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留道:“我想好了,咱們去弄鹽!”阮結以為他是在試探司馬福,畢竟船都離了津頭了。司馬福道:“錢哥,兩位兄弟,漢子腸直口大,我司馬福不是沒鳥穿裙的,一句話,送你們到地,買賣什的我不摻和!”說完竟直入艙去了。阮結、徐靖過來坐在錢留身邊,說笑了幾句關於吳家的閑話,問道:“錢哥,那姓徐的為什將話掩了——對那姓曹的說白不好?”徐靖道:“說白了他也沒臉!” 船往南行了二十餘裡,日頭漸漸斜了,鋪金染紅的霞光映得水麵一片斑斕。“婆留,可是去鹽官弄鹽?”徐靖將酒囊攥了攥,裡麵一滴酒也沒了。他將酒囊丟給阮結,阮結拿在手裡晃了晃,拔出塞子,趴出船舷外盛水。錢留望著天空急躁躁劃過的飛鳥道:“去看看,不得便便罷了!”船突然簸了一下,在船弦邊盛水的阮結沒留意,竟嗙碭一聲栽了下去。 錢留趕忙站起身來,船明顯是吃什物撞了一下,便聽到了司馬福在後麵甲板上嚷:“錢哥,有艘雙桅大船撞上來了!”阮結將酒囊往船上一拋,向後遊去。錢留這時早望見了,船很大,不是米船便是鹽船,河道上船稀疏得很,要撞著也不易的!正琢磨著,大船又撞了一下,一似大狗趕鴨。徐靖早罵了起來,便聽到那大船上笑嚷起來:“哈哈哈,臨安小子,你徐家爺爺來了!”喊話的便是徐及了。 阮結爬了上來,一邊脫衣衫一邊罵嚷著道:“我便說他岸上為什不道破,這渾賊!錢哥,現在咋辦?”錢留還沒來得及說話,船又吃撞了一下,不知哪裡喀地響了一下,司馬福叫聲“不好”鉆進艙裡。徐靖道:“婆留,我看得壞,這船非得散架不可!”錢留也罵了一聲,對徐靖道:“去將斧出來!”得船時他便翻看過,底艙裡有一柄短柄斧。 嗙! 船又吃撞了下,徐及一夥在船上笑得愈發歡了。徐靖貓了身要進艙,司馬福便赤著身子出來了,提著短斧和鋼叉,對錢留道:“將船往岸上靠,他既要破我的船,我便淹死這群龜孫!”麵目很猙獰。錢留要接他的斧子,他卻往自己革帶後一別,翻身跳下水去,吃水一蕩,背上藍靛靛的蛟龍便似了過來。阮結大吸一口氣,也隨著跳了下去。錢留吩咐徐靖操船,自己往船後去,他得迷迷徐及的眼。 一立住腳,徐及便在船頭露了臉,嚷道:“臨安小子,徐爺再賞你一個機會,將三身衣裳脫了扔水裡,再予我幾個受傷的兄弟磕上三個頭,便放你去!”錢留道:“也罷,便脫與你!”說著真個爽爽利利地脫衫子,又問道“褻褲可也要脫?”徐及道:“要脫!你若是個男裝的女娘,豈不錯過了?”錢留道:“也罷!隻是恁好的衣裳拋在水裡實在可惜,貴兄弟也有著破衫的,何不將了施散人?”徐及笑道:“你倒好周到!”錢留道:“放支篙子下來,纏上便有!”徐及哈哈樂著,突然赤腳底起了些震動,有人在船底搗鬼! “好,這便放——放!” “嗖嗖嗖!” 三支箭應聲而至,錢留將衫子一舞,急忙退回艙中,大船隨即又撞上來了。聽見那廝大嚷道:“鑿吧,爺這船九個水密艙!”一會又道:“別急,使箭看著,看他能泅多久!”錢留這時也是百計無施,到前麵拿大槳將船往岸邊劃,可大船在後麵頂著,要掙開並不容易。不久,便聽見徐及喝下水,這廝毒呀,錢留不知道司馬福能泅多久,阮結應該是要透氣了! 嗙! 船尾再次吃了撞,小船一下竟歪到了一邊,掙了開來,偏離了大船的航道。倆人加勁劃槳,很快,就到了大船便超出了半截身子。小船落到大船船尾左近時,那上麵傳來了一陣歡嚷,看時,結已吃縋著吊在船舷上了,頭一顫一顫地動著,應該是吃了不少水在肚裡。司馬福還不見動靜,估計兇多吉少了! “再下去兩個!” 大船上便又跳下兩個赤條漢子,不多會,水麵湧出紅來。沒有多久,水嘩地一聲響,一個腦袋在船舷右側冒了出來,是徐及的人。錢留耐不住了,也竄身跳下水去,捉得一個換一個。可是他在下遊,血汙了水,他一入水眼睛便糊了。那血似乎還在不斷的流,錢留隻得再往下沉。水清了,遠遠便望見了司馬福背上那條藍靛靛的蛟龍。