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杜菲的話，喬治當然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神？ 　　晨曦之主什麼時候還管這？ 　　況且他也沒見杜菲有多虔誠，不過杜菲都發話了，他也不敢違抗。 　　在一個領地裡，領主就是天，尤其是杜菲還是一個極為強勢的領主。 　　杜菲的命令下達，沒有人敢搪塞推諉，當天下午，喬治就動身前往東邊的金沙鎮。 　　金沙鎮有港口，很多商人進入北地的第一站就是金沙鎮，他們會從南方帶來很多新奇的玩意，也不怕買不到種子。 　　所以杜菲就乾脆下令，但凡能在金沙鎮買到的種子，喬治都帶一份回來。 　　順便派去的還有兩名騎士侍從，人都去了，乾脆就再幫他打探一下消息。 　　杜菲的下一站是周圍其他幾個村落。 　　由近到遠的走，乘著快馬，杜菲在天黑前趕到了下一個村子。 　　到了這，杜菲眼前的景象就完全隻剩下破敗了，跟隨的事務官腿腳靈活的敲響了每一家農戶的門。 　　“快，快，你們都愣著乾什麼，快出來，領主大人來了。” 　　說完，幾間漏風的房屋裡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很木訥，直到事務官嗬斥，他們才想起來跪在地上，朝著杜菲行禮。 　　一邊跪拜，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去拉背後的門腳。 　　杜菲這才發現，原來屋子裡還有人，隻是沒有足夠的衣服穿，就躲在屋子裡麵，人瘦的簡直跟皮包骨一般，沒有二兩肉。 　　要是沒他接濟，今年絕對要餓死人，而且是成片的餓死人。 　　一旁的事務官也很尷尬，急忙擺手讓周圍的領民離開。 　　“我的大人，您也看到了，我們附近的土地就是貧瘠，除了野草，這土裡根本就不長什麼東西。”事務官哭喪著臉說道。 　　哪怕是事務官，臉上也是一臉的菜色，二十多歲的人，長得像個四十多歲的黑炭頭似的，手指縫裡也全是泥，和喬治根本就不一樣。 　　“有名字嗎？” 　　事務官忍不住臉紅了一下，“您，您可以叫我苦蕒。” 　　杜菲差點笑出了聲來，苦蕒菜是北地災年常吃的一種野菜。 　　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苦蕒也很好，活人救命的東西，帶我去看看周圍的農田。” 　　苦蕒應和一聲，隨即帶著他向前走，此時的天還沒全黑，剛好帶著杜菲登上水渠。 　　右手向前一指。 　　“我們村子有七百多畝地，但是常年種著的隻有三百多畝……” 　　隨著苦蕒的介紹，杜菲這才知道，整個鐵木堡，萊特郡，甚至是哈德曼王國都是施行一種名為輪休製的耕作方式。 　　也就是說，王國的土地每年隻有大概一半在耕作，另一半則是放置，用來恢復肥力。 　　哪怕是類似於中世紀，他的領民們也並不蠢。 　　此時的田地裡已經有人開始耕作了，用著簡易的鋤頭刨鬆地麵，不過鋤頭上的鐵並不多，有些人乾脆就是用木頭，甚至是手。 　　這年頭，就連打造武器和鎧甲的鐵都不夠，哪有那麼多鐵去打造農具。 　　除此之外，杜菲還發現個問題，那就是他麵前的土地基本上都是長條狀的，互相交錯，並沒有連成一個整體。 　　“條田，敞田製！” 　　杜菲的腦中頓時跳出兩個詞匯。 　　他在萊特城做學徒的時候學的並不好，但是看了很多書，包括王國的律法和各種製度，他前世的時候也因為家庭的原因接觸過一些農業知識。 　　按照他父親的話說，當農民不讀書，你連農藥都不會用？ 　　也就是他主業乾了編程，不然未來說不定還是把種田的好手。 　　杜菲隨即從水渠上翻了下去，彎腰就抓起一塊泥土，正準備觀察，一旁的苦蕒就拉了拉他的袖子道： 　　“大人，這些臟活不是您該觸碰的，有什麼事，我們這些人來做就行了。” 　　露著一口黃牙，姿態放的很低，杜菲拍拍他的肩，搖頭笑道： 　　“這東西可算不上臟活，未來有的是事情讓你們做。” 　　杜菲的右手一撚，黃不拉幾的，又硬，這塊地的確瘦很。 　　除此之外，還是敞田製下的條田。 　　敞田製，也就是說將一大塊地分成許多大小不一的長條，也就是所謂的條田。 　　條田的位置相互交錯，有遠的，有近的，有肥沃的，也有貧瘠的，每家分下來就是幾塊不同地域的條田，十分公平。 　　但是公平不意味著好，因為條田的耕種十分困難，往往需要多家的相互協作，這樣既打消了個人積極性，也影響了耕種效率。 　　丟掉手中泥土塊，杜菲拍拍手。 　　“再往北走也是這樣嗎？” 　　苦蕒搖頭苦笑。 　　“北麵那幾個村子還不如我們，前些天老爺征兵，我們村子裡有些人選上了，陸陸續續還有些糧食和錢送回來，北麵的，叫他們去當兵都湊不出幾個人來。” 　　杜菲點點頭，“種地有用過肥料嗎？” 　　“肥料？” 　　苦蕒皺了下眉，可能也還是見過點世麵，逐漸理解了杜菲的意思。 　　“我們每年會想辦法燒一些草木灰。” 　　杜菲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村落，找書苑ｗww.zhaｏshuyuaｎ.com 依舊隻是點頭而已。 　　他的領民們並不蠢，甚至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一些。 　　堆肥？城裡少爺們的思想。 　　這的確是一個改善土地的好辦法，但是理想歸理想，現實歸現實。 　　現實是聰明人並不止他一個。 　　糞肥，這種東西往往與畜牧業息息相關，一塊七百畝的土地，他需要多少牲畜來產出糞便。 　　然後是整個鐵木堡，七千畝？ 　　那再加上羅溫堡呢？ 　　一個領民，或者一個農奴每年的收成有六成要交給他，吃飯都不夠，要攢多久才能買一頭牲畜。 　　和周圍的領主比起來，他可能還算好的。 　　他外公伯恩斯在羅溫堡的時候收七成的稅，有的騎士甚至會收八成。 　　牲畜的數量限製了農業，但這並不能全怪領民。 　　但全怪領主？ 　　戰爭並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意誌而隨便停下，況且西邊，北邊還有獸人和蠻族，不收重稅修武備，擋不住的。 　　領主有罪，但最該怪的，恐怕還是生產力。 　　隨即道：“這裡的事情我知道了，吩咐下去吧，過些天我要修一座神殿，春耕之前，想做工的可以過來，工錢不多，但是管飯，而且每天可以往家裡帶一些。” 　　“真的管飯？” 　　苦蕒一下子跳了起來，然後又給杜菲跪下。 　　“有救了，謝天謝地，我們終於有救了，謝謝領主大人，晨曦之主一定會保佑您的。” 　　“行了，起來吧，早些回去休息，我也要休息了，明天我還有下一個村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