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州,風雪夜,陰暗的天空掛著一彎新月,藏在稀疏的薄雲後,若隱若現。 荒涼山穀兩邊的崖壁上稀疏地生長著早已枯黃的植被,穀中亂石堆積,小的如鵝卵石,大的像一座小山丘,都被皚皚白雪覆蓋。 一前一後,兩道人影走在鬆軟的雪地上,身後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都戴著破舊的鬥笠,麵容被垂下的黑紗遮住,分辨不清是男是女。 前麵那人略顯高大些,腰間帶著刀,走在後麵那人矮一個頭,背著一把幾乎垂到地上的巨劍。 兩人走的極快,很快便到了山穀的深處,空間也變得極為狹窄,隻容一人勉強通過。 突然,一聲淒厲的怪鳥啼哭聲響起,緊接著,一隻渾身散發著詭異黑色煙霧的怪鳥飛到兩人身前,盤旋在半空,歪著腦袋,赤紅的雙眸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兩人。 “何人敢擅闖血河教禁穀,報上名來,”怪鳥的聲音尖銳刺耳,難聽至極,“不然,哼,殺無赦!” 李玉鳴抬起頭,冷冷盯著怪鳥看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塊雕刻著血紅色扭曲符號的令牌,發出一聲破空的聲響,猛地被猛地扔向怪鳥。 令牌在怪鳥麵前半丈的地方被一道暗血色的屏障擋住,無聲的懸浮在空中,怪鳥眼中紅光一閃,令牌便飛到了怪鳥麵前。 怪鳥呼出一股暗紅色的血霧,剛一接觸到令牌,令牌就像被點燃了一樣,冒出暗紅色的紅焰,紅光大亮,照得穀中紅蒙蒙一片。 怪鳥撇了兩人一眼,緩緩道:“你們就是白骨門的使者?” “正是,門主派我們為貴教獻上事先約定好的三百名男嬰。”李玉鳴掏出一個灰色骨瓶,將靈蘊注入其中,便傳出一聲聲男嬰撕心裂肺的哭聲。 那怪鳥化作一道紅光,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玉瓶前,往瓶內望了一會兒,發出一陣壞笑,“道友勿怪,實在是近日來我們的分教被歹人滅殺了好幾處,教主震怒,責令我們務必要嚴查,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嗯,真是可惜啊,”李玉鳴嘆息道,“若叫這歹人落到我手中,哼,我必將他生不如死。” 身後的柯七聽得直翻白眼,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心說,師傅你可真不害臊,要是讓他們知道就是我們殺的,你還殺了一大半,天知道會是什麼情形。 “哈哈,道友真是深明大義啊。” 怪鳥與李玉鳴相談甚歡,帶著師徒兩人向血河教的總教而去。 兩人一鳥,在一麵平平與奇的山崖石壁前停下,怪鳥凝聚出一個猙獰恐怖的血色符號,朝向石壁飛去,石壁上泛起一陣波瀾,隨即出現了一道黑幽幽的石門。 怪鳥先行飛入,師徒兩人才對視一眼,緊跟著鉆入其中,石門便消失不見,山崖石壁也恢復如初,瞧不出任何端倪。 石門後別有洞天,是一座高大寬闊的地下石窟,終日不見陽光,但洞內卻並不黑暗。 洞窟中央巍然屹立著一座十八層高的巨大石塔,上麵雕刻著扭曲變形的血色怪異符號,還有一隻隻妖異的眼睛,塔頂有一團暗紅色肉瘤,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正在不斷地蠕動著,滲出的暗紅色液體,從塔頂源源不斷地向下流淌,在地麵上匯聚成一條血色長河。 塔下一群群身披血色長袍的信徒,貪婪地吮吸著掉落的血色液體,對石塔頂禮膜拜,還有渾身赤裸的男女在血河裡盡情沐浴,極盡雲雨之歡。 望不見頂的石窟上垂下密密麻麻的鎖鏈,捆綁著一具具殘缺的屍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森森的白骨,有腐臭的屍體,有枯朽的乾屍,還有奄奄一息的活人,被割掉了舌頭,發出不似人可以發出的陣陣哀嚎和痛苦的呻吟…… 龐大的石窟內布滿了大小布一、奇形怪狀的洞窟,洞中傳出淒慘的叫聲,發出幽幽紅光。 “道友,歡迎來到我教的聖地,血河窟!” “血河無量,血海無邊!” “血河無量,血海無邊!” 隨著怪鳥癲狂的笑聲,血色人海發出震耳欲聾的瘋狂喊叫聲,將地下石窟映襯得如同人間地獄。 柯七強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眼中洶湧的殺意跟本掩飾不住。 李玉鳴臉色也很難看,緊皺著眉頭,將骨瓶交給一名穿著血袍的教徒,然後深深凝望著麵前怪異高大的石塔,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道友,我請你們看一出好戲。”