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走陰(1 / 1)

第101章 走陰 傲雪淩霜,北風呼嘯。 這場驟然降臨的暴風雪來的很急,舉目望去盡是風雪,幾無能見度可言。 哪怕殿門關閉,也能感受那凜冽的寒風。 供臺上的十三位藥王神像依舊穩如泰山,隻是火燭搖曳的火苗,好似隨時會熄滅。 高首躺在殿中木板上,雙目緊閉,嘴角還帶著那份笑容,身旁擺著的是他從不離身的白蠟桿。 而這些看在趙三元的眼中卻欠揍到了極致,想狠狠的給他一拳。 嘴角叼著的煙卷燃到了煙蒂,可趙三元依舊愣愣的,久久不語。 “....到底咋回事?”劉芒泛抓著頭發表情痛苦,“之前不是說了老高魂魄十去七八跟個活死人無異了麼?他咋突然起來救了三元?” 康木昂苦笑道:“按理說是這樣,可高大哥畢竟是大重九的老陽無法以常理視之,或許是本能,又或許是冥冥注定,但無論如何他為了救三元一命已經傾盡所有,我拚盡全力隻能幫他扣下了一魂,再多的,我也沒招兒了。” 《雲笈七簽》有載:夫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靈,一名幽精一主命,一主財祿,一主災衰;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魂為陽,魄為陰 人死之後,七魄隨之消散,而三魂也自離去,生命即以此告終。 也就是說即便當時康木昂使出渾身解數幫老高扣下一魂,結果也差不多,老高的死亡隻是時間問題,哪怕還剩一魂,肉體也會逐漸腐爛消解。 連做個活死人都做不到。 “.....” 上官白兔跪坐在高首身旁,用熱毛巾幫他擦拭臉上的汙垢。 她一言不發,麵色平淡。 就像是在送長輩的最後一程。 追悔莫及? 好像並沒有。 這都是高首的選擇,哪怕其因此而死。 要怪的話隻怪自己能力低微,若有實力將竇海等人第一時間擊殺,那這一切的苦難都不會發生。 砰—— 水盆被踢翻。 趙三元一把拉起上官白兔,麵色盛怒指著高首。 “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他還沒斷氣!” “現在是搞啥王八犢子?是不是一會就準備給穿壽衣了?” “人隻要沒死就有機會,等人死了你再捯拾也來得及!” 康木昂和劉芒泛趕緊上前抱住趙三元。 理解,都理解。 這小子能堅持到現在才發瘋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以他的性情,當下最自責悔恨的就是他自己。 “都給老子滾!” “憑啥是老高死?” “他不是大重九的老陽麼?他不是高手麼?我不信他就這麼咽氣!” “肯定還有辦法....對!劾召萬神!” 趙三元瘋了似的踢開老康和老劉,瞧見殿內墻壁上扁鵲的畫像後就沖了過去。 相傳華佗能醫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大能。 隻要能請下它的法相,一定可以救回高首。 當局者迷。 被踹開的老康和老劉哪敢猶豫,再次上前一人抱腰一人抱腿。 雖說兩人都不清楚三皇派的劾召萬神有多麼玄乎,可兩人都敢用性命擔保,此法絕無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三元是快被自責逼近崩潰了才病急亂投醫。 要知道劾召萬神的代價是壽元,一旦他使了出來卻沒見高首恢復,那他肯定會繼續將壽元燃燒下去繼續嘗試,絕對不會散法,最終倆人全得死。 一拳! 趙三元的臉頰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揍得他向後倒去。 “你來救高叔,他也救了你,兩不相欠罷了,你沒理由自責,真若是心中過意不去就好好活著。” 上官白兔的這一拳沒有絲毫留情,將趙三元揍得腦袋發懵,卻也稍微冷靜了些許。 場麵一時間有些混亂。 或許殿內最佛係的人就是在角落椅子上打瞌睡的老太太,從頭到尾都沒搭理幾個人,哪怕之前鬥法鬥得天昏地暗。 “你們的意思我都懂,但我還是想試試,是朋友兄弟的就別攔著。” 啥叫倔驢? 趙三元就是倔驢。 即使冷靜了些許後還是沒有放棄丁點的可能性。 如果不去嘗試任憑老高就此死去,那不如跟著一塊走。 死的人好好死? 活的人好好活? 去他媽的! 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 理解歸理解,或許換成是自己也有可能崩潰,可上官白兔說的沒錯,被救下來的人得好好活。 “老劉咱倆要不給他敲暈裝麻袋裡得了,這麼下去實在不是個事啊,老劉?老劉你愣著乾啥?” 劉芒泛沒有回答,反倒是走到趙三元的身前按住他的肩膀,麵色極為鄭重。 就像做出了什麼艱難的決定。 攔,肯定是攔不住三元的,就那驢脾氣上頭了敢跟火車頭對撞。 如果一定要使用劾召萬神,那倒不如試試另一個法子,雖說第二個法子同樣兇險,可兩害取其輕,成功幾率肯定比前者要大。 之前沒有明說,是因為劉芒泛有著私心。 老高已經那般下場了,就沒必要讓三元去以身犯險的去玩兒命。 奈何現在的私心沒有意義,因為再不給三元指條道,後果不堪設想。 “我就知道老劉你肯定沒憋好屁!” 趙三元何等精明,看表情就猜出劉芒泛心中所想。 “咱們哥幾個開茶樓前,你已經是周邊有名的半仙兒,當初在工程隊時我就看出你最拿手的就是白事,成天到晚的跟魂魄打交道,你肯定有辦法對不對?” 術業有專攻,五根手指長短各不同。 比如趙三元最擅長巫類術法,康木昂擅長正宗道術。 論鬥法乾仗,倆人都是好手,相比來說劉芒泛在這方麵就要差不少,但並不代表老劉本事不夠,他也有擅長的領域。 “有是有,但你得——哎我曰!我說還不行麼?別動手!” 劉芒泛捂著腦殼連連後退,丁點條件也不敢提,解釋道:“還記得王大錘的娘親麼?” 短短一句話,讓其餘三人都渾身劇顫恍然大悟。 徹底明白老劉是想搞啥套路。 走陰! 把老高丟的魂魄給勾上來! 眼下老高還不算真正的死亡,被康木昂緊急扣下了一魂,那麼隻要剩餘魂魄歸位,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當然,其中難度太大太大。 首先不清楚老高丟的魂魄是否入了地府,找本地城隍的左右遊神都沒法問,因為他是從旅順轉戰多地到的藥王穀,誰也不清楚哪個魂哪個魄丟在了哪,因此即便走陰,也大有可能無功而返。 對此趙三元了然於胸,絲毫沒有猶豫點頭道:“走陰是吧?沒問題,老劉你都需要啥東西趕緊說,咱們現在就去準備。” 可劉芒泛搖了搖頭,臉色極差。 “我走不了。” “為啥?” “你忘了啊,現在我能活蹦亂跳的其實是觀大爺給吊了口仙氣兒,實則身體早就到達極限,如果我去走陰的話就真死了,過了鬼門關隻有去投胎輪回一條道,根本回不來。” 其餘三人異口同聲,“我來走。” 劉芒泛苦笑道:“先別急著搶活兒乾,等我把話說完再決定也不遲。” “雖說老高還不算真的死亡,可咱們要乾的事必定是逆天道的大忌,把入了地府的魂魄給勾回陽間的身體裡,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會那麼簡單。” “找到老高的魂魄隻是剛剛開始罷了,關鍵在於怎麼回來,又不是頭七回魂可以被陰差護送往返鬼門關黃泉路,而且一旦讓陰差發現咱們要乾的事後就相當於捅了馬蜂窩,啥後果啥場麵自行想象吧,我要說的最關鍵的一步.....” 逆走黃泉!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都明白老劉在擔心什麼。 黃泉路要真的那麼好走,這世間陰陽早就亂了套。 這種事,劉芒泛曾經根本沒有嘗試過,嚴格來說連聽都沒聽過,隻是理論上的可行。 但為了這個理論,去走陰的人要擔極大風險,永遠回不來的概率超過了九成九。 所以他才會拿王大錘的娘親做例子。 當然了,王大錘娘親逆走黃泉歸來時,其實已故去多年,絕不可能重獲新生。 能有理論上的那丁點可能,還是因為高首沒有徹底死亡,肉體未消解並被扣下了一魂。 “簡而言之,我們要克服以下困難。” “用假死狀態欺騙本地城隍左右遊神,讓他們主動來接引咱們下去,走正規渠道入鬼門關下地府。” “其次,要在茫茫大的冥土中找到特定的陰魂,也許打雷放屁趕點了走兩步就能撞到,也可能永遠找不到。” “最後,撞大運找到了老高的陰魂後,要一起騙過陰差的檢查,沖出鬼門關逆走黃泉路,我並不清楚逆走黃泉路要經歷什麼,但絕對不弱於上刀山下火海。” “克復這三個困難後,隻要你們的魂魄能重回陽間我就能感受得到,屆時我隨隨便便就能安魂歸位,大家樂嗬嗬的回茶樓,運氣好的話還能趕得上年三十吃團圓飯,如何?解釋的夠清楚了吧?” 任何一樣單拎出來都無異於癡人說夢。 可冥冥之中就是留了一線生機。 若沒有之前上官白兔的緊急治療,老高當時就得咽氣。 若沒後來高首的雷霆一擊,趙三元已經死了。 若沒康木昂在關鍵時刻扣下老高的一魂,那現在可以給老高穿壽衣。 若沒有劉芒泛的本事和直言不諱,大家唯有咬牙接受殘酷的現實。 “我下去吧。” 康木昂率先表態。 然而劉芒泛極為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老康你本事大,可正因為你本事大,所以你必須在陽間幫我護住法陣,否則僅靠我自己沒法保證能一直堅持下到最後。” 康木昂愣了愣,隨即暗罵自己也失了分寸。 把活人魂魄給吊出體外,還能忽悠過城隍左右遊神,需要用的辦法肯定非比尋常,沒有個人幫襯老劉確實很難。 “無所謂。”趙三元揉了揉太陽穴,“你就和老劉穩穩當當的把住,剩餘的交給我們。” 話裡話外已經將上官白兔包括其中。 哪怕是大海撈針,兩人的成功率也比一人要多出一倍。 對此,上官白兔沒有任何抵觸,反倒樂得如此,這趟陰她走定了。 “還有個事。”劉芒泛嘆息道:“雖說咱們來時帶了許多家底,但想施展地藏大方廣燈陣的材料還是欠缺,得想辦法補齊材料。” 眼下大雪封山,轎車肯定是開不了的,估計沒開多遠就得撞樹上拐溝裡。 步行的話倒是有可能,但即便有命下山去準備材料再帶著它們走回來,時間上也來不及。 這時趙三元餘光瞧見角落裡的老太太後,便大大方方走到她身前。 “婆婆別睡了,您老這門兒看的也忒不走心了吧?咱們都折騰了兩三天您還沒反應?” 老太太迷迷糊糊睜開渾濁的雙眼,沒好氣道:“求簽兩個大子,上香自己去找,不要錢。” “不求簽也不上香,老劉你過來說說都差啥東西,或許這裡會有也說不定。” 秉承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宗旨,劉芒泛把欠缺的材料說了一通。 還真就撞了大運。 老太太在太師椅上舒舒服服換了個姿勢,又提了提身上的棉被,“東西都有,花錢買就行了。” 可還沒等劉芒泛樂的齜牙,就聽老太太開始報菜名。 “蓮花燈,一盞五千大洋。” “老艾草,一捆兩千大洋。” “地藏磬,一個八千大洋。” “七寶石,一個就算一千吧。” ??? 饒是狂如趙三元,此刻都被老太太的要價給震在當場。 這已經不是明搶了,這簡直是生吞活剝。 可還沒等趙三元回過神來,老太太指了指供臺的一角,那裡缺了尊小神像。 “孫藥王的神像,一尊五萬大洋,你小子應該還沒忘吧?” “.....” 趙三元又尷尬又無奈。 隨即看向康木昂。 “老康,拿錢,現在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事。” 萬萬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裡還能被宰,而且還得心甘情願的被宰。 康木昂也知事急從權,伸手進棉褲腰去掏一疊銀票,還熱乎著。 細細算下來買材料攏共花了十萬大洋還拐彎,之前從上官白兔那裡狠賺的那筆錢非但沒夠,茶樓還得搭不少。 老太太點了點銀票後,從抽匣裡拿出個銅鑰匙。 “不下雪的時候,有許多人來這裡操辦白事,所以各類材料應有盡有,後麵有個枯井,枯井的路口往上邊走有個小殿,裡邊就有你們要的東西,看在你們沒講價的份上,裡邊的東西隨便用,行了,別打擾我補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寒冬臘月的你們這些娃娃自己折騰去吧,別打擾老婆子我。” 很快,眾人行動起來。 老劉等人一起去後邊點貨。 唯有趙三元留在正殿中,再次請出老碑王。 要說想知道有關地府的事情,相信沒誰比它更懂。 “又有啥事兒?”老碑王摳著腳滿臉不樂意。 趙三元盡可能化繁為簡的解釋,“沒啥,我就是想去地府溜達一圈,想在您老這取取經驗。” 但老碑王是何等存在? 一看這小子就沒憋啥好屁。 餘光瞄了瞄躺在木板上的高首後就知道了個大概,不過老碑王罕見的沒有出言挖苦。 “敬我一尺,我還一丈,他畢竟為了救你才落到這般田地,咱老趙家恩怨分明。” “若非我這張臉在許多陰差眼中太熟悉,這趟我就陪你下去了,但沒辦法,我護著你去地府目標過於明顯。” 有時候,麵子大路子廣也不見得是好事。 但老碑王也清楚,自家子嗣這回是要去死一趟,危險重重,所以能幫多少就得幫多少。 “別的無所謂,你先記著,遇到難處去金雞山找個叫唐水的陰差,那老王八犢子活著的時候欠我個大人情,死了後也是我給他操辦進了地府的編製,聽說現在官是越做越大,下邊領了不少小鬼。” 趙三元疑惑道:“那見了麵我該咋說?” “一句話問它,當年那半口烤饃啥時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