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叛徒(1 / 1)

夙雪銀歌 凝秋霜兒 6345 字 8個月前

冉洲,風雪夜,一座小山村,沉睡在漫天風雪中,靜謐祥和。   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劃過,落在了離小山村不遠處的一座小山裡,那是村民經常去打獵的地方,若是徒步走,隻需要一盞茶的功夫,但現在夜已深,根本就無人在意。   小山不大,低低矮矮的,更像一個小山丘。在被白雪覆蓋的密林深處,藏著一座小竹屋,裡麵隱隱有火光閃爍。   “師傅,你真的給那血河教抓了三百個男嬰嗎?”柯七坐在燃燒的火堆前,咬了一口烤好的野雞翅膀,口齒不清地問道。   “小七啊,你師父我是那種人嗎?至於那男嬰隻不過是區區障眼法罷了。”李玉鳴摸了一把臉上花白的胡子,笑著說道,“哼,血河教,我隻不過出了一刀,就都灰飛煙滅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李玉鳴哈哈大笑,正是得意時,卻突然低頭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師傅,師傅,你沒事吧?你怎麼吐血了,你該不會要死了吧?”柯七抹了抹嘴,抹了一手的油膩,趕緊把師傅扶了起來。   李玉鳴虛弱地癱坐在地,不知從哪掏出一顆黑不溜秋的丹藥,一口吞咽下去,許久,慘白的臉色才稍稍回緩,有了些許血色。   “唉,境界還未穩固,硬抗這問天境第一問的天劫還是太過勉強了,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啊。”李玉鳴一臉的悲傷,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忽然神色一變,大聲叫道,“嗯,這花陽酒,真是好酒啊。小七啊,你要不要嘗一下啊?真是酒香四逸。”   柯七一看就知道這死老頭又在給她賣慘,頭也不回地重新坐回火堆旁,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香噴噴的雞腿,低頭狼頭虎咽,毫無淑女形象。。   “小七,你看見我的雞腿了嗎?怪了,剛才還在這裡的,怎麼不見了呢?嗯,小七,你嘴裡咬的是什麼?”李玉鳴盯著被自己徒弟啃了一半的雞腿,總算找到這個厚顏無恥的小賊。   “哦,這個啊,是我的雞腿啊,師傅,我們兩個不是一人一個雞腿的嗎?難道你的不見了嗎?要不要我分你一半啊?”柯七將啃了一半雞腿遞給李玉鳴,一臉的不舍得,咽了一口口水。   李玉鳴看著臉上和手上都是油漬的徒弟,正歪著腦袋用水靈靈的眼睛看向自己,滿臉的為難,默默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雞翅也遞給了柯七,“小七啊,師傅突然感覺不餓了,給你吃吧。”   柯七一把搶過雞翅,開心地說道:“謝謝師傅,師傅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傅,我也一定會做天底下最孝順的徒弟,給師傅買天底下最貴最好喝的酒……嗯嗯,雞翅真好吃。”   “對了師傅,這個人怎麼辦啊?就把他丟在這裡?”柯七用油膩的手推了推地上的少年,少年還在昏迷。   “我已經用靈蘊溫養了他的傷勢,還把一枚回魂丹的藥效打散在他的體內,已經沒有大礙了,大概明天便會醒了,一切等明天他醒來,自然就清楚了,到時候再說吧。”李玉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少年,嘆了一口氣,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師徒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直到火堆燒盡,屋內陷入漆黑,兩人才拖著精疲力盡的身軀,席地而睡。   小竹屋外隱約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薄幕,熒光點點。   翌日清晨,小竹屋外的雪比昨日下得小了一些,偶爾可以看見不遠處跑過的野獸留下的痕跡,又很快被風雪覆蓋。   小竹屋內,陳巧感覺自己的頭好像被撕裂了一樣的疼痛,迷迷糊糊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是由青竹搭建而成的屋頂,慢慢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小竹屋,還有地上熄滅的灰黑狀火堆,以及自己身上蓋著的衣裳,白色的,繡著幾朵墨綠色小花,歪歪扭扭的,很是難看,但還是可以看出,應該是個姑娘的衣服。   陳巧的頭很疼,記憶很混亂,想了很久,才喃喃自語道:”這是哪裡?我不是在血河窟嗎?好像……被鐵鏈吊著,有好多血河教的教徒,他們想要殺了我?有人救了我,是誰?好像是個少女?啊,頭好疼。”   就在這時,竹門外傳來一個少女驚喜的叫聲:”師傅,師傅,你快來看看啊,他醒了,我們救回來的那個人醒了!”   竹門被推開,一個十六七歲、穿著白色繡花裙的少女拉著一個頭發花白、穿的破破爛爛的老頭進來了。   門外吹進來的寒風冰冷刺骨,凍得陳巧打了一個激靈。   “姑娘,請問這裡是哪裡?”陳巧虛弱的問道。   “姑娘,你是在叫我嗎?我叫柯七,這是我師傅,就是我們救了你,幸虧你命大,不然就被千刀萬剮了。”柯七遞給陳巧一條雞腿,烤得金黃誘人,散發著迷人的香氣。   “快吃吧,趁我還沒有反悔。”柯七努力把眼睛從香噴噴的雞腿上移開,轉身擦去嘴邊的口水。   陳巧看著手中的雞腿,卻一點食欲都沒有,又問道:“姑娘,我不餓,要不這雞腿還是給你吃吧,我就是想問,這裡到底是哪裡?”   一聽陳巧不吃,柯七眼睛冒光,立馬把陳巧手中的雞腿拿走,生怕他反悔,狠狠咬了一大口,吃的滿嘴流油,心不在焉地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來過好多次,可就是記不住……”   李玉鳴嫌棄地把自己的徒弟推到一邊,說道:“這裡隻是林家村旁的一座小山,在冉州南部的偏僻深山,與外界沒有接觸,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狀態。少年,你是怎麼被那些血河教的鬼東西抓住的?要是我們晚一點趕到,你就一命嗚呼了。”   陳巧努力回憶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那是一個雪天,雪下的很大,寒風吹到臉上,就像被刀割過一樣疼。我又冷又餓,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隻能去敲別人家的門,想要一些吃的,可沒有一戶人開門。”   “看著燈火通明的客棧,我想進去,但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平日裡幫別人家做雜役,也隻是管一天兩頓的飯,沒有錢。而冬天很少有人會招雜役,也便沒有了吃的。所以,我就吞了一大口雪來充饑,想要回到城外的山神廟,再走一會兒,我可能會被活活凍死的。”   “可在山神廟外,一個穿著血色長袍的老人攔住了我,問我要不要加入血河教?我問他,每天都有吃的嗎?有沒有錢拿?他笑了,說隻有我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世上所有的一切,隻要我想,都可以得到。我實在是太餓了,就跟著他走了。”   “他一把抓起我,就帶著我飛向了深山裡,原來他是傳說中的仙人。我跟著那個老人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石窟,那裡有許多穿著血色長袍的人,還有一座十八層的石塔,老人說那是他們的聖塔。他們拿出了很多好吃的,我餓壞了,狼吞虎咽,然後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帶到第一層石塔裡,裡麵的墻壁上畫滿了紅色的壁畫,還有很多怪異扭曲的符號。老人進來,交給我一捆不知用什麼獸皮製成的卷軸,告訴我說這就是成仙的仙法,要好生修煉。我很高興,對老人千恩萬謝,承諾一定會努力修煉的。”   “剛開始修煉的時候,感覺全身像火燒一樣難受,可我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我漆黑的世界裡好像出現了一絲光亮,恍惚間我聽見了自己的身體裡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還在慢慢變大,逐漸匯聚成了一眼泉水,綻放出耀眼的靈光,冰冷的身體被一股暖流湧向全身各處,暖陽陽的,很是舒服。”   “晚上老人來了,給我帶了吃的。我給他展示了我白天的修煉成果,他半天沒有說話,許久,他笑了,說我是百年難遇的修煉天才,以後一定會成為聖子。他還說,要破格收我為親傳弟子,早日為我舉行入教儀式。”   ”往後的日子裡,我更加努力地修煉,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體內的靈泉也愈發壯大。一日深夜,老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群人。老人說,今日便是我的入教儀式。我很疑惑,但還是跟著老人走了。”   “我被帶到了一處小院前,他們說這是一家獵戶三口,扔給我一把血色的匕首,讓我殺了屋內看見的所有活人來完成我的入教儀式。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看著他們獰笑的麵孔和黑夜中血紅的眼瞳,我才發現自己錯了,原來他們就是以前來小城裡燒殺掠奪的那群惡鬼。如果我不按照他們說的做的話,我一定會得到生不如死的折磨。所以,我撿起了刀,慢慢朝小院走去。”   “近了,我透過被燈火照亮的窗戶,可以看到一個女人和小男娃正在吃飯,兩人有說有笑,很是溫馨。我轉身看了一眼老人,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像是在讓我趕緊動手,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緊緊握著刀的手在顫抖,輕輕推開了門,屋內的女人和小男娃望著我,問我有什麼事嗎?我感覺快要瘋了,我猛地扔下手中的匕首,跑回老人身邊,對他說道,我做不到。老人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要吩咐身後的血袍人動手,喃喃道,可惜,少了一個。