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 公堂之內,左右兩側的衙役手持水火棍,頗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麵啪啪作響,再加上他們異口同聲拉長了調子喊出的威武二字,很是有一股令人膽寒的震懾力。 甫一進入門內,沈玉便見那黃仁已經先一步到來,而正在與他談笑風生的那位男子身披青色官服,正是平安縣的縣令常德。 見到大門洞開人流湧入,留著山羊胡子的常德長袖一甩,大搖大擺地走到案前,坐在了屬於自己的那張紅木椅上。 “來人,升堂!” 常德隨手抓起案上的驚堂木用力一拍,兩排衙役便從後堂魚貫而出,隨後便上演了剛剛那一幕畫麵。 見到此景的沈玉眉頭一皺,知道常德肯定已經從黃仁口中了解了大致情況,所以甚至都懶得問上一句,究竟是何人因何事報官。 剛剛那個出門阻攔的衙役,想必也是被常德派出去惡心眾人的,根本就不是為了讓沈玉知難而退,隻是想盡可能地展現他縣官大人的威風。 而結果也和常德想要的一樣,陣仗一擺,驚堂木一拍,跟在沈玉身後的鄉親們個個都噤若寒蟬,全都擠在門口的臺階外,不敢再向前邁出半步。 心思得逞的常德暗笑一聲,端起手邊的茶水嘬了兩口,隨後雙目瞪圓猛地一拍驚堂木。 “李有財,你區區平民見到本官竟敢不下跪?真是放肆!” 撲通! 李有財渾身抖了一抖,當即重重地跪倒在地,還不忘將身旁的女兒同樣拽到地麵上。 “大人,草民……草民有冤啊……” 他顫顫巍巍地指著一旁麵色淡然的黃仁,支吾了好一會也沒能說出一句囫圇話來。沈玉眼看那常德臉色不快,趕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李有財木訥少言又不通禮法,為免冒犯了大人,所以已將此案委托與我,大人有什麼疑惑問我便是。” 如逢大赦的李有財點著腦袋,趕忙開口應和著:“對對,對!” 沈玉在平安縣素有“送子聖手”之稱,多少得給上幾分薄麵,再加上他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常德也隻能捏著胡子點了點頭。 “沈大夫,雖然咱們私下有過交情,但在這公堂之上,我絕不會徇私枉法,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看似寒暄的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常德轉頭看向黃仁繼續道:“黃員外聽說有人要告他,已經先一步來我這把事情說清楚了。” “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沈大夫,本官怎麼覺得,這案子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了呢?” 聽到此話的黃仁轉過身去,接過常德的話說道:“各位鄉親,或許大家還不清楚。” “那李有財要借我黃家的耕牛,但一時手頭又不寬裕,我見他確實不容易,才跟他簽下了那張字據。” “哪知道事後他卻抵賴,不肯支付應給的費用,甚至今天還惡人先告狀,真是讓我大失所望!” 他這一番話說得是抑揚頓挫,竟是把自己給包裝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看到這番操作的李有財哪裡能忍得住,指著黃仁便嘶吼起來:“你……你胡說!之前說好的給你一壺酒便罷。” “誰知道你那字據上,寫得……咳咳……寫得卻是蓮花湖的湖!” “大膽!再敢喧嘩棍棒伺候!” 案後的常德厲聲嗬斥了一句,隨後看向了黃仁,“你說得那字據現在何處,呈上來讓我看一下。” 人群中的鐵牛聽到此言,忙不迭地鉆了出來,將懷中的字據遞給了衙役。 從衙役手中接過字據,常德雙眼一瞇自言自語地念出聲來。 “今有李有財租借黃仁耕牛一頭,用罷之後,還以一湖酒抵做租金……” 盡管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親眼看到這張字據的常德,還是忍不住嗤笑出聲。 哼,就這種不入流的把戲,也就隻能騙騙你這種無知蟻民了! 還有你黃大員外也是,我看那小丫頭姿色身段都很一般,哪裡能入得了你的法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心底這般吐槽著,明麵上常德還是得把戲給演全了,他放下字據問向李有財:“這字據上的手印,可是你親手所按?” “這……這……” 知道說實話會對自己不利的李有財,咽了兩下口水求助地看向沈玉,在看到他微微頷首之後,也隻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你就理應給黃員外一湖酒才是,卻又哪裡來得冤屈?” 常德向後靠倒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看向沈玉,“沈大夫,對此你有何話說?” 沈玉拱了拱手,說道:“大人,李有財目不識丁,隻當黃員外寫得是尋常酒壺,哪裡能想到,要還給他一整片湖的酒呢?” “此言差矣,”常德捏了捏自己的胡子,搖頭晃腦地說道:“耕牛是黃仁之物,租金自然是由他定。” “況且這字據上寫得清清楚楚,李有財如果不確定的話,大可以請人過目一下,乾嘛要按得那麼乾脆呢?” “我看,是他自己事後又反悔了吧?” 他這兩句話說得頗有歪理,就連沈玉一時間也無言以對。 “沒那個本事就別租人家的牛,自己偷了懶,現在還想賴賬?” “就是,根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還要倒打人家一耙!” “不是,你們站哪邊的?哪有用一湖酒當租金的,誰能用酒填得滿那蓮花湖?” “那也怪不了別人,要不是他自己想占便宜,也不能落得這下場。” 在門邊觀察了好一會,鄉親們也已了解了全部情況。 有些個平日裡跟李有財不對付的,眼看這一邊倒的局麵,便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嘲諷了幾句,當即便惹來了多人的不滿,你一言我一語之下場麵頓時亂了起來。 啪! “肅靜,肅靜!” 手中驚堂木一拍,控製住場麵的常德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詞地說道:“李有財,你租借黃家耕牛,無力支付租金,此為罪一。” “謊報冤屈意圖混淆視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藐視我縣衙威嚴,此為罪二。” “你,可認罪?” 常德的聲音並不算大,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分明是已經厭倦了這場鬧劇,決定早早將其結束。 “草民……草民冤枉啊……” 聽到這顛倒黑白的審判之詞,心頭狂震的李有財涕泗橫流,當即便重重地磕起了頭,連續的幾下之後,地板上已然生出了清晰可見的赤紅血印。 “嗯?還要狡辯?” 見慣了這等場麵的常德內心沒有半點波瀾,眉頭一皺便抽出了一枚刑簽,作勢便要扔出。 “給我狠狠地打……” “大人且慢!” 沈玉知道他這是要屈打成招,連忙上前一步躬身喊道:“大人,我替他認罪!”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不僅黃仁和常德一臉詫異,就連門邊的鄉親們看向沈玉的眼神,也帶上了滿滿的質疑。 “沈大夫不是來幫李有財的嗎?這又是什麼情況?” “你懂什麼,這事跟他本來就沒關係,無非是惺惺作態罷了!” “哼,跟我黃家和作對,他能有什麼好下場,算他識相!” “縣官大人都發話了,沈大夫就算想幫忙也是無能為力,哎,散了散了吧!” 沈玉沒有理會這些烏煙瘴氣的聲音,鄭重其事地說道:“李有財的確有罪,不過,這裡的罪人可不止他一個。” 他猛地抬起手臂指向一旁的黃仁,頂著所有人疑惑的眼神,氣勢淩冽聲如洪鐘。 “沈玉今日狀告黃仁,拖欠我上門問診的診金!”
第7章 公堂之上,還有1個罪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