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存在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生命體,但它們又能確實地影響現世,我們把這些東西統稱為鬼神。” “鬼神?”這和簡為認知的“鬼神”似乎有本質的差別。 廖鴻哲接著說道:“你把這個世界看成是水麵之上的空間的話,那麼鬼神就是水麵之下的魚。 魚的每次遊動,都會破壞這水麵的平靜,如果隻是破壞平靜也就算了,花點錢就修補,可有些魚還會躍出水麵,貪婪地啃食著水麵之上的空間。 而人,站在水麵之上,是看不到水底的魚的,或者說,隻能看到一些在淺層遊泳的魚的輪廓,當然,等他們能看到躍出水麵的魚時,說不定已經成了魚的血食。 所以人,想要對付這些魚,就得先掌握這些魚的動態,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人,要主動去打破這水麵,將自己下沉。 我們,把這些已經下沉了的人,統稱為神秘者。” “神秘者,我這就算是神秘者了?”簡為聯想到自己的夢境,似乎除了自己沒有主動去打破水麵這一點,其他都能解釋通。 “當然。”隻聽廖鴻哲接著說道,“神秘者下沉是很危險的,因為一旦開始下沉,便不會停止,這個過程可以控製得十分緩慢,但反過來想要上浮,從沒有人能做到。 我們認為,鬼神是來自於深淵,而夢境,正是現世與深淵的交界地,所以每一個神秘者,都會做一樣的夢,那就是在水裡,感受自己所處深度的數字不斷變大。 今天的你,或許一口氣下沉了2米有些不適應,但明天的你,應該就能在水下4米的位置呼吸了。” 下沉2米? 簡為有些疑惑。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在夢境中感到的下沉深度,應該是……1000米才對。 “那,有過第一次下沉就下沉了很多米的人嗎?” “當然。” 聽到廖鴻哲這麼說,簡為頓覺安心不少,還好,自己這種情況不是個例。 “那個蠢貨非常罕見的第一次就下沉了100米,後來每天的下沉速度也在50米以上。” “這……”和自己差的也太遠了,這就非常罕見了,“那有沒有第一次下沉1000米的呢?” “1000米?”廖鴻哲忽然笑嗆了兩聲,“不可能有那種人的,下沉越快,死的越快,這可是神秘者之間的常識。” “啊?” “神秘者會根據下沉深度的不同,被分為不同的等級,照光層0到500米,無光層500到2千米,深水層2千米到3萬米…… 如果神秘者第一次下沉就有1000米,那麼他會直接跳過照光層,進入無光層。而等待他的,隻有失控,事實上,我剛才提到的那個蠢貨,就是在500米的深度失控而死的。” “失控,是在說溺水嗎?”簡為回想起自己醒來後從嘴裡吐出的海水,那玩意,或許真能殺死人。 “溺水,要真那麼溫柔就好了。”廖鴻哲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煙,“神秘者在夢裡,想要不下沉的那麼快,就得依靠鉚釘線。” “鉚釘線,你是在說很多根、很輕柔的發光線嗎。”回想起自己在夢境中下沉時,也是靠著這些線才醒了過來,如果簡為沒有猜錯的話,那些線應該並非自己所有。 “是的,鉚釘線是神秘者在這個世界上信仰、感情、羈絆的雜糅體,所以每個神秘者都多多少少會有些。” 有些嗎? 記得自己剛開始憋氣時,試圖抓住一根若隱若無的細線,那應該就是自己的鉚釘線吧,怎麼才一根? “如果鉚釘線斷了怎麼辦?”記得那時自己一去伸手抓那根線,線就斷了。 “如果斷一小部分其實還好,就怕全部斷開,因為鉚釘線除了減緩神秘者的下沉速度外,最關鍵的還是維持神秘者在夢境中的自我認知。” “自我認知?” “是的,神秘者在水麵之下,如果失去了自我認知,就會永遠沉淪在夢境中,回不了現世了,當然,這也算是一種比較仁慈的死法了,要是……” 廖鴻哲沒有再說下去,似乎接下來的話他想有所保留。 簡為沒有追問下去。 兩人就這麼繼續下著樓。 黑暗在腳下延續。 兩人走的很慢。 廖鴻哲忽然問道:“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你太冷靜了。” 廖鴻哲的語氣變得有些凝重。 “冷靜?”簡為回想起自己的表現,與其說是冷靜,更不如說是剛來這個世界,有些懵逼。 “普通人第一次成為神秘者,應該是很惶恐的,或者說是很興奮的,再不濟,也是略帶好奇的,但這些情緒,我在你身上都沒有感覺到。” 誰叫自己天生就是這副撲克臉。 