怪鳥打斷沉思中的李玉鳴,隨後招呼手下教徒去準備什麼事情。 不一會兒,一個遍體鱗傷的少年被人從洞窟頂部緩緩垂下,雖然穿著衣服,但隻剩幾片稀疏的布條,露出下麵血淋淋的傷口。 雙手用冰冷的鐵鏈捆綁,吊在空中,原本清秀的臉上刻著詭異的血色符號,麵色慘白,嘴唇乾裂,不知是死是活。 怪鳥陰笑一聲,一道血芒在少年身上割開一道深長的傷口,少年眉頭一緊,被活活疼醒了過來。 虛弱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洞窟內的情景,雙目通紅,滿是血絲,慢慢垂下了頭。 怪鳥飛到少年身旁,對下方的教眾厲聲說道:“這小子在快死的時候被我們從大雪裡帶回來,好吃好喝,讓他加入我們血河教,可他卻恩將仇報,殘忍殺害了我們三名無辜的教友,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哼!為了區區一對卑賤的母子,殺了又如何?既然你不願動手,我便代勞了。”怪鳥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兩顆麵目驚恐的頭顱被丟出,嘭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少年聽到聲響,抬起頭看到了地上的兩顆頭顱,原本空洞的眼睛裡湧出滔天的怨恨,死死盯著怪鳥,悔恨而無能為力的淚水劃過臉頰。 柯七焦急地望了師傅一眼,可他依舊沒有任何要動手的意思,她在等,等待死老頭的動手的命令,可李玉鳴臉上已波瀾無驚,柯七的手悄然摸上劍柄,卻被死老頭一把握住。 李玉鳴傳音道:“我的小祖宗呦,你急什麼呀?這裡可是對方的老巢,等會我掩護你把那小子救下,我們就撤,聽懂了嗎?” “哦。”柯七不情不願地答應了,鬆開了握劍的手,一下把手從師傅的手中扯了回來。 “今日便把這個叛徒千刀萬剮,我開了第一刀,”怪鳥陰笑一聲,對著下方狂熱瘋癲的教徒,徐徐說道,“白骨門的貴客蒞臨,這第二刀就讓道友來,如何?” 隨著怪鳥緩緩望向自己,李玉鳴感覺周圍的血色人海都望向了自己,可以確定的是如果自己不願意的話,下一刻他們師徒兩人便會被沖上來的血色人海撕成碎片,所以,這一刀他必須親自動手。 李玉鳴慢慢走到少年下方,抬頭望向那少年,少年依舊死死盯著怪鳥,好像要把它活活吞掉一樣。 李玉鳴望了好一會兒,周圍的血色人海似乎開起騷動起來,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被點燃。 柯七現在是又喜又驚,喜的是總算糟老頭還有得救,沒有動手;驚的是快動手救人啊,磨磨蹭蹭的乾嘛呢?再晚一下,我們師徒兩個就是插翅難飛了。 “鏘——” 李玉鳴的刀出鞘了,手中的刀化作一抹寒光直奔少年而去,眨眼間就到了少年麵前,怪鳥悄悄散去了凝聚在手心的血印,血色人海發出了撕心裂肺的興奮吶喊和呼聲。 刀光劃過捆綁少年的鐵鏈,少年從空中掉落,早已準備好的柯七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接住了少年,李玉鳴對柯七大喊一聲:“好徒兒,快走!” 柯七望著空中向自己飛快逼近的血色人海,簡直就是一望無際的血色螢火海洋,將自己包圍的密不透風,哪裡還有活路可逃。 轉頭看向師傅,李玉鳴卻嘿嘿一笑,隻是一刀橫斬,金色靈蘊濃縮凝聚而成的巨大刀影,朝著麵前的血色人海狠狠斬去。 血色人海如同脆弱的風中螢火,被狂風暴雨襲過,化作漫天灰燼,瞬間便被清空了一大半,還在靠近石壁的虛空中留下了一道約五丈寬的空間裂縫,透過空間裂縫可以看到外麵寒冷的雪夜。 李玉鳴見狀,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向著空間裂縫飛速接近,他隱隱感覺好像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要從石塔中醒來了。 從外麵飄進來的雪鉆過黑紗打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感覺涼嗖嗖的。 眼看就要穿過空間裂縫,一隻怪鳥詭異地出現在了空間裂縫前,擋在了李玉鳴麵前,陰冷一笑:“道友,請留步,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怪鳥身上升騰紅色霧氣,身體便猛地炸裂開來,化作漫天的血色羽毛,瘋狂朝李玉鳴疾射而來。 沒有任何猶豫,李玉鳴轉身便朝後方飛去,速度比來時還快了三分,心中冷冷一笑,果然在這等著呢,陰險的老東西。 而重新被血色人海包圍的柯七,單手拔出了背在身後的巨劍,猛地朝麵前的血色人海飛去。 