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炫璋其實是個很擅長隱忍的人。為了給陳家堡六十多條冤魂報仇,他可以把仇恨深深埋藏心底,對著仇人笑嘻嘻半年之久,最後一舉擊殺強敵。 如果胡開心真的是擁有通天徹地般神通的孫悟空,那陳炫璋這個假唐僧是不是要發揮他的“隱忍大法”,好好捧著、哄著孫悟空,好讓他保護自己西行? 然而陳炫璋並不打算這麼做,因為胡開心並不是他的仇人或者平起平坐的合作夥伴,而是他的小弟。收服小弟最重要是“恩威並重”,一味追捧,隻會捧一個不把大佬放在眼裡的反骨仔出來。 所以哪怕孫大聖再神通廣大,陳炫璋再迫切需要他保護自己,也絕不會一味去討好追捧。 不但不會討好,還要對其一開始就立好規矩。 區區凡俗之人要對齊天大聖孫悟空立規矩,這聽起來既可笑又荒誕,然而陳炫璋必須這麼做。 從猜到胡開心就是孫悟空時,陳炫璋就開始籌謀這件事,他之前之所以裝糊塗和胡開心保持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因為他還沒想到好的辦法能“收服”孫悟空。 但現在西海龍王敖閏點破胡開心的身份,打破了這份默契,那陳炫璋就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他選擇單刀直入,直接和胡開心把話挑明。 “我是胡開心啊大哥。”然而胡開心似乎是打算繼續裝糊塗隱瞞身份,他笑嘻嘻看著陳炫璋,一臉懶散地說道。 “好,你說你是胡開心,我就還當你是開心仔!”陳炫璋眼神肅然看著他,“我問你,鷹愁澗我遭遇兇險的時候你在哪兒?躲在一邊看熱鬧嗎?我清楚你的本事,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胡開心的笑容微微收斂了幾分:“你是在怪我咯?” “我就是在怪你!”陳炫璋語氣鏗鏘,“當初在段家集是你追上來要追隨我,我那時也需要你,所以你我才一拍即合做了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一口一聲大哥叫著我,卻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袖手旁觀,這叫不講義氣!” 胡開心嘿嘿一笑:“我總得看看你夠不夠資格做我的大哥。” “你可以慢慢看,但你不能站在一邊看!”陳炫璋看著他道,“西行之路勢必步步艱難險阻,我需要的是一個危難時能拉我一把的兄弟,而不是一個冷眼旁觀的看客!接下來的路如果你還打算看熱鬧,那你我兄弟緣盡於此,請孫大聖這就離開!” “但如果你認我這個大哥,還打算跟著我繼續西去,開心仔,我希望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站出來為我排憂解難。” 隨著陳炫璋話音落下,胡開心臉上的笑容已徹底消失一空,他深深看著陳炫璋道:“好,隻要你需要,我會出手。” 搞定! 胡開心這話讓陳炫璋心中一喜,大大鬆了口氣,但他表麵卻依然一臉肅然不動聲色的樣子。 剛才這番對話看似簡單,其實耗費了陳炫璋八百個心眼子。他句句斟酌步步為營,總算換來了孫悟空的妥協,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說通了胡開心,陳炫璋沒有再贅言,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敖玉。 “你父親送的禮物我已經全都拒絕了,包括他對我的請求。”陳炫璋淡淡道。 這話讓敖玉和胡開心齊齊訝然看向陳炫璋。 “三妹,我希望你記住,我是你大哥,不是挾恩圖報的陳和尚。”陳炫璋笑嗬嗬摸了摸馬頸,“你叫我一聲大哥,我就絕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強迫你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情!” “西行路迢迢,你還有很長時間去想清楚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沒人會逼迫你。”陳炫璋接著道,“你就把這一路當做是一場修行,除了我,你不必背負任何東西。” 敖玉用力點了點頭。 “今晚就在這裡休息。”陳炫璋笑嗬嗬看著山坡周圍,“天當被地當床也沒什麼不好。夜露深寒,開心仔你去找一些柴火回來,點上一堆篝火。” “好的,大哥!” 一夜無話。 第二日,兩人一馬在河邊簡單洗漱後繼續西行而去,胡開心依然笑嘻嘻一口一聲“大哥”地叫著陳炫璋,陳炫璋也像之前一樣毫不客氣吩咐他做這做那。敖玉依然悶聲不語不愛說話的樣子,隻是偶爾被胡開心惹惱,便罵上兩句,或者對胡開心噴口水。 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樣,但一些微妙的變化其實已經悄悄在胡開心和敖玉心中發了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兩人一馬逐漸遠去,裡社祠門前,敖閏遙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麵色陰鬱。 在他身後,蛐管家束手而立,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大王,既然取經人不識好歹,不如大王再找一趟觀音大士,請觀音大士降下法旨,勒令其每日給三太子誦讀《妙法蓮華經》。”蛐管家道,“我就不信,他陳玄奘敢不聽觀音大士的話。” 敖閏沉默片刻,才幽幽道:“你以為我沒提過?但觀音大士根本不願意見陳玄奘。” “不願意見?”蛐管家訝然,“這是為什麼?” “她的心思誰能猜到?”敖閏搖頭,“在天庭分別之際,她本來要將玉凈瓶交給惠岸行者木吒,讓木吒代她一行,幫玉兒化形為馬。但得知玉兒已經化形後,她乾脆召回了木吒,把玉凈瓶也要了回去。我那時便提出請她給取經人降下法旨,善待玉兒,但她隻說了四個字。” “哪四個字?”蛐管家忍不住問道。 “機緣未至。”敖閏緩緩吐出四個字。 “這是什麼意思?”蛐管家一臉疑惑。 “我也不知。”敖閏搖頭,“我本以為她說的是玉兒機緣未至,但現在回想她當時的表情和眼神,才覺十分微妙,她說的隻怕是陳玄奘。” 蛐管家皺眉想了想,搖搖頭道:“大王,三太子心性不定,陳玄奘又拒絕為她誦經,我怕時間一久,三太子又心生逆反,更不願化為雄龍,繼承西海基業。” 敖閏微微沉默後道:“既然我勸不動他,那我就找個能勸得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