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的一聲斷喝如同晴天霹靂,將何苗連同靠得近的幾個人震得頭暈眼花。但何苗還是被揍了幾拳,陳誠又不能真的把這些朝廷大員給砍了。主要是人家不是來打他的,要是沖著他來,那肯定是先砍了再說。 君子們當著何進的麵就要痛毆何苗,大將軍何進先是愕然,隨即大怒,“你們想要乾什麼?”隨即,他又對陳誠喝道:“把劍放下!” 一陣混亂後,何進的家丁將何苗從拳腳中拯救了出來。看著何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模樣,何進憤怒地吼道:“都給我出去!” 士人們罵罵咧咧地退了出去,何進揮揮手,讓家丁們也出去。隨即,又沖著陳誠道:“你也出去!” “我也出去?”陳誠聳了聳肩,“好吧,車騎將軍,我在外麵等你。” 何進親自拿起一塊絲綢,擦了擦何苗嘴角的鮮血,無奈地道:“難為你了。這些人也真是膽大妄為,當著我的麵就敢打人。” 何苗被碰到了痛處,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苦笑道:“要是我不出頭,兄長還不被他們放在火上烤?” 何進忿忿地道:“他們已經把我放在火上烤了!袁隗他們就知道讓我動手,卻一點都不考慮動手了的後果!” “他們當然不怕了,兄長你難道沒聽到?光袁家就調了數千部曲在洛陽城外,就算出事了,倒黴的也隻有我們何家。難道朝廷還有能力去汝南搜捕袁氏一族嗎?就算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怕。天子雖然檢閱了西園軍,但是病情並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情,等到新帝登基,還不是要大赦天下?” 何苗再次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兄長,你也是時候要下決斷了,再這麼拖下去,我怕那些人會忍不住自行動手啊!” “嘿,他們要是敢動手那就好了,”何進將絲綢扔在地上,道:“誰敢亂動我就滅他三族!” 他對何苗道:“不用擔心,即便天子駕崩了,還有皇後在。到那個時候,我們可以皇後的名義控製朝堂。” 何苗道:“但願如此。” 何進又道:“但是在眾人麵前,我還是要訓斥你的,為了我們何家,就隻有委屈你了。” 何苗再次苦笑,道:“我曉得的。” 他遲疑了一下,道;“要是可以,最好還是放張讓他們一馬,把他們趕回封地就可以了。” 何進道:“這都是小事,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要掌握宮中的消息,等天子一死,我們就要立刻帶兵進宮!你入宮去跟皇後分說厲害,若是沒有我們在外麵給她撐腰,她在宮裡麵也無法立足,讓她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們!” “我會跟皇後說的,”何苗道:“調外地兵馬入京的事情還請兄長多加考慮,要是真的這麼做,必然會震動天下,天子若是因此震怒,隻怕......” “我意已決!叔達無需多言!” 何進打斷了何苗的話,“你先去跟皇後商量好,其他事情我自會處理。還有,那個陳誠不是當眾幫了你嗎?這等勇士,須得好生拉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何