巨劍在柯七手中揮舞得卻像一片羽毛,潔白無瑕,飛到哪裡,便帶走一條骯臟的生命,橫飛的血肉,噴濺的鮮血,碎裂的屍體,她在空中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遮掩身份的鬥笠和黑紗在戰鬥中早已不知所蹤,烏黑的秀發飄在身後,幾縷青絲掛在額前,時而被風吹動遮住眼睛,滿臉的血汙,巨劍依舊一塵不染,隻是冷冷地盯著身前仿佛殺不凈的血色人海。 那些穿著血色長袍的血河教教徒仍舊沒有恐懼或害怕的情緒,隻是瘋狂地大笑著,同伴的鮮血將他們鮮艷的血袍染成了黑紅色,滿臉的鮮血從臉上流淌而下,他們貪婪地吞咽著從臉上流下的鮮血,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和癲狂,仿佛就像地獄深處的惡鬼。 柯七抹去嘴角的血,她體內的靈蘊已經十不存一,護身的靈障已經破碎,現在隻能在毫無保護的情況下以命搏命了。 “哼,就是不知道死老頭回來了沒有,再不回來,你的乖徒兒就要變厲鬼去找你鎖命了。” 柯七拿起巨劍,剛想朝血色人海沖去,就見血色人海中央被破開一個大洞,李玉鳴披著散亂的白發,衣裳破破爛爛的,拿著刀,興奮地對她叫道:“乖徒兒,我猜的果然沒錯,那老鳥真想陰我們,真是問候它八輩祖宗了。” “死老頭,我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啊,”柯七把麵前的血河教教徒劈成兩半,惡狠狠地說道,“我還是你的乖徒兒嗎?” 李玉鳴轉眼的功夫就殺到了柯七身前,嘿嘿一笑,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乖徒兒啊,不經過磨難,怎麼能見彩虹呢?” “哼,跑得那麼快,我怎麼跟得上啊。” 柯七當然也隻是假裝生氣,讓這死老頭長長記性。每次都是這樣,留她自己一個人廝殺,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才來救她,但那嬉皮笑臉的樣子真想扇他一巴掌。 可畢竟,這樣才能在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活下去,活著,或者死去。 哼,死老頭,我記下了,都記住了,不會忘的。 “道友,你就安心去吧。” 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怪鳥攜著滿天飛舞的血色羽毛,向李玉鳴沖來。 “可算是來齊了,也該結束了。”李玉鳴輕嘆一聲。 李玉鳴和柯七身形一閃,躲過了血色羽毛的攻擊,李玉鳴嘿嘿一笑,“道友,禮尚往來,我也送你一個禮物。” 李玉鳴閉眼懸空,握刀朝天,一股恐怖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道道猙獰恐怖的血色靈魂浮現在他身後,那是他斬殺的三千六百個邪教魔頭。 李玉鳴猛地睜眼,眼眸中一道金色刀光浮現,越來越清晰,一刀斬出,便是要斬盡天下不平事。 “問天,第一問,問人間滄桑正道,斬盡天下不平事!” 怪鳥見狀卻是大驚失色,喃喃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問天境,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可是已經沒有人能回答它的問題了,盡管怪鳥爆發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命,可死亡卻如影隨形。 一道古樸的金色刀光將整個地下石窟照耀得亮如白晝,血色人海連同怪鳥還未碰到金色刀光,隻是被金色刀光散發的一縷氣息波及到,便化為了黑色的飛灰,而那道刀光劈向石塔,產生了猛劇烈的碰撞,將其幾乎斜劈成兩截。 李玉鳴吐出一口精血,虛弱但焦急對柯七說道:“乖徒兒,愣著乾嘛?快跑啊!” 柯七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李玉鳴一把抓住化作一道流光,剎那間,消失在了空間裂縫的盡頭。 石塔的廢墟中,響起了一聲充滿怨毒的巨大吼聲,將整個地下石窟震出了一道道的裂縫,一隻皮肉融雜的血色大手從廢墟中伸出,緊接著,碎石間,一隻巨大的血色眼瞳猛地睜開,朝李玉鳴和柯七離開的方向望去。 李玉鳴和柯七剛飛出漆黑的空間裂縫,身後便響起了一聲仿佛地獄深處發出的怒吼,兩人頭也不敢回,帶著昏迷不醒的少年,慌忙朝遠方倉皇逃竄,消失在了寒冷的風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