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情況,但看著自己身上的裝束,以及那幾位穿著藍色馬甲但卻對飯館老板喊話無動於衷的家夥,不用想王蘇子也知道這肯定就是在喊自己了。 他應了一聲,走到飯館的出餐口,取出打包好的餐品,便徑直朝著門外自己的電動車走去,說起來他還沒有做過外賣員呢,現在有這個機會,也不妨體驗一下。 看樣子自己現在這身裝扮就是老黃外賣的配送員了,而剛才在店裡的那幾個穿著藍色馬甲的同行,八成就是另一大外賣巨頭——小藍外賣的配送員了。 反正自從他目睹十字路口那場車禍開始,往後發生的一切都很離奇,他現在十分確定自己所處的世界已經不是他原來所在的那個世界了。 世界當然不會適應人去變化,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被某種力量給拽到了另一個世界當中,假設用表裡兩個世界來形容,這裡大概就是裡世界了。 這年頭,誰還不知道寂靜嶺啊。 但既來之則安之,王蘇子向來不是怨天尤人的那種類型,關於這次的經歷,他已經有了一些猜想。 騎上電動車,沿著地圖軟件規劃的行車路線朝著消費者所在的地點駛去,但在前麵那個路口他卻不打算按照導航繼續走了,因為他已經發現這處裡世界完全就是以表世界為藍本復刻出來的,他在這裡出生,又在這裡生活了二十三年,雖然不敢說已經把整座城市的道路爛熟於心,但起碼抄起近路來絕對比按導航來要快得多。 大路轉小路,小路轉巷子,巷子又拐進大路,僅僅幾個來回,王蘇子已經距離目的地隻剩最後的一公裡了,隻要從前麵那個十字路口往左邊那條小巷子插進去,一出巷子就能到達目的地。 他騎著電動車慢慢停在左轉道上,外套口袋裡的電話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眼紅燈,還有足足一分半時間,料想接個電話肯定是足夠的,便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寫著打電話的人是自己老媽。 王蘇子當然明白,此時這個老媽自然是這具身體主人的老媽,所以跟他是沒有半毛錢關係的,但既然臨時占用了他的身體,幫他接一下他老媽的電話也算是理所應當,於是他按下了通話鍵,將聽筒貼到了耳邊:“媽,怎麼了?” 電話那頭頓時傳來一個女人的咆哮聲:“你還有臉問怎麼了?!你老婆預產期提前了你不知道嗎?現在趕緊來醫院!” 王蘇子聽著電話掛斷的盲音,整個人愣在了當地。 剛剛莫名其妙多了個女朋友也就算了,怎麼現在直接讓自己喜當爹了? 他連忙在身上一通翻找,果然在錢包裡找到了一張身份證,他看著那張身份證上的名字怔怔出神,因為那上麵既不是王慕雲,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而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王天河。 一分半的時間轉瞬即逝,王蘇子看了眼紅燈,還剩下十來秒,他回想起王天河老媽打來的電話,心裡竟然沒來由升騰起一絲緊張和擔憂。 …… 在某處樓頂,一個男人正窩在躺椅上。 他人雖然躺著,但右手卻在不斷滑動著手機屏幕,粗略一掃,便知道他是在刷短視頻消磨時光。 高跟鞋踏在地麵上的噠噠聲從男人身後傳來,“你還是這麼無聊。” 男人頭也不抬,說道:“說人有趣也是你,說人無聊也是你,我算是知道你不招新人喜歡的原因了,我看你還是打哪來就回哪去吧。” “要點臉行嗎王慕雲?將來王蘇子知道真相之後肯定當著你麵罵你,再說了是你說這次的新人如何如何有意思我才過來的,而且我過來也冒了很大風險的,要是讓阿丘和小莊知道我來了,我的清閑日子就到頭了。” 玩手機的男人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她正饒有興致的看著樓底下騎著電動車等在停止線後麵的王蘇子,那剪水雙瞳中蘊藏的情感,正如貓見到毛線團一般。 片刻後,那女人又抬起頭來,看著王慕雲道:“這是第幾次了?” 王慕雲又開始刷短視頻,邊刷邊回道:“這次再過不去他就真死了。” 女人幽幽嘆了口氣,“王蘇子啊王蘇子,你可別讓我敗興而歸啊……” …… 王蘇子探頭朝道路兩邊張望了幾眼,看著還剩下最後五秒的紅燈,直接擰動了車把手朝著左前方那條小巷子沖去。 