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張卜音的噩夢(1 / 1)

張卜音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才八歲,那是他第一次做噩夢。   他夢到一片黑暗的空間裡閃著許多星星點點的光亮,這片黑暗的空間很大,好像沒有盡頭。   張卜音向著其中一點光亮走去,那是一麵鏡子,鏡子中昏暗的房間裡隻有一張床擺在角落,一個小男孩抱膝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床。   伸手觸碰鏡子,張卜音進到了鏡子裡的房間。   他走近小男孩蹲下問道:“你在乾嘛?”,小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驚恐地往後爬去,但他似乎不敢接近那張床,生生停下了,轉過頭兇狠地瞪著張卜音。   張卜音這才看清小男孩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鼻涕眼淚都乾在臉上,顯得十分可憐,像一隻無法保護自己卻還是呲著牙想嚇退敵人的流浪狗。   張卜音歪頭看著男孩,“你在害怕那張床嗎?”   男孩像是被戳破秘密一樣漲紅了臉,抿著嘴不說話,一會瞪著張卜音一會又轉頭看看床。   張卜音起身走向那張孤零零的床,床上什麼都沒有,木板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氣中,床下卻黑乎乎的一片。   “不要過去!”,男孩終於開了口,卻好像後知後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大,慌忙捂住了嘴。   就在這時,床下黑暗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帶著一股惡臭,一隻章魚觸手從床下鉆了出來。   張卜音反應不及,被章魚纏住了腳踝,眼看就要被拖進床底。   男孩沖了過來,拚命捶打著章魚觸手,惡心的黏液沾到男孩的拳頭上,一拳又一拳,卻依舊阻止不了那根觸手。   張卜音被拖進了黑暗中,他又看見了那個男孩,男孩身邊站著一個高大散發著酒氣的男人。   男人一把將巴掌大的章魚塞到了男孩的嘴裡,逼迫他吞下去。   張卜音感覺到章魚的吸盤吸附在自己的喉管中,手卻抬不起來,隻能不住的乾嘔。   黑暗中的男孩在用力咳嗽,把手伸進嘴裡想把章魚扯出來,可隨即便迎來了男人的拳打腳踢。   男孩一邊咳嗽一邊嘔吐,眼淚鼻涕齊流,黑色的墨汁混著血液從男孩嘴裡吐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似乎是打累了,將手裡的空酒瓶扔向男孩便走了。   隨即張卜音的手臂感受到一股拉力,將他扯出了黑暗。   張卜音抹了兩把自己臉上的黏液,睜眼看見男孩在角落嘔吐。   張卜音沒管自己身上的粘液,手腳並用爬向男孩,“是你救了我”,張卜音肯定地說著。   男孩還在嘔吐,許多細小的章魚觸手從男孩嘴裡吐出來,在地上蠕動。   過了一會,男孩嘴裡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虛脫的靠在墻邊。   “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張卜音眼睛亮亮的,一臉期待的看著男孩。   男孩的眼神終於不再看著床底,注視著張卜音那雙眼睛,羞赧開口道:“我…我把我爸的觸手吃了…就…就能救出你了”   張卜音抬手擦了擦男孩嘴邊嘔吐時沾到的口水。   “你太厲害了!那你爸待會還會出來嗎?我也想啃兩口!”   男孩低著頭小聲地說道:“短時間不會再出來了。”   張卜音坐在男孩旁邊,一邊擦自己身上的黏液一邊跟男孩聊起了天。   “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忘了”   “那你今年幾歲了?”   “我也忘了”   “你在這裡多久了?”   “我不記得了”   張卜音托著臉,“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男孩低頭掰著手指:“但我記得我吃了三十二次觸手,加上剛剛那次就是三十三次了。每次我爸要把我拖進床底我就咬一口吞下去,滑滑的很容易吞。”   張卜音看著房間四周,“要是有燒烤爐就好了,可以做碳烤章魚,肯定比生吞好。”   張卜音咽了咽口水,繼續說:“不過你爸的觸手臭臭的,要加很多調料。”   男孩被張卜音的這番話逗笑了,咯咯笑著。   房間內的氣氛輕鬆起來,張卜音和小男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天。   男孩說他喜歡看星星,房間沒有窗戶,但是爸爸的觸手留下的黏液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星星。   他說張卜音的眼睛亮亮的,也像星星。   張卜音說哪有星星是在地上的,抓起剛剛男孩嘔吐的細小觸手往房間的天花板拋去。   帶著黏液的觸手粘在了天花板上,像星星。   張卜音興奮地叫男孩一起看天花板,但男孩似乎是太累了,靠著墻睡著了。   張卜音走過去輕輕地推了推男孩,男孩的身體順著墻滑倒了。   …   張卜音從床上醒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茫然地看著四周。   “是夢啊。”   吃早飯時,母親正拿著手機刷新聞,張卜音也跟著看了幾眼。   突然,母親刷到了一條監控錄像的視頻,視頻裡一個男人正將章魚塞進小男孩的嘴裡,對男孩拳打腳踢後揚長而去。   在男人離去後,監控視頻裡的男孩趴在地上把嘴裡的章魚扯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唾液、血液和墨汁裹著那隻已經死去的章魚,男孩也不再動彈。   母親說這已經是一個月前的新聞了,視頻裡的男人是孩子的父親,就因為男孩說想吃章魚,男人便在街上生生將自己的兒子打死了。   張卜音感受到眼淚從自己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流下來,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說不出話。   母親著急忙慌的拿紙巾給張卜音擦眼淚,急切地問張卜音怎麼了,但張卜音隻是自顧自的流著淚。   過了良久,張卜音終於啞著嗓子開口問道:“媽媽,那個新聞…後續是什麼?”   張卜音的母親見兒子沒什麼事才放下心來,“那個男人被判無期了,他一直堅稱自己是喝醉酒過失殺人,但他的鄰居紛紛作證他經常家暴虐待兒子。”   晚上九點,張卜音早早地躺在床上,一連四五天他都沒有再夢到那片黑暗的空間。   張卜音想再見到那個男孩。   …   睜開眼,張卜音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麵滿是裂痕的鏡子。   鏡子裡映著張卜音稚嫩的臉龐,抬手觸碰,什麼都沒有發生。   抬頭望去,許許多多麵鏡子,裡麵映著各種各樣的噩夢,隻有這一麵什麼都沒有。   張卜音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喜歡看星星的男孩了。   黑暗的空間裡,張卜音奔跑在鏡子間,跑了很久很久,他終於停留在一麵映著喝酒男人的鏡子前。   是夜,監獄裡傳出了一個男人的慘叫。   我要讓噩夢纏繞你,不死不休,教你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