲宗如此任命似乎有挑撥離間之嫌,陰山府都督不應該授予沙陀人的酋長嗎?在《舊五代史》中出任陰山府都督正是朱邪執宜,葛勒阿波這人便沒有出現。或許真實的歷史是:朱邪葛勒阿波為兄,朱邪執誼為弟,故當日分道之時,葛勒阿波得獨領一部,而作為阿弟的執誼隻能跟著父親走。可是盡忠戰死於道,沙陀人的旗鼓便由執誼暫掌,其兄尚在,旗鼓、都督自然合予其兄。可是到後來,朱邪執誼還是成為了沙陀人的酋長,葛勒阿波的名字再也沒能出現在此後的歷史記載中。 範希朝對待沙陀人是推心置腹,盡心盡力。為他們市牛羊,甚至為他們請得了原本屬於太原兵的六百分衣糧。一年後朝中有了異議,認為靈武近吐蕃,恐沙陀反覆生變;又說憑空多出的這一萬張口使邊糧騰貴! 問題是範希朝帶來的,範希朝移鎮太原便將沙陀人將到了河東。範希朝選了勁騎一千二百人留在了太原,號沙陀軍,另置了軍使。將餘眾安置在了振武東北的定襄川,葛勒阿波到達振武後便在此處放牧。朱邪執誼不滿部落分散,又不服葛勒阿波這個都督,便擅自將大纛立到了朔州北境的黃花堆。可是這並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於是他憤然翻過了陰山,到了神武川,自號為陰山北沙陀。 轉機很快就來了,憲宗皇帝決定對成德節度使王承宗(契丹人王武俊之孫,王士真之子)進行征伐,朱邪執宜接受征調,屢立戰功,在木刀溝一役中更是以七百騎橫貫成德數萬伏軍,與諸軍斬得敵首萬級!兵罷之後,朱邪執宜便以功得了蔚州刺史一職——蔚州是代北三州之一(餘二州為雲、朔),東界是恒山,接境幽州,道聯義武、成德,朝廷的用意自然是要他與義武犄角,防遏幽州、成德二鎮。 朱邪執宜這下算是在大唐立住了腳。元年八年(公元814年),他參與了天德軍對回鶻的防禦;元年九年,又隸於李光顏麾下參與了平定淮西吳元濟之役,以功授檢校刑部尚書;穆宗皇帝長慶元年(公元821年),他再次受征討伐成德亂將王廷湊(王武俊養子,回鶻人)。兵罷後入朝,穆宗皇帝拜他金吾衛將軍,留宿衛,金帛袍馬賞賜以萬計。 文宗皇帝大和四年(公元830年),新任河東節度使柳公綽(柳公權之兄)一改前幾任節度使對他的猜忌,在親切接見過他後,奏他為陰山府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使居雲、朔塞下,彈壓九姓、六州胡,捍禦北邊。這下朱邪執宜便成了代北諸胡的長官,有研究表明沙陀三部其他二部薩葛、安慶便在此時形成——朱邪執宜整合了先他們來到代北九姓、六州胡! 他的兒子朱邪赤心嗣位後,又陸續參與武宗攻滅回鶻烏介可汗、平定昭義劉稹諸役,一次又一次的搏得了功名富貴,現在又輪到他的孫輩了!
章14下:鋒矢相摧300載,代北胡兒肩狼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