可就在他沖到一半的時候,連人帶車直接被一股巨力撞飛了出去,強烈的劇痛讓他幾乎要失去意識,迷迷糊糊中似乎重重摔在了地上,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脖頸處已然連痛楚都感受不到,整個人徹底陷入了黑暗…… “嘀——嘀——” 兩聲短促的鳴笛將王蘇子從黑暗中驟然拉回到光明,他快速掃視了一遍周身,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心臟卻還在劇烈的跳個不停,他抬頭看了一眼身前,紅燈已經轉綠,對麵的車已經開始左轉,而等在自己後麵的人已經在按喇叭催促了。 他急忙擰動車把手,快速閃進了左前方的那條小巷。 進了巷子,他的心跳才慢慢平靜下來,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仿佛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車毀人亡的結局中逃脫了,甚至似乎就連車毀人亡的結局他也不止經歷過一次,他猛地甩了甩腦袋,努力去回憶有關王天河的一切信息,然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隻讓他擁有王天河的身份,卻不告訴他王天河的其他信息,目前唯一知道的信息隻有他的妻子預產期提前,王天河的母親讓他立即去醫院。 目前看來更多的信息也隻能是去醫院走一遭了,可他現在這個狀況,連王天河的母親姓甚名誰都一無所知,而關於他那個便宜老婆,更是兩眼一抹黑,這去了醫院不就當場露餡了? 一邊想著事,一邊軟件提示他已經到了送餐地點,他將下單那人的電話號碼復製到撥號盤,打了過去。 聽聲音接電話的是個中年人,他說自己正在忙,問王蘇子能不能多跑幾步,給他送到家門口去。 這個要求放在平時當然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現在王蘇子還要代替王天河去醫院看望他那預產期提前的妻子,自然是想著能省事就省事。 便在電話裡說明了情況,希望對方能體諒一下自己。 王蘇子心地善良,即便知道自己在玩角色扮演,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這個叫王天河的人職業生涯平白無故多出來一個差評或者投訴。 好在電話那頭的中年男人也還算通情達理,聞言當即表示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親自下樓來取外賣,保證不耽誤王蘇子去醫院陪產。 王蘇子在樓下等了大概小半分鐘的樣子,便看見樓道口走出來一位中年人,他甚至一路小跑著來到王蘇子麵前,笑嗬嗬的給王蘇子打了個招呼,說道:“小夥子,尾號5168的外賣給我吧,你趕緊去醫院陪你老婆。” 王蘇子核對了一下手機號信息,將外賣遞給了中年男人,嘴上也連連道謝:“實在太謝謝您了,主要是今天情況特殊,不然我肯定給您送上樓去了,那祝您用餐愉快,我就先走了。” 中年男人沖著他揮了揮手,便轉身上樓去了,王蘇子也騎上電動車朝著醫院的方向趕去。 說來也是有意思,雖然他不知道王天河的個人信息,但好在這個裡世界是以他生活的表世界為藍本的,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該去哪個醫院了。 他敢肯定,他如果現在打個電話回去問王天河母親他自己的老婆在哪個醫院,等會兒他到了絕對要被大罵一通。 而作為本地人,他最是清楚當地人生孩子會選擇哪家醫院了,首先絕不會是那家唯一的三甲,其次也不會在婦幼,當地人生孩子隻可能去那一家醫院,也就是那所百年前就紮根在這座小縣城的中型私立醫院。 等到王蘇子趕到醫院門口時,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本以為又是王天河的母親打來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卻發現,打來這個電話的人備注的名字是老婆大人。 王蘇子糾結了片刻,可最終還是接通了電話,他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但是聲音雖然虛弱,卻透露出堅強與溫柔,她似乎在強忍著疼痛,咬牙輕聲說道:“老公,你別著急,路上慢點騎,注意安全,咱媽她就是那個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蘇子嗯了一聲,因為他也不知道王天河平時是怎麼跟他老婆說話的,萬一被她察覺出來了,想東想西擔心害怕起來導致開指過程不順利,這個責任他可負不起。 