另外,在這黑暗的樓道之中,你想看到我的表情,也是不可能的啊。 再說,都碰到穿越這種事了,還有其他東西能嚇到自己嗎? “今天我就教你第一課好了——冷靜,對於神秘者來說,比知識更重要,就比如……”廖鴻哲猛吸了一口,那煙草的光點在黑暗中位移了一小截,隨後消失,“如果我告訴你,我們現在正被困在鬼神的肚子裡,你會有什麼反應?” “啊?”一時之間不知道廖鴻哲在說什麼。 “看。”廖鴻哲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照向了簡為正在扶著的樓梯扶手。 定睛一看,簡為隻覺得頭皮發麻。 那觸感有些凹凸不平的冰冷扶手,居然是由一張張人臉扭曲、變形、拉伸、拚接而來。 不止如此,整個樓梯的墻壁都是由一張張各種各樣膚色的人皮縫合而來,有些上麵還殘留著一些已經發黑了的血跡。 一想到自己摸過乃至倚靠過這樣的扶手,簡為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胃部翻湧。 下意識地低頭,腳下踩的自然也不是什麼石板,那有些偏灰的鈣類物質,看起來就像是湊齊了眾多骨骼將其壓縮而來,上麵甚至還能看到被一起壓縮了的血肉。 簡為隻感覺相當不適,但越是這樣,簡為就感到自己的思緒運轉的越快。 思考。 快思考。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催促著自己。 怎麼辦? 我下了幾層樓來著? 為什麼我的心跳和呼吸都如此平穩? 一瞬間,無數的疑惑在腦海裡拋出。 “很好,沒有失控,就代表你在麵對鬼神時,已經贏了一半。”廖鴻哲重新點上一根煙,眼神裡滿是贊許,“怪不得這棟樓裡啥人也沒有,原來下樓的地方,竟有這玩意。” 廖鴻哲將手機對準了扶手縫隙,光線照向樓梯的下方,像是沒入了無盡的黑暗:“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就是一個走不到盡頭的樓梯,就像腸子一樣,我們向下走,它就會帶著我們向上蠕動,讓我們永遠都會處於最適合它進食的空間。” “它要吃了我們?” “當然,人對鬼神的認知、宣傳、獻祭都會使得鬼神上浮,鬼神也可以通過進食人的情緒、血肉、記憶來讓自己上浮。對於一條吃過水麵之上盛宴的魚兒來說,它還會去想著要吃水麵之下的糟粕嗎。” “那我們要怎麼辦?”簡為不再做出其他動作,就這麼盯著廖鴻哲問道。 “讓鬼神下沉,或者斬斷鬼神的存在邏輯。”廖鴻哲斬釘截鐵道,“鬼神有進食邏輯、行為邏輯和存在邏輯這三種邏輯,這個樓梯之所以還沒有吃掉我們,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觸發它的進食邏輯,這個觸發與否,可能是一個接觸,一個動作,亦或是一句話,照目前看來,接觸樓梯扶手、下樓、互相交談,都不是這個進食邏輯的觸發條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這麼說,如果我們向上走,說不定就會被他吃掉?” “學的很快。”廖鴻哲招了個手,兩人繼續向下走著。 “鬼神的行為邏輯指的是鬼神的活動習慣、範圍、對象等,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個樓梯鬼神幾乎不活動,並且隻會捕捉在這棟樓裡有進行過下樓動作的人,所以危害等級,應該隻有隻有最低的異常級。” 最低?這要隻是最低的話,簡為都不敢想象,最高會有怎樣的破壞力了。 “那鬼神的存在邏輯呢?” “鬼神的存在邏輯是基於其依附的汙染,如果汙染遭到毀壞,鬼神就會被殺死。” “汙染?” “你把它想象成水缸,因為鬼神歸根到底,也隻是水麵下的一條魚,是不可能在水麵之上待太長時間的,除非它搬了個魚缸到水麵之上。所以,我們要麼把魚扔回水裡——這就是下沉;要麼找到魚缸,將其擊碎——這就是斬斷鬼神的存在邏輯。隻有這樣,才能對付得了鬼神。” “那汙染具體是什麼?” “通常而言,汙染,是鬼神來到現世最先接觸到的東西,它可能是一個物件,一個人,亦或是其他鬼神。” 講到這裡,廖鴻哲忽然停下了腳步。 回過身子,廖鴻哲抬起了頭,第一次正視向了簡為,在他的眼中,簡為看到了一種期許。 “來吧,簡為。” 廖鴻哲的語調抬高了幾分。 “試著找到它、破壞它,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成為資格成為我們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