司馬福將斧子砍在船底,左手把定,右手中那柄鋼叉舞得甚是輕巧。他的兩腿間還夾著一個人,血就是從那裡流出來。錢留還沒遊過去,那流血的沉了下去。司馬福換了手,將鋼叉叉住船底,右手拔出斧子又掄鑿起來,很明顯適才來攻他的早上水去了。 錢留向那流血的漢子遊過去,一把挾起。這時司馬福也發現了他,錢留揮手示意他往東出水。司馬福卻示意錢留先走,拔出斧子又砍了兩下,水突的往上一旋,他的胸前的長須一下被拉蓋到臉上,這是他鑿破的第二個水密艙了。 司馬福正遊著往前鑿第三個時,耳邊咕地一聲響,一支箭射了過來,接著第二支,第三支。司馬福一一避開,身子往下一翻,沉到幽暗的水底去了。徐及的夥伴都不敢追下去快速浮出了水麵。錢留挾著受傷的漢子一直往岸邊泅去。 徐及一邊指揮人轉帆靠岸,一邊接應水中兩個持弩的夥伴。突然,幾乎是毫無征兆的,倆人啊的痛喊了一聲,鮮紅的血便湧了上來!倆人的腿都著了一下,他們慌亂地對著水下射出一支弩箭,扯住軟梯便往上爬。回頭看時,那長須夜叉已不見輪廓,隻見一團靛藍。 徐靖將船駛進了左近的河汊口,不知向東通到哪裡,一眼望不到頭。姓徐的那隻大船也漸漸迫了過來,現在他到不慌了。過了好一會,錢留在左船舷露出頭來。徐靖搭了把手,錢留將死者推了上去——這人已是死了,水是清的,血都流盡了! 錢留道:“阮結吃抓了!”徐靖罵道:“他娘的,莫不要應了葉道人的話了!司馬福可活著?”甲板哐鐺兩聲響,便多了一柄斧子、一柄鋼叉,緊著司馬福便笑著翻了上來,白皮藍紋,一傷不著,甩著水道:“痛快!痛快!他折了我櫓、損了我船,我鑿了他兩個艙,傷他四人,殺他一人,也不虧了!”徐靖鼓著掌道:“好!兄弟,你這手段,是不負這身上這兩條蛟了!”說話間,又有箭至,沒頭沒腦篤篤亂釘。三人伏低了身,齊揮起槳來,船沿著河汊疾進,劃了三四裡,沒想前麵卻沒了路,竟是一片沒邊的蘆葦,船撞進去,便完全陷住了,到處都是水禽的撲騰與嘎叫之聲。徐及的船也好久沒動了,天黑得很快,船上大旗的輪廓也模糊了。 蘆葦叢全是泥沼受不得人腳,船行不得,人也行不得,隻有往回劃了。船才有拔出來的意思,後麵兩隻小快艇箭似的過來了。一隻艇上是四人,兩人劃水,一人持弓,一人端弩。徐及在艇上喊話,不束手隨他走,便葬在這裡。 “此地喚作百禽澤,官河爛堤後沖出來的!倒是塊好地,不須掘穴、不須掩土,也不暴露,死人、活人,沾泥便陷!”也沒他法,錢留隻得假意肯了,要等挨近了再伺機奪艇。沒想徐及先使拋了器械,又逼著司馬福動手捆了錢留,再讓徐靖捆了司馬福。這才跳船過來,徐靖受捆時要掙,腿上吃了一箭,都受了擒! 夜半時分船停了,錢留四人被拽著上了岸,黑地裡大概走了八九裡路,入了一個大院落。四人被重重地摜在了一大堆白花花的物什上,一沾唇便知道了,是鹽——這地大概是個鹽場。 過了好一會,徐及一夥人才打著火把出來了。徐三怪聲嚷道:“三哥,兀不是偷鹽賊?”另一個扔出個半身高的竹簍,徐及走過去提起,從裡麵拿出十來隻裝鹽的麻袋,他訝然嚷道:“這賊真貪,將這麼多家夥什!”說完,便有人撐開麻袋去裝鹽,有人打著火把往不遠處的茅棚裡去了。錢留四個吃捆得結實,口也塞住了,掙不得,說不得,隻得睜眼看著。 鹽裝好了六七袋,徐及示意夥伴停了手,走到錢留跟前道:“人不能太橫,不能太貪!看,不吃抓了現形了?”站起來笑了兩聲,便吩咐人道:“來,拖鹽賊過去!” 棚子裡齊刷刷地築著三排大灶,灶上蹲著燒得烏黑的大鐵鍋,將人稍稍打疊一下,一個成年的漢子也能囫圇裝下。現在已經有四口鍋在冒熱氣了。 “將火燒旺點!”徐及嚷著踱到了四人跟前,要笑不笑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錢留臉上也有了驚恐,這廝莫不真要煮了自己幾個?徐及拍了拍錢留的臉,道:“我們鹽亭的規矩,抓著鹽賊,便要他受鹽罪!煮死了便罷,煮不死天明再送官!”