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透過樹枝映射著的黑灰色的天空。這並不是黑夜的黑,也不是烏雲的黑,就好像是整個天空已經變成了大地的模樣,沉重而又壓抑。那是微風也吹不動天空的沉默。微風中還夾在著細微的灰塵,整個世界如同籠罩在一片灰黑色的迷霧之中。這種感覺就好像站在火堆旁一樣,灼熱又沉悶,甚至連呼吸都困難。 我此時正躺在一棵大樹下,張牙舞爪的枝乾就好像某些粗大的鋼筋相互纏繞著,而我的正上方是一個已經破碎的玻璃罐子,想必我就是從這個玻璃罐子裡掉下來的。掛在樹枝間的玻璃罐子大概有四十幾個,似乎是按照一些特別的規矩懸掛著的。這些玻璃罐有些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破碎了,有些則是包裹著綠色的液體,看不清裡麵的情況。 本能的驅使之下,我艱難的翻了個身,四肢著地的向著其中一個完整的玻璃罐爬去。果然能夠看見綠色液體中隱約可見的一些肢體。也許這些就是像我一樣被罐子封存的人類吧。 越是貼近自然,也越是貼近本能。我的身體沒來由的傳來一陣寒意,背後汗毛直豎。我立刻往一旁的石堆裡爬去,難得的是我身體的本能並沒有讓我失去平衡,如果在逃跑的時候摔倒,那麼一定會被發現吧。 就在我剛躲進石堆的時候,遠遠的從山路盡頭走來了一個和我很像的人。來人同樣赤身裸體,但是它佝僂著身體,手裡還拄著一根長長的桿子,顫顫巍巍的往大樹這邊走來。應該是還不太熟練的使用雙腿走路或是別的什麼。 “喳喳喳”它嘴裡發出的奇怪聲音,然後又停下來傾聽了一會兒,似乎在等待什麼,隨後才拄著桿子往前,沒走兩步就又發出聲音,確實什麼以後就又繼續向前走來。 我躲在石堆中盡量的控製的不要發出聲音,雖然它看起來是我的同類,但是我的直覺卻告訴我“它很危險,不要被它發現了。”這種感覺就好像遇到蛇會害怕,遇到毒蟲會害怕。那是刻在骨子裡的恐懼。 終於它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大樹下,而這時的我我這也發現它在地麵厚厚的灰塵上留下了一排腳印。我連忙向著我身邊看去,果然我的跟前也有一排腳印延伸到了大樹下。 我的心中一片冰冷,我似乎已經忘記了該如何呼吸,隻能拚命的祈禱“千萬不要發現我。”我當然可以去偷襲它,但是現在的我甚至都站不起來,除了祈禱我不知道我又該做些什麼,我又能夠做些什麼? 就在我緊張的盯著它時,它似乎並沒有看見地上的腳印,或者說它根本就沒有辦法看見。它黑洞洞的兩個眼框裡並沒有眼球。而它手中的竹桿是用來指引方向的。它的目的很強,就是那棵大樹,以及大樹下的玻璃罐。隻見它走到其中一個玻璃罐下麵。“乒乓”的一聲,敲碎了玻璃罐,也敲擊著我的心,我提起的心好像停跳了一拍。 “嘩啦啦”的液體流了出來,還夾在著一個沒有完全成形的肢體。隻見它興奮的咬在了這個沒成形的肢體上開始大快朵頤。眼前的景象讓我的肚子一陣抽搐,就好像被吃的是我一樣。我轉過頭不忍見到這血腥的一幕。書上說“物傷其類”看到同類受到傷害時,自身也會感到悲傷。 很快它就好像吃飽了,站起身來,開始走向其他的玻璃罐。我可以確定的是,它能夠通過聲音和耳朵辨別方向。通過它每走二十步就停下來傳遞聲音,我猜測它能夠探查的範圍應該在二十步之內。為了驗證我的猜想,我直接往遠處扔了一塊石頭。 果然它先是疑惑地朝著我這邊看了一眼,隨後一邊“喳喳喳”的叫,一邊向著石頭掉落的地方走去,就在他離那塊石頭還有二十步的時候,它就停了下來,然後開始我往我這邊走來。 我的想法是對的,但是我卻忘記了他可以通過聲音探查二十步的東西,並不代表他就聽不見我撿石頭的聲音。越是靠耳朵行動的,聽覺越是靈敏。果然它黑洞洞的眼框就這麼直勾勾的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步一步的往我走來。它很自信,至少比我自信。可能它覺得沒有東西可以傷害到它吧,也有可能是它聽出了我的小心翼翼。但是無論怎樣,我都已經被它發現了。 跑,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跑,拚命的跑。但是我現在連奔跑都不會。我隻能向著身後爬去,但是人類的身體並不是為了四肢爬行而準備,我的速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快。我回頭看了一眼,它開始不停的低聲“咕咕”叫著,竟然直接向我跑來。這一刻它就好像能看見我一樣,並且還朝著回頭的我露出了一個令我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被嚇得“哇”叫了一聲,這是我發出的第一個聲音,也許時間過得太久了,久到就連我自己都快忘記我的聲音了。但是我卻察覺到它在聽到我的聲音後,臉上露出了恐懼的麵容,然後瘋狂的向身後退去。我猜測它可以通過聲音判斷周圍的事物就像蝙蝠一樣,也可以像蜘蛛一樣通過震動的強弱判斷自身是否有優勢。但是此時的我卻再也不敢擅自嘗試,畢竟我之前已經判斷錯了一次。如果它是假裝的害怕,隻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呢?畢竟它始終隻是一個瞎子。 身後的聲音逐漸漸小了,我這才敢停下來喘口氣。劇烈的爬行已經使得我沒有了一絲力氣。而且吸入了空氣中大量的灰塵,我的呼吸也變得困難。終於我看著身後一排清晰的腳印,無力的趴下了。我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去銷毀身後的痕跡了。 我躺在鬆軟的塵埃中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饑餓,疲憊共同的作用之下,我緩緩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