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昱見鐘魚不說話了,心裡已經有了幾分肯定,他想進到帳篷裡去看看施乾,但是鐘魚雖然嘴上讓步了,身體卻沒讓步,他還是站在帳篷門口,郤昱進不去,就努力地想透過縫隙看看裡麵的情況。 “別看了。”鐘魚實在是攔不住,郤昱差點就進去了,鐘魚不得不扯著郤昱的衣服把他往後拉,“弄好了會讓他出來的。” “我想進去看看。”郤昱很堅持,他眼神堅定地看著鐘魚,“我就看一眼,然後我就出來。” 鐘魚拗不過郤昱,但是他還是堅持著,就在這個時候,加央貢布從帳篷裡出來了,他臉色潮紅,出來以後四處看了看,就看見了郤昱和鐘魚在帳篷門口周旋,加央貢布隻是愣了一下,就朝郤昱他們走去。 加央貢布走過去就開始搗亂,鐘魚被突然出來的加央貢布弄得措手不及,兩個小孩一鬧,鐘魚直接就手忙腳亂了,郤昱趁著這個時候鉆進去了。 一進去,郤昱就看見了施乾。 施乾躺在床上,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脫下來了,隨便丟在地上,施乾被喬封按在床上,鐵架子被搖得吱呀亂晃,施乾一直在發抖,喬封幾乎按不住他,何羅魚在藥箱裡翻著鎮定劑,然後抓住施乾的手給他打進去。 “他怎麼樣了?”郤昱的聲線一下就提高了,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焦急地看著那邊,喬封看見郤昱進來了,下意識就想擋住郤昱的視線,但是郤昱全都看見了。 郤昱直接走過去,站在了施乾的身邊,施乾已經神誌不清了,他隻覺得又有人出現在了他身邊,他看不清臉,他的眼球有一半已經被黑色物質覆蓋了。 “誰?”施乾虛弱地問了一句,“我看不見了。” 何羅魚一隻手掰著施乾的眼睛,一臉擔憂地看著喬封,說:“鎮定劑也打了,但是不見得有用,怎麼辦?” 喬封的眉頭就沒解開過,他不說話,他說不出話,他現在焦急得快死。 “要試試別的藥嗎?”何羅魚看起來下了很大的決心,他的目光沒有看向喬封,但是喬封看見他的臉上的掙紮。 “還有什麼藥?”郤昱焦急地看向何羅魚,施乾這個時候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郤昱的手,他聽出了郤昱的聲音:“你怎麼在這裡?” “你在說什麼廢話?”郤昱忍不住罵道,“沒進去的人不都在這裡嗎?” 施乾覺得自己的神誌已經有點不清晰了,他覺得郤昱和他們一起進去了,郤昱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和他一樣受了傷。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何羅魚把口罩拉了上去,喬封隻能看見何羅魚的眼睛,何羅魚的目光看起來淡淡的,但是喬封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郤昱滿懷希望看著何羅魚,何羅魚沒有看向郤昱,他轉身在醫藥箱裡找東西,但是其實那東西就在他麵前,他一直猶豫著,把旁邊的藥劑拿起又放下。 他在等喬封的肯定,也在等喬封的否定。 “是那個嗎?”喬封稍微直起一點身子,想看看何羅魚的藥箱,何羅魚沒有避諱喬封,他微微側了個身,讓喬封看見醫藥箱裡的東西。 是那隻喬封已經試過了的藥劑,喬封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個有用嗎?”喬封看了施乾一眼,施乾蜷縮在床上,郤昱蹲在他邊上和他麵對麵,說著安慰鼓勵施乾的話,施乾不知道在說什麼,似乎是之前的事情,郤昱安撫著他,順著他說話,施乾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那具埋在雪裡的屍體。 “很疼。”施乾微微睜開眼睛看著郤昱,“你說他倒下的時候也這麼疼嗎?” 