笑著招了招手,立即有人過來將四人的眼睛遮束上了,嘴裡的繩子卻鬆了去。 “死前可還有什話?” 徐靖、阮結、司馬福便破口大罵起來,錢留嗬道:“別嚷!”自小便有人說我命當富貴,今日如何也命不該絕的,一定還有機會。他真要殺人,在澤中便合動手的。徐及笑了聲,問道:“湯可沸了?”有人道:“亭長,燙手了!” “好!將人下鍋!” “慢著!” 錢留嚷道,“徐及,今日是我耍橫在先,便值得賠上四條性命?”徐及道:“好,知道講理了!”另一個道:“亭長,這廝識什理?小乙莫不是吃魚咬殺的?”司馬福嚷道:“誰撞我船來?我與他們也不是一夥人!”徐及道:“同船便得同命!”錢留道:“徐及,刀槍無眼,你死了的兄弟也怨不得他人!我也不想他死,不然也不得將他上船!今日之事,是我起釁,他人無辜,放他們走!”徐及道:“你們四人夜入鹽亭盜鹽,致亭卒一死數傷,怎的喚作無辜?又怎的走得?”錢留冷笑道:“也罷了,案上肉,隨你擺布!” “好!這話知命!” 徐靖便又大罵起來,徐及不再說話,與亭卒一起動手,兩人揪一個,喊著號子蕩起來來:“一、二、三!一、二三——扔!” “啊!” “嗙——嗙!” 四人幾乎同時被扔進了煮鹽的鐵鍋裡,入了鹵水,才知道入的是冷鍋,但四人的心、膽幾乎都從口裡爆裂了出來。 “婆留?” “錢哥?”錢留應了聲。徐靖又大嚷道:“賣娘賊!來個痛快的!”徐及道:“既急著投胎,也罷了,來!”四人被拽了出來,這回是真的了,號子還沒喊,鍋口的熱氣便撲著了臉耳。號子又喊了起來,四人又齊聲大喊,一身肉也再次繃緊了,啪的幾聲,卻是給扔到了地上。徐及一夥人又大笑起來。笑過了,徐及罵了句道:“事不可三,鍋也燒得滾了,賊也耍得夠,來!送他們下地獄!”被耍了兩次,第三次誰也不都叫了。 號子依舊喊了起來,四人的身子跟著號子擺動,突然身體失去了控製,急速往下墜,一股火氣裹上來,被燙的疼感瞬間如浪頭般拍打下來,四人叫嚷著在鍋中扭了起來,可沒過多會那熱疼卻消失了,湯的溫度明顯降低了。 原來在四人眼睛蒙上後灶火便抽滅了,徐及根本就無意殺人,一者他以豪傑自許,不願行過甚之事;二者但將這四人做鹽賊送官,不需他動手便是死的! 錢留四個吃撈出來綁在了樁柱上,都鬆了一口大氣,隨即便聽見徐及在吩咐人道:“三郎,這三個更次便交與你們四個,五更我帶了張巡緝過來取人!”說完便帶著人走了。便聽見徐三在吩咐人合門,門栓嘎嘎啪啪作響。 “哎!不對,”徐三突然站住道,“這場中的狗去哪了?阿鹹,回來時你可聽見吠了?”那人沒說話,走到一邊去了,一會聽他在遠處道:“這狗洞又扒開了,他娘的,又跑出去撒野去了!”四個人都放出笑來,徐三走到錢留麵前,拍了拍肩道:“小子,兄弟四個好好說些心底話,一袋鹽便殺得頭了!”錢留要說話,人早走了。 “錢哥,便折這裡了?” 司馬福先開了口,阮結道:“你不殺他兄弟,折了也隻是三身衣裳的事!”司馬福道:“我不殺他,死的便是我!”徐靖嗔道:“阮結,怎的不怨你娘生你在世上?什話麼,同船同命!”錢留掙著繩子嗬道:“鬧什!便是真盜了鹽也沒有立斬的律,有力氣先掙了繩子!”麻繩浸了鹽水,束得一點餘地也沒有了。徐靖嚷道:“婆留,這他娘的掙得開麼?” “掙不開!” 徐三笑應道,笑罵了一番,輕輕起身,指了指裡麵,留下兩個夥伴守著,兩個進去躺著去了。錢留四個也沒掙了,想這廝們多少是得留一雙眼的。沉默了好一會,徐靖出聲嚷道:“賊豬狗,爺要屙屎!”嚷了幾句,並沒人吭聲。錢留要他住口,便都不說話了。 大概過了近兩個更次,院子裡開始出現了一些異樣的響動。好像有幾個人在促急促忙的搬拿什麼,隱隱還聽見了幾聲低語。錢留尖著耳朵聽了好一會,不對,這不是徐三幾個。嘎地一聲門開了,腳步聲便往門口去了,一會又回來了。真是有賊!徐靖幾個都起了鼾,錢留可一直醒著,這夥賊應該在徐及回來時便在場院裡了。 錢留壓著聲音開了口:“好漢——好漢!”