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還是實驗室，但格局與布置顯然與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正困惑之時，身後傳來座椅摩擦地麵的聲音，他回過頭，隻見一個男人站起身，拿著一份文件走過來。 　　何子鷗揉了揉眼睛，卻看不清楚男人的相貌，隻有一團模糊的影子，可以依稀分辨出男人的動作。 　　男人走到何子鷗麵前，何子鷗下意識退後一步，但並未從男人身上感受到威脅。 　　注意到何子鷗的舉動，男人顯然愣了一瞬，然後指著紙上的內容向何子鷗說著什麼。至於紙上的文字，何子鷗同樣看不清楚，也聽不見男人的聲音，隻有像電流一樣的“嗞嗞”聲，斷斷續續響起。 　　“嗞嗞。” 　　“嗞嗞嗞嗞嗞。” 　　“嗞嗞嗞。” 　　…… 　　“你說什麼？” 　　何子鷗努力掏了掏耳朵，依然什麼都聽不見。他心頭莫名著急，脫口而出。 　　“嗞嗞……” 　　男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似是安撫他稍安勿躁。 　　“嗞嗞。” 　　“子鷗……” 　　最後那一秒，何子鷗清晰聽到男人叫他的名字。 　　他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依然仰麵斜靠在椅子上，身上連著各種各樣的接口。 　　吳凰原本緊緊盯著屏幕，手裡操作著什麼，看到何子鷗醒過來，她立刻從座位上撤出，走到何子鷗麵前。 　　不等何子鷗說什麼，吳凰就率先開口：“那種奇怪的信號又出現了。” 　　何子鷗曾經去過吳凰的私密虛擬空間，當時吳凰以蒼耳的身份，替何子鷗做過檢測，發現檢測時圖譜上會出現不尋常的波動。那時吳凰就說過，何子鷗的情況不像是失憶。 　　何子鷗直覺吳凰的判斷是正確的，但這件事情疑竇重重，他始終未能找到線索，解開三年記憶丟失的謎團。 　　兩人來到屏幕前，吳凰將剛才測試記錄的各項數據展示給何子鷗看，他很快就發現了吳凰所說的問題。 　　何子鷗低下頭思索，腦海中一直是那個男人的影子，他不得不強行驅散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逼自己將注意力放回程序上。 　　“我覺得這是我自己的問題，這套程序應該可以用了，你發給周教授吧。” 　　“嗯。” 　　兩人忙完，簡單收拾好實驗室就一起關門離開了。 　　“過兩天期末考結束就放假了，你什麼時候回家？” 　　此時生科院的教室基本都空了，沒剩下幾個自習的學生。因而，路上隻有兩人在走，何子鷗隨口一問。 　　“我沒有家。” 　　吳凰低低應了一聲，聲音不大，何子鷗卻聽得很清楚。 　　他小小地驚愕了一瞬，想到那天見到的女人，以及當時吳凰黑沉沉的臉色。 　　和吳凰相處下來，何子鷗已經摸清楚了吳凰的脾氣。她看上去冷冰冰不與任何人親近，實際上並不是真的鐵石心腸，隻是她的溫柔與善良，不敢隨意展露罷了。 　　何子鷗不擅長安慰人，隻能偷偷看向吳凰，不知道應該說些啥。 　　昏暗的白色路燈照亮她略顯嬰兒肥的小臉，她的側臉呈現冷白的色調，如同包裹著一層寒霜。 　　吳凰一抬頭，兩人四目相視，銀白色的月光剛好也將何子鷗的臉照亮，兩雙眼睛都在閃爍著瑩瑩亮光。 　　“咳咳……” 　　不遠處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許是都覺得有些尷尬，兩人一齊朝那邊看過去，才發現拐角處樹下站著一個女人。 　　“囡囡啊……” 　　女人剛一開口，吳凰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女人卻像是渾然不知，偷偷打量了何子鷗好幾眼。 　　“不要這麼叫我。” 　　吳凰聲音低沉，隱隱透出怒氣。 　　“好嘛，媽媽忘了你不喜歡，你怎麼這麼晚才出來？有沒有好好吃飯？哎呀，學習……” 　　“不用你管。” 　　吳凰側身繞到女人旁邊，似乎不想理會她，直接離開。 　　何子鷗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在女人看向他的時候，扯起嘴角勉強一笑，而後跟上吳凰的腳步繼續往外走。 　　誰知，這時女人忽然拉住了何子鷗。 　　“小夥子，你是囡囡的同學嗎？” 　　何子鷗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一跳，轉頭就對上女人的笑臉，似乎吳凰當眾無視她的行為壓根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啊……” 　　女人的手心有些濕潤，何子鷗一時不知作何回答。 　　吳凰退回來，拉開了女人的手。 　　“你想做什麼？毀了我的工作室還不夠？現在還想把我從學校趕出去嗎？” 　　她一隻手還扣在何子鷗的手腕上，何子鷗感覺到吳凰手指微微用力，似乎帶著顫抖。 　　“哎呀，囡囡你這是什麼話，找書苑 www.ｚｈaoshuｙuan.coｍ 你爸爸想讓你專心學習，我也沒有辦法……” 　　女人露出一臉委屈的表情：“我幫你跟他求了很久，他也是為你好。” 　　說話間，女人又偷偷看了何子鷗幾眼。 　　吳凰瞪著她，絲毫不為所動。 　　“囡囡啊，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得和圈子裡的人多接觸，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免得被騙。” 　　聞言，吳凰捏住何子鷗的手又緊了緊。 　　“用不著你管。” 　　她撂下這句話，拽著何子鷗轉頭就走。 　　“誒……” 　　女人還想說什麼，吳凰忽然停下，回頭狠狠瞪著她：“我說了，你離我遠點！” 　　她像是很用力在說這句話，不知道在和什麼較勁。 　　女人被她的臉色嚇到，臉上閃過一抹驚愕，而後愣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這正是吳凰想要的效果，她就這麼拉著何子鷗加快腳步，兩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見女人沒再跟上來，吳凰鬆開了何子鷗的手，兩人的步伐才逐漸放緩，恢復之前的速度。 　　吳凰微微低著頭，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何子鷗感覺夜裡像是又冷了幾分。 　　這女生比他矮一個頭，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這會兒在昏暗的燈光下，竟也顯得嬌小落寞。 　　一隻流浪狗看到兩人靠近，小跑著躥進了旁邊的巷子，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然後消失不見。 　　即將走到宿舍園區的時候，何子鷗鬼使神差，竟伸手摸了摸吳凰的頭。 　　吳凰愣住了，何子鷗也愣住了，兩人都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