何羅魚一邊把藥劑處理好,一邊看了喬封一眼,說:“我不知道,也許沒用,我隻是覺得他現在的痛感很不正常,也許讓他痛感恢復正常以後會好很多。” “可是他現在感覺不到痛還會痛成這樣,恢復了豈不是要疼死?”喬封皺眉看著何羅魚。 “我在賭。”何羅魚看著喬封,“你之前試藥的時候我就在身邊,你應該還記得,有段時間,你瀕死了。” 喬封頓了一下,看了郤昱一眼,郤昱的注意力完全沒在這裡,喬封重新看回何羅魚,說:“你的意思是,你要趁那個時候把他身上的東西弄下來?” “瀕死的時候你的身體沒有發抖,說明那個時候你的痛感都消失了。”何羅魚看著針,“但是我不知道施乾會不會這樣。” 喬封沒辦法下這個決定,他就站在那裡,看著施乾露出的身體,上麵爬滿了黑色的東西,在他能看見的視線裡,施乾身上的皮膚已經都被覆蓋了。 如果是自己躺在那裡,喬封想,如果是自己的話,鐘魚他們能輕易做出這個決定來嗎?況且衛也並不在這裡,喬封沒辦法承擔失敗的後果,他知道在那個瀕死的時段來之前,施乾會更痛。 失敗等於失去施乾,喬封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也沒辦法和衛也解釋。 “要不要?”何羅魚問。 喬封搓了搓額頭,他想去找鐘魚商量商量,卻被何羅魚叫住了:“這個事情本就是瞞著所有人的,你現在是要出去昭告天下嗎?” “不要把這麼重的擔子交給我。”喬封帶著點哀求的目光看向何羅魚,“你是專業的,你來下這個決定不行嗎?” “我已經把我能說的都告訴你了。”何羅魚直視著喬封,“如果你一開始就沒做好這些心裡準備,為什麼要把這些人都帶進來?” 喬封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他咬破舌尖逼著自己回歸現實麵對這一切,最後,喬封看著施乾,輕輕點了點頭。 何羅魚隻是看了喬封一眼,就把郤昱趕開了,他站到施乾麵前,郤昱被喬封拉出去了,喬封剛把帳篷門口的簾子掀開,就看見鐘魚一隻手提著加央貢布的衣服後領子,喬封把郤昱朝鐘魚一推,鐘魚另一隻手把郤昱抓住,說著:“看一眼看這麼久?” “你們要乾什麼?”郤昱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瞪大眼睛看著喬封,“你們要乾什麼?” 鐘魚看了喬封一眼,喬封的表情很難看,他知道喬封在盡力壓製自己的感情,但是鐘魚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一直忙著應付外麵的人。 “說話啊,少東家。”郤昱掙脫不開鐘魚,鐘魚直接伸出手勒住了他的脖子,郤昱覺得自己有點站不穩了。 “別管。”喬封沒有看郤昱,垂著眼眸進去了,一進去就看見何羅魚在和施乾說著什麼,喬封走近了,聽了半天才發現何羅魚在告訴施乾這隻藥劑打進身體裡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能救我嗎?”施乾看著那隻藥劑,臉上沒什麼表情,嘴唇微微發顫。 “說不好。”何羅魚看著施乾的身體,“如果在你恢復知覺之前能把這些東西全部割下來,你說不定還能活。” “喬封給你打下手嗎?”施乾忍不住笑了笑,他似乎看見喬封手忙腳亂被何羅魚叫著幫忙的樣子了。 “這件事情不好笑。”喬封皺眉看著施乾,“如果你挺不過來,你就死了。” 施乾挪動了一下,斜著眼睛看著喬封:“藏巴說過,我們不會有人死,所以我一定不會死。” “美好的願望。”何羅魚直接把藥劑注射進去了,施乾又挪了一下,把臉埋在枕頭裡,卻被何羅魚強迫他把臉漏出來了,“我要看著你的臉,防止你突然死亡,你這樣是要把自己憋死?” “我怕我會哭。”施乾說著,漸漸覺得身體裡出現了另一種疼痛,和全身表麵泛起的疼痛不一樣,這股疼痛是從身體裡散發出來的,兩種疼痛交織著,施乾有種皮肉剝落的感覺。 他看著自己的手,耳朵裡全是耳鳴,已經聽不見聲音了,他看著喬封,喬封和何羅魚兩個人站在他麵前,都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