看著他們越來越靠近屋子,我對著老人跪下,求他放過那對母子,可換來的是他惡狠狠地掐著我的脖子,淡淡說道,廢物,把我丟在了地上。”   “心中升騰起一股憤怒的火焰,我瘋了似地朝屋子沖去,撕心裂肺地喊叫著,快跑啊!可那對母子好像被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血袍人就要進屋了,我重新撿起地上的匕首,瘋狂向血袍人沖去,體內的靈泉好像在瘋狂翻湧噴發,一股暴虐的力量沖滿了我的全身,眼中隻剩下血色的世界,我像一道血色的影子,用匕首劃過他們的脖子,一個,兩個,三個,突然,世界又重新變回了漆黑的雪夜,在失去意識前,我看到老人眼中閃爍著詭異的血光,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好冷,好冷啊,我醒來,發現自己被鐵鏈懸空中,腳下就是黑暗的懸崖,深不見底。崖邊老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我看錯了,也許你不是受他們敬仰的聖子,你病了,無藥可救,但你一定是一味好藥,我會等你慢慢成熟的。“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老人,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那以後我就成為了血河教這三百年來的第一位叛徒。受盡折磨,直到被他們千刀萬剮,淩遲而死。如果,你們沒有來的話,所以,真的謝謝你們,從今往後,我這條爛命就是你們的了。”   陳巧說完,淡淡地笑了,屋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哦,這樣說的話,你的命以後就是我的了。師傅,你沒意見吧,畢竟是我扛了他一路,歷經千辛萬苦把他救回來的。”柯七撇了李玉鳴一眼,恍然大悟。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叫什麼呀?”柯七看著陳巧,認真地問道。   “我叫陳巧,這個雪天過了,就滿十六歲了。”   “陳巧,那以後就叫你巧兒吧,怎麼樣?”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好聽嗎?”   “我這個雪天過了,可就滿十七歲了,我可比你大一歲的。”   在柯七看來,自己比陳巧大一歲,他就應該聽自己的,天經地義,這是師傅告訴她的。   “巧兒,”陳巧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逝,”沒有,隻是已經很久沒有聽人這樣叫過我了。”   “對了,你的家在哪裡,家裡都有什麼人啊?”柯七繼續問道。   陳巧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嘆了一口氣,才說道:“在一個叫做瑞城的小城,一個偏僻的小院落裡,已經被一個夜裡入院行竊的小賊打翻的油燈,一把火燒成了廢墟。我從小就和娘生活在那裡,她是世界上最美最溫柔的人,雖然她偶爾會發酒瘋,但她卻從不打我,罵我,隻是抱著我不停地哭……隻不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現在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等我。”   柯七還想問什麼,李玉鳴趕緊把自己的寶貝徒弟推到一邊,說道:“小子,別理她,別往心裡去啊。隻是,這以後你要如何是好啊?”   陳巧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問道:“老人家,你們是傳說中的仙人嗎?”   “仙人,哈哈哈,哪有什麼仙人,我們也隻不過是比凡人強大一些的螻蟻罷了,天下蕓蕓眾生,有些人自詡為仙人,可世間又可否真的有過仙人呢?”李玉鳴哈哈大笑,好像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話。   李玉鳴看了陳巧一眼,說道:“若是老朽我沒聽錯的話,你隻是用了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就開了靈眼,匯了靈泉,你這便走完了一個資質平凡的修仙者的一年,甚至兩年光景。我們若是仙人的話,你也算是仙人了。”   “我也是仙人了?”雖然陳巧一臉的不相信,但聽老人說他已經是仙人了,還是很高興的。   “但你修的卻是邪法,誤入了歧途,若是不及時清除體內的邪蘊,時間一長就隻能一生修邪法,當一個人見人殺的邪修了。”李玉鳴一臉的惋惜,嘆了一口氣。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陳巧焦急地問道。   “辦法嘛,自然也有,隻需要改修仙法,就可以祛除體內的邪蘊,讓體內靈泉重新湧出靈蘊即可。而所謂仙法,隻不過修仙最基本的法門,並不難以得到,幾乎是每個修仙者都有的,這也是修仙的根本。”李玉鳴摸了摸臉上的白胡子,笑著說道。   “你若是想聽,且聽老夫徐徐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