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時孤身入局(1 / 1)

季漢北地王 秋風渭水 5292 字 2024-03-16

劉諶沒有乘車返回王府,他令那車夫留在鹹陽門外,待百官散朝出宮,火速回報。   大街之上,雨水涓涓。   踏水獨行回府,渾身已然濕透,遠遠看見崔王妃亭亭立於門樓之下,玉頸鶴望,柳眉凝蹙,劉諶不禁心中倍感溫暖。   隻是,甚時躍馬歸來,看得迎門輕笑?   見劉諶平安回府,崔王妃頓展蛾眉,親自撐傘遮雨,伴劉諶往寢殿行去更衣。   待至殿前,崔王妃屏退左右仆從,對劉諶呢喃低語道:“大王,一炷香前,有甘陵王書信送至。”   “什麼??”   劉諶心頭一緊,一炷香前,大約就是甘陵王入宮之時。   忽然,劉諶想起了之前甘陵王沖他的那欣慰一笑,當時隻覺奇怪,現在看來,另有深意。   “信在何處?”   劉諶顧不上渾身濕冷,急切道。   “王叔之信,事關重大,妾身不敢輕置,便貼身保管。”   崔王妃說著,便從襦裙的腰間絹帶之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劉諶。   劉諶接下書信,迅速入殿,顧不上更衣,便展信一觀。   匆匆閱罷,劉諶眼中驚疑不定,愣神許久。   崔王妃默默拿來乾燥的冠服,為神思紛雜的劉諶更衣。   “王叔與那黃皓相惡,已有數年不得朝見陛下了,想來亦是可憐。”   崔王妃一邊為劉諶整理儀容一邊輕輕嘆息道。   劉諶聞言,點了點頭,轉身走至燭臺前,將那甘陵王的書信燒毀。   正在劉諶為信中的內容驚疑困惑之時,先前留在鹹陽門的車夫趕回,告知劉諶朝會散了,百官已經離宮。   劉諶聞訊,扭頭問崔氏道:“夫人,是何時辰了?”   崔王妃喃喃答道:“應當是子時末。”   劉諶點點頭,開始沉思起來。   諸葛瞻在綿竹戰敗,鄧艾眼下應當在綿竹駐兵休整,匯集沿陰平小道築寨留守的兵馬,待他兵進成都,還需要一段時間。   今夜譙周力主投降,一旦受命總攝出降諸事,他便會遣人聯絡鄧艾。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剪除內賊,掌控朝堂才行!   可是季漢的王侯都是空有其名,沒有實權,自己勢單力薄,想要鬥倒譙周一黨可謂是難如登天。   劉諶不禁輕輕一嘆,正這時,殿外響起了下人的通傳之聲。   “啟稟大王,向中丞正在府外求見!”   劉諶頓時眉頭一皺,沉思片刻,便吩咐道:“不見,就說孤今夜染了風寒,已經臥床歇息了。”   下人領命而去,崔王妃卻是奇怪道:“大王為何不見向中丞?”   劉諶溫和地看了王妃一眼,輕聲道:“還不是時候,夜深了,夫人且先歇息,孤想獨自靜靜。”   崔王妃蕙質蘭心,知夫君憂國憂民,默默行禮告退,轉身輕嘆離去。   劉諶出了寢殿,往書房獨坐。   望著桌案上跳動的燭火,劉諶凝神閉目,陷入沉思。   風雨拍窗,雷鳴陣陣。   書房門外,下人前來回稟道:“大王,向中丞讓小的轉告大王,陛下已令譙大夫修撰降表,總攝朝政了。”   “知道了。”   劉諶心中一沉,衛將軍諸葛瞻一死,譙周再無掣肘,趁機攬權,今夜自己又一怒之下殺了杜禎,卻被皇帝重責輕辦,譙周心中定然記恨,待他大權在握,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亡國在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正籌謀之際,門外響起了下人驚慌失措的聲音。   “大王,不好了,宮中開來羽林郎,將王府團團圍住了!”   “什麼??”   劉諶驚起,匆匆出了書房,下人為劉諶撐著傘,往府門前去。   王府外,頭戴鶡冠的羽林郎圍了一圈。   府門處,站著一員將領,臉龐削瘦,顴骨突出,細眉吊眼,正率左右郎官七八員,堵在門前。   片刻,劉諶趕來,那將領見北地王親至,便上前拜道:“末將羽林左部甲曲軍侯杜陽,參見大王。”   “汝兵圍王府,所為何故?”劉諶冷冷掃視門前兵卒問道。   軍侯杜陽起身,臉上假笑道:“奉陛下之命,前來護衛大王周全。”   