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有錢花不出去(1 / 1)

咯吱~   廖彬推開大門,寒風迎麵撲來,打的人一個哆嗦。   哈了口氣搓搓手,摸了摸掛在腰上的牌子,方才放心出門。   正麵刻著“禦賜義商”,背麵是“特許穿絲皮乘車轎出仕”。   就這麼一塊竹牌子,要價七十兩每月。   “讓你賤,非要塞過去十兩!”廖彬狠狠地給了自己左手一巴掌。   誰能想到貓兒不吃魚,改吃土了呢,自認倒黴吧。   剛上車,旁邊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呦,衣冠楚楚廖掌櫃,坐著車子好不快活。”   秦記布莊的老板秦霄賢,得知消息第一時間換了衣服,讓巡城司無可奈何的存在,也免了每個月二十二兩的溝渠錢。   “秦掌櫃莫要如此,尚書都被抄了家,我能怎麼辦?”廖彬看了對方一眼,發現他穿著布衣布鞋,略感失望。   巡城司新手段,舉報有獎。   但是能扛到現在的,不至於在穿著上犯錯,並不會給二五仔們機會。   秦霄賢目送廖彬乘車離開,呸了一聲,罵道:“軟骨頭,活該你每個月被刮出去一大筆。”   剛回去,身後一聲叫喚:“爹。”   秦霄賢回頭一看,原來是寶貝大兒子秦之牧。   “怎麼回來了,國子監休沐嗎?”秦霄賢全沒注意到兒子的沮喪。   秦之牧垂頭喪氣地回道:“司業讓我回來換衣服,商賈子弟同在禁止之列。”   “豈有此理,想我給朝廷捐了三百兩,換得你監生資格,憑什麼不讓上學?”秦霄賢氣壞了,拉住兒子叫道:“走,去找順天府評理……”   “爹!”秦之牧甩開老子的爪子,叫道:“沒有不讓上學,隻是不讓穿絹綢衣裳和皮革,這是朝廷法度。   林司業說了,朝廷守信,已有的監生資格絕不作廢,但是必須遵守法度。”   秦之牧又低下了頭。   景泰年間邊境不穩,而朝廷無力保證後勤,因此推出了“以米或馬換監生資格”的優惠大酬賓活動。   能出的起錢,肯定不在乎監生補貼的三瓜兩棗,在乎的是其免徭役的特權。   當然,對大部分贊助商來說,沒指望兒子學到什麼東西,反正不會開除,學不出頭緒就回來繼承萬貫家財唄,主要是要結識未來的官老爺,為繼承家業鋪路。   如今……搞交際的穿著土裡土氣的布衣,打眼一看就懶得理你。   “直娘賊,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秦霄賢咬的牙關都碎了。   合理合法,完全挑不出毛病啊。   生了一陣悶氣,秦霄賢取出三錠銀子,就讓車夫備車。   秦之牧驚叫道:“爹,外麵可是有巡城狗呢。”   “還不是為了你!”秦霄賢沒好氣地上了車。   剛走出十幾步,六個巡城兵沖過來,領頭的伍長張潤喜喝道:“姓秦的,滾下來,隨老子走一趟巡城司!”   秦霄賢探出頭喝道:“老子去巡城司買牌子,能不能乘車?”   “能能能,秦爺請!”張潤喜立刻點頭哈腰,道:“秦爺,巡城司隻收銀幣,勞駕您走一遭承兌局,若是不識路,小的可以領路。”   “銀子不是錢?非要脫褲子放屁!”秦霄賢很不滿,卻隻能轉向承兌局。   到了承兌局,碰到了熟人張大可。   “張兄,你如何也來了?”秦霄賢問道。   “別提了!”張大可懊惱地說道:“巡城司征集徭役挖水渠,因為家裡無功名,被點了人。”   “平素都是花錢……”秦霄賢沒法說了。   以前花錢解決,現在花錢搞不定……不,是有錢花不出去。   就很直娘賊。   進了承兌局,發現裡麵排了十多個人,都是一些大小掌櫃。   裡間,皇帝搭著周奎的肩膀,說道:“國丈真是好手段。”   “都是陛下聖明,否則巡城司難有作為。”周奎謙虛地說道。   “國丈功勞,朕銘記於心。”皇帝暗示了有獎勵後,問道:“如今繳錢的商家有多少了?”   “約莫五成,剩餘的一半慢慢炮製,陛下靜觀其變便可。”周奎信心十足地說道。   朱由檢說道:“如今巡城司神憎鬼厭,莫要使用非法手段,若是落人口實,隻怕會前功盡棄。”   “陛下放心,保證合理合法,決計挑不出毛病來。”周奎保證。   你這樣才像個老丈人,別跟崇禎老丈人一樣隻顧著自己發財,保證你的富貴不絕。   朱由檢勉勵一番,問黃朝林兌出去了多少錢。   四萬八千兩,純賺……   沒等皇帝算賬,袁祐問道:“陛下,巡城司將發俸祿,是以銀幣發放還是如以前?”   這……皇帝猶豫了。   確實可以強迫商人接受銀幣,但是如今商人都是滿腹怨氣,萬一引發大規模罷市,那就隻能拿巡城司平息事端了。   “各一半,若是花不出去,你們再給兌回來便是。”朱由檢取了個折中法,又道:“莫要逼迫商家接受,免得激發更大的矛盾。”   “臣曉得了。”袁祐老實應下。   外戚的囂張程度跟女兒的受寵程度成正比,袁貴妃在宮裡人緣很好,但是經常被皇帝當成小透明,袁祐也就很老實地居於周田阮三人之下。   “行了,你們忙。”   “恭送陛下。”   朱由檢擺擺手,從後門出了承兌局,剛要前往校場,徐應元策馬狂奔而至。   因為皇帝微服,徐應元沒有行禮,直接湊到跟前,小聲說道:“皇爺,天津急奏,直沽口封凍,船隻已經無法入港。”   “這麼快?”朱由檢不由大了聲音。   “奴婢已經令史可法派人查探,想來不會有誤。”徐應元說道。   “回宮,召袁、郭二閣老與畢自嚴。”朱由檢翻身上馬,狂奔回宮。   三人已經到了。   “無需多禮,進去說話。”朱由檢下馬,往禦書房裡走去。   落座後,朱由檢說道:“直沽口無法行船,朝鮮糧食無法運回,京畿食用不足,如何處置?”   袁可立快速算了下,給皇帝掃盲,道:“直沽口封凍,想來渤海沿岸皆無法入港,隻能走膠州灣。   其距離京師千五百裡,運糧一個月。   按照每車載糧十石,配騾馬車夫各二,往返兩個月,需給豆料四石,糧食四石。   十石糧,途中人吃馬嚼八石,至京師僅得二石。   若途中遭遇大雪封路,耗費更多。”   “袁閣老計算無誤,拉車趕路時,騾馬須得給以豆料,否則無力拉車。”郭允厚說道:“若以二月初解凍計,京師糧食缺八萬石,要麼強行運輸,要麼令楊禦蕃轉至膠州練兵。”   “八萬石,需要四萬車次,且尚未計算騾馬車輛車夫的損耗。   陛下,臣請楊禦蕃轉膠州練兵,同時守護存糧。   無論如何,從朝鮮購糧一事不能停。”畢自嚴說道。   “不能停也得停,直沽口封凍,北方的朝鮮更冷,想來糧食已經不能入海。”袁可立說道。   郭允厚臉色嚴肅地說道:“此消息要嚴格保密,絕不能外傳,否則糧價上漲,朝廷無力彈壓。”   砰~   皇帝一拳砸在書案上,恨恨地說道:“直娘賊,原以為有錢就有糧,卻不想有錢花不出去,氣煞朕也!”   “陛下,國事如此,習慣就好。”畢自嚴安慰了一句。   會說話你留多說兩句!皇帝瞪了畢戶部一眼。   “陛下。”郭允厚急忙打圓場,道:“此事乃是臣等考慮不周,未曾想到此等變故,耽誤陛下大計,請罪。”   朱由檢擺擺手,道:“多說無益,想想如何善後。”   “無論如何,京營重建不能停。”袁可立說道:“孔有德往東江募兵未歸,與楊禦蕃匯合駐膠州,令孫傳庭前往督訓,張承恩河南兵轉往淮安,由盧象升督訓。   如此,京營留兩萬五千兵,可以維持京師安穩。”   “待海港解凍,朝鮮糧食入京,便可以回轉。”郭允厚補充道。   “萬歲爺,奴婢不懂就問。”徐應元說道:“八萬石糧食而已,抄幾家大戶就是了,何以如此憂慮?”   袁可立搖頭,道:“大戶存糧亦是供應京畿的一部分,一二月吃三四月的米,三四月依舊無食。”   “總數不變,無非是今日挨餓還是明日挨餓的問題。”郭允厚沒有鄙視徐大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寅吃卯糧可還行?   畢自嚴不屑的搭理東廠走狗。   哦,老畢還沒來得及上《蠲錢糧疏》,這個詞尚未出現,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徐應元還是不解,道:“各大戶三四五月總要賣糧的吧?這部分糧食抄出來應急,彼時朝鮮糧入京,不就騰挪開了?”   三大臣愣住了。   總是記得糧食總數是有限的,京營多吃,百姓就要挨餓,卻忽略了朝鮮百萬石糧食隻是遲些來,不是來不了。   “應元啊,一語驚醒夢中人,很好!”朱由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提督東廠,查一查哪些糧商作奸犯科比較多,備抄。”   “萬歲爺放心,奴婢這就去辦。”徐應元歡天喜地的走了。   “應元啊”,多親昵,不似“賢啊”那般瘮人,說明咱家還是萬歲爺的貼身人。   東廠提督離開,袁可立贊道:“卻不想內宦中還有如此見識者,陛下慧眼識人。”   “我等習慣用銀子解決問題,他習慣用刀子解決問題,誤打誤撞罷了。”畢自嚴並不把正眼去看東廠提督。   皇帝沒跟自家財務計較,道:“甭管銀子刀子,能解決問題就是好的。各部照計劃回京,督促工部和軍器監,先把刀槍配齊了。”   “陛下放心,定然誤不了事。”袁可立說道。   就等著京營強大了殺人摟錢呢,怎麼敢給耽誤了啊。   …………   徐提督:今天咱給皇爺提了個好建議,不知道能不能賞幾張推薦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