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幾道柵欄劈開火光,放它們從欄間縫隙鉆進,使李閱眼前的一切都搖搖曳曳的,看不真切。 腥! 血汙在土墻上塗抹開來,層層疊疊不知多少層,宛若隨意崩撒的塗料,散發著刺鼻難聞的氣味。 吵! 所處之地被喧囂聲包裹,聲波匯集成的震動驚動塵埃,從頂上的墻壁簌簌落下,滴在李閱的頭上,癢癢的。 亂! 奇怪的是,無論是火光、血腥味還是灰塵,映射在李閱的感知中……仿佛都並沒有那麼令人不適,反而鼓噪起一股激昂之意,就像是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在前麵等著一樣。 李閱還在思考這究竟是哪裡,下意識地甩甩頭,抬手想要擦去頭頂的灰塵,結果發現個有趣的事情。 自己沒有手。 不僅沒有手——眼睛、鼻子、耳朵一樣都沒逃過,全無。 光溜溜一個腦子。 溝壑縱橫、無手無腳,腦溝裡還沾著灰,在火光搖曳之下陰影疊嶂,看起來頗為深沉的樣子…… 等一下,沒有五官,那咱是怎麼感知到火光、聲波和灰塵的? 李閱剛剛升起了一個疑問,緊接著就把握到了所處之地的全貌——四四方方、破破爛爛一個石頭屋子,三麵石墻,背後鐵門鎖死;正麵連墻都沒有,鋪滿鐵柵欄,雕著鋒銳的荊棘花…… 假如想鉆過去的話……整個腦子都得被劃個稀爛。 隨意念的延伸,李閱所能感知到的也愈發具象——左右兩麵墻上除了血汙連連,新的舊的像牛皮廣告一樣鋪滿,然後……竟然有不少武具? 開山刀,不用說了,當然遍布磕痕,老物件,不是很強力的樣子;鏈子錘,小桿的,張牙舞爪中……顯露著中世紀的騎士風情。 大劍,可惜斷掉了,就斜斜插在角落;手弩,弩箭的質量參差不齊,銹跡斑斑。 兩把火槍交叉,掛得挺整齊,結果連子彈都沒有。 還有……那把鐮刀是怎麼回事啦?桿子差不多就有一丈長度,這是人使得來的? 緊接著,李閱就感知到有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腦子,飄乎乎地飛到了那鐮刀邊,在一陣吱嘎聲中用意念將其提起,漂亮地掄了兩圈,一副得心應手的樣子。 一個、兩個、三個……算上李閱總共十五個腦子,都像李閱一樣,被困在了這間石室之中,與血腥味和吵鬧聲作伴;但是與李閱不同的是,這群腦子好像明確知道要做什麼,三兩成組,前額葉相抵、腦溝亂顫,隱約流露出一股雀躍。 於是我們看到,半封閉的石室中,十五個“腦子”有的挑選武具,有的分組討論,有個李閱……正在發呆。 宛如一個小孩淩亂的塗鴉,將幾個並不十分相乾的事物強行拚如了一幅畫,層層疊疊不住修改,最終就搞成了這樣一個極為扭曲的作品。 無處不在的血腥味和搖曳的火光……一直提示著李閱此處並不簡單,但直到此刻李閱的心情還是輕鬆的,輕鬆之中略微覺得荒誕。 行吧,做夢了。 這當然是李閱的第一反應——這夢好像還挺有新意的,感情自己這是成了個怪物,在石室裡麵……跟自己的怪物同伴開會呢? 想及此處,李閱突然出現了一種在夢中很難實現的感覺——頭痛。 頭一痛,李閱腦海中驀然浮現了一些淩亂的記憶碎片,知道這一群漂浮在空中孤零零的腦子名為腦靈,自己成了腦靈…… 而顯然,腦靈能夠感知周圍的環境,也有基礎的意念移物能力,不然李閱也就不會“看”得到火光,“聽”得見喧鬧聲了。 挺逼真,還有背景設定的,這夢不愧是我做的……李閱猜想自己可能是前一陣子玩了太多遊戲,以至於晚上會有這種夢境。 當! 一聲金鐵相擊的聲音透過荊棘花的鐵柵欄,落入了李閱感知之中,打斷了李閱的思緒。 意念一動,李閱向鐵柵欄處漂浮移動,想看看外麵正在發生什麼;結果柵欄外還是墻壁,墻壁上孤零零掛著兩個巨大的火把,上麵滲出一絲絲月光,透露出危險的意味。 “你還亂晃什麼?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傻子。家夥挑好了嗎?”徜徉之間,一道意念落入腦海。 李閱回“頭”,發現那剛才玩弄鐮刀的腦靈正擋在自己身前。 “挑什麼家夥?武器嗎?”李閱本能回問,突然掌握了意念交流的技巧,就像是肌肉記憶。 身前的腦靈又甩了兩圈鐮刀,最後定格在一個拖刀的位置,還挺酷的:“當然啊!這麼多年都沒有腦靈登上鬥獸場,要好好把握啊!” 鬥獸場? 李閱恍然大悟,心說怪不得似曾相識——角鬥士在登臺前都是被關在這種小黑屋裡,挑選武器等待上場…… 這解釋了房間的封閉布局以及外麵的噪音,可墻上的血汙又是怎麼回事? 藏得深的血汙黑黑的像是泥巴一樣,不算是腥味鐵銹味,已經近乎於一種惡臭了……難道還有角鬥士會先在等候室裡先打上一輪?沒這麼蠢的吧? 不過也是……假定是個怪物鬥獸場的話,窩裡鬥似乎也解釋得通? 李閱感受著周遭荒誕,暫時放棄了理性的推導——做夢嘛,隨便,看看自己的腦袋還能想象出什麼偉大的畫麵。 “是啊,兄弟們都拿好家夥了,隻有你還在這裡,一點都不積極的樣子。”身前的腦靈埋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和他們都說好了,一會兒聽我指揮,我們這次就要揚名立萬!我們就要讓他們知道,腦靈也是強大的戰士!” 李閱感受著這位腦靈同胞熱情洋溢的樣子,頗覺可笑——腦靈算什麼角鬥士?這小身板,不是一碰就死了麼? 不過要是15隻一起上的話,興許也能有些戰鬥力? 李閱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腹誹,沒有一絲緊張之感,隻在期待這次夢境會把自己帶到多遠。 有不少回,李閱記得自己做夢,每每做到關鍵處,要麼拖拖拉拉遲遲不進入主題,要麼戛然而止十分無趣,最惱的是本做的是這個主線的夢,夢著夢著就換了主線,做了個寂寞。 “喂,聽到了麼?我跟你說話呢。”李閱半天沒反應,對麵的腦靈有些不快,“你多拿幾把手弩,遠遠地射箭就好,不管敵人是誰,我的戰術都將成功,勝利是我們的……” 李閱將意念投去墻上的武具,沒打算用手弩,反而拎起了那兩把火槍。 “喂,手弩,手弩!”腦靈生氣,鐮刀逼到了李閱腦子上,帶來一片涼意。 李閱腦溝一皺,也是頗為不爽——在我夢裡,還能被你欺負了? 給我來把加特林! 李閱催動意念,想幻想出一把厲害家夥震懾一下同伴,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快點。”腦靈鐮刀一拉,李閱腦膜受創,有液體流下。 痛! 像有一把小刻刀,“嚓”地一聲嵌入了腦子。 李閱一個激靈——這痛感如此真實,莫非……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