劉諶雙眼微瞇,盯著杜陽看了片刻,便知護衛是假,軟禁是真。   隻是他真的是奉皇帝之命嗎?   “既是陛下旨意,孤怎不見中宮常侍前來傳旨?”   劉諶的反問,令杜陽陷入了沉默。   兩人四目相對,杜陽的眼神逐漸玩味起來。   片刻,杜陽緩緩道:“此乃陛下口諭。”   聞言,劉諶便知這隊羽林郎必定不是皇帝所遣。   這個軍侯,他可姓杜,十有八九是譙周指使,想要假傳聖旨,借護衛之名,將自己困在這王府之中。   劉諶心中不禁感嘆道:譙周還真是步步緊逼啊。   雨幕珠連,叮咚作響。   劉諶正欲轉身返回書房籌謀破局之策,卻瞥見門前的主街之上,一隊人馬正疾速奔來。   軍侯杜陽也聽見了動靜,探頭一看,臉色微變。   片刻,數十名黑衣兵卒列於府門之前,當中走出一年輕人,左右看了看圍住王府的羽林郎,走上階來。   羽林軍侯杜陽目光凜冽,向走來的年輕人行禮道:“拜見安平王!”   年輕人卻是沒有搭理杜陽,徑直向劉諶笑言道:“王兄今夜做得好大的事情!”   安平王?   又稱呼自己為王兄,卻不知是哪位宗親的子嗣。   情況不明,劉諶隻得小心應對道:“賢弟可是為此事冒雨而來?”   “正是,王兄今夜在陛下麵前失手殺人,冒犯天子,陛下愛子心切,雖無重處,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奉宗正之命,請王兄往帝廟思過三日!”   安平王話音剛落,軍侯杜陽卻是目光一凜,沉聲道:“我羽林奉陛下旨意護衛大王,若無聖旨,誰也別想帶走大王!”   說罷,杜陽便招呼左右羽林郎,護在了劉諶身前。   劉諶不動聲色的向後靠了靠,準備開始看戲。   安平王聞杜陽之言,冷笑兩聲,突然拔劍架在了杜陽的脖頸之上,輕蔑道:“本王乃宗正麾下都司空,奉命處置宗族,不必天子過問!左右,請北地王移駕!”   黑衣兵卒聞令,紛紛抽刀,準備強行帶走劉諶。   杜陽卻也不懼,拔劍相向,大聲道:“大王勿憂,未奉聖旨,誰也帶不走殿下!”   劉諶不禁暗暗嗤笑一聲,這杜陽還真是好演技!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王妃崔氏聞訊倉促趕來,望著門前刀劍相向,緊緊挽住了劉諶的胳膊。   劉諶心中正好奇這宗正是何人,於是便垂首低聲問王妃道:“夫人可知宗正乃是何人?”   崔王妃一愣,杏眼撲朔道:“自當是甘陵王叔,大王怎這都不記得了?”   劉諶愕然,旋即追問道:“那這安平王是?”   “安平王劉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乃是王叔劉理之子,王叔仙逝後,便承襲父爵,現下任都司空,掌管宗正獄。”   崔王妃望著劉諶的臉狐疑道,這可是劉氏宗族,大王怎會不認得?   劉諶見王妃生疑,於是一拍額頭,信口搪塞道:“今夜雨大,令孤王都犯迷糊了。”   這時,安平王劉輯見杜陽寸步不讓,卻又不敢真的殺了羽林軍侯,一時間稍顯尷尬。   杜陽看破劉輯不敢真的動手,冷笑著彈開了劉輯架在他脖子上的劍刃,環視劉輯與其部曲兵卒輕蔑道:“羽林軍,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乃中宮宿衛,天子禁軍,除卻陛下,誰敢殺我?”   劉輯聞言臉色漲紅,心中憋屈不已。   杜陽雖是一個小小軍侯,可卻是羽林軍,殺了他,形同謀反。   本以為能拿宗正的名頭唬住他,卻不想這杜陽竟如此硬氣。   劉輯向杜陽投去了一個兇狠的眼神,緩緩收劍入鞘。   杜陽的背後想來是是譙周一黨,今夜譙周奉旨總攝國事,這杜陽才會這般硬氣。   見劉輯吃癟,杜陽頓覺揚眉吐氣。   “都司空請回吧。”   “我們走!”   劉輯咬牙切齒,隻能暫忍怒氣,先行退走另作計議。   目送宗正的人馬走遠,杜陽輕哼兩聲,轉身對劉諶道:“夜深了,大王快回去歇息吧,若有事,但請吩咐末將代辦便是。”   劉諶麵不改色,淡淡說道:“那可真是有勞軍侯了。”   說罷,便攜崔王妃轉身回轉府內。   背後,傳來了杜陽若隱若現的輕笑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