他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我現在已經到醫院了,馬上過來。” 雖然說這種情況下多說多錯,但王蘇子料想這種話應該不至於有問題,可他沒想到的是電話那頭卻沉默了好半天,就在他以為電話是否已經被掛斷了的時候,聽筒裡才又傳出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嗯,我和寶寶都等著你。” 王蘇子沒有多想,徑直走向醫院大廳的谘詢處,正打算開口時卻驀然想起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他不知道王天河的老婆叫什麼名字。 這下可怎麼辦?難不成讓他打電話回去問——老婆,我忘了你叫啥名兒了,你告訴我一聲唄。 至於問王天河的母親,那更是不在王蘇子的選項中,他雖然善良,但也不是喜歡挨罵的冤種。 明顯會被臭罵一頓的事他才不去做,更何況以老太太的火爆脾氣,即便他挨了這頓臭罵都不一定能知道王天河他媳婦兒到底叫什麼呢。 急得他在谘詢臺前來來回回的走,那抓耳撓腮的樣子比猴子還像猴子。 這當然引起了前臺值班護士的注意,護士走向王蘇子,輕聲問道:“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王蘇子麵露尷尬,輕聲問道:“那個,其實我想請問一下今天你們這裡有幾個產婦生產的?” 護士看了王蘇子一眼,表情奇怪,但還是回答道:“今天生產的倒是不多,上午已經有兩家生完了,下午我沒記錯的話也隻有三家。” 王蘇子其實一點兒都不意外,這家百年老院在當地是出了名的接生聖地,雖然不是三甲級別的醫院,但除非這家醫院接收的孕婦超出了他們能服務的上限,否則當地人都是來這裡生產。 可現在這個數量對自己遇到的困難毫無幫助啊,三分之一的概率,他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難道說我忘了自己待產的老婆叫什麼了? 他怕被護士拿掃帚趕出門去。 突然他又想到一個線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又問道:“那三個裡麵,誰的預產期提前了?” 護士看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又聽他這樣問,麵色稍稍和緩,說道:“噢,您是聶彩雲的親屬吧,您怎麼才來啊,您趕快過去吧,她就在二號產房,您從那邊樓梯盡頭上二樓轉個彎就能看到了。” 原來我老婆,不是,嘴瓢了,原來王天河的老婆叫聶彩雲! 王蘇子謝過了護士,便急急忙忙的往護士所說的二號產房趕去,好在這座醫院雖然年代久遠又是私立,但醫院的指示牌足夠清晰明了,沒花費多少功夫他就順利找到了二號產房的位置。 表明了身份之後,王蘇子便心有忐忑的走進產房,天可憐見,他這整整二十三年來一直母胎單身,沒想到還沒進婚姻登記處卻先進了待產孕婦的產房。 一走進去,迎麵就看見一個老太太坐在床邊,她握著床上那位孕婦的手正在小聲說著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之後,扭頭看了過來。 等到看見是自己的崽種到了,三步並作兩步沖到王蘇子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盡量壓低聲音道:“你怎麼這麼不長心吶,自己老婆自己都不知道操心?” 王蘇子欲哭無淚,這聶彩雲要真是他老婆那倒還好了,可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她壓根兒不是自己老婆,想我王蘇子母胎單身二十三年,到現在可還是個處男呢! 唉,這都什麼事兒啊! 該死的謎語人,該死的晝行! 到了此時此刻,王蘇子要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卷進了那所謂的晝行,他就乾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