那腳步聲明顯頓了一下,錢留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繼續道:“相煩救一救,設若脫了此難,錢留不死,必有厚報!”阮結醒了,道:“婆留?你怎的了?”錢留不理會他,繼續低喚。沒人應話,腳步聲卻愈發快了! 錢留道:“好漢,解了我們的縛,這鹽不就是我們四人偷的?”阮結道:“是來,不然就嚷起來,一起死!”腳步聲停了,直了低語聲。錢留道:“好漢,我乃臨安錢留,吃的是刀口飯,既與徐及是個對頭,也與官衙是對頭,絕無相害之理!公等不解了我四人走,那盜鹽者是誰來?”腳步走了過來,錢留的眼布吃扯掉了,麵前站兩個青衣男子,一高一矮,都遮了麵,個高的眼中透著兇光,另一個卻有善意。高個道:“我解了你們,每人與我背兩袋鹽!”錢留滿口應了,他瞟了瞟臺階,那兒橫躺著兩個人,不知是死了還是昏了。 徐靖、阮結鬆了繩便要尋到裡邊去,四個鹽賊都惱了,要不了一個更次天便要亮了,他們隻得一輛手推車,如何還有時間節外生枝的!錢留道:“還尋揪什的,時近五更,徐及便要回轉了!”倆人這才撤身幫忙裝鹽。阮結受了箭傷,錢留一人背了三袋,隨在鹽車後入了一條小徑。 天光雖黑,鹽賊在前麵可一點不慢,很顯然他們便是這一帶的人。而且從他們聲音可以聽出,除了攥著刀押在後麵高個外,其他人年齡都不大,大概在十六七歲上下。阮結幾個也聽出來了,徐靖不斷向錢留遞眼色,要他當機立斷,先動手。對付這四人確實算不上什事,更何況四人站得散,一個在前麵拉車,兩個在左右推。 錢留挨上去,問道:“兄弟,敢問如何稱呼?”問的是眼善的小子,他推在車左邊,回頭看了錢留一眼,道:“你真個姓錢,名留?”錢留道:“真!”小子道:“那錢可留得住來?”笑了。又道:“我一直以為世間沒這個姓!”錢留道:“世間甚姓也有的!” “那可有姓鹽的?” “有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文宣王七十二賢便有一個喚言偃的!” 不獨言偃,便是所有七十二賢的名字錢留也能一口氣說出來。他生來就是好記性,去過一次文廟便都記住了!鹽賊也就知道個“勇子路,富子貢”,哪知道是言不是鹽。閑說了幾句,氣氛明顯變了。眼善的小子道:“我姓高,錢哥,你們是怎的吃罪徐及的?”錢留將事說完,這小子不禁把自己名說了,還說後麵那個高的。他單名一個彥字,後麵那個喚作沈夏,兩人都是海鹽人,便在北亭鹽場裡幫雜。另外兩個都是鹽官本地人,不肯說名道姓。 鹽車推進了一座林子裡,侵晨的微光又吃遮了個乾凈,昏黑滿目,鳥卻有些鬧騰的跡象了,撲翅聲和啼鳴聲時起。前麵拉車的腳步卻還是很快,高彥道:“錢大哥,你們真是好手段。像我們幾個,便也隻是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罷了!白日見了徐及那廝,傴著身子頭也不抬的!”沈夏道:“也隻是要賺他些錢,丟得開時,誰又怕誰?”在林中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些時候,鹽車停住了。高彥、沈夏四個湊到一起去商量什麼了。錢留幾個也將袋子下了肩,徐靖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攥了一塊石頭,司馬福、阮結站得位置也很好,人一過來便是入了虎口,想走也難! “錢哥,你們帶四袋鹽走,咱們就此別過!”沈夏在車子那頭嚷,並沒有走過來。高彥道:“往西南走,便可回臨安!”錢留一笑,應了,又問了去百禽澤的路。背起四袋鹽,先動了腳。沈夏四人卻一直沒動,站在那裡望著。
章六十四下:奪衣裳水底蛟龍,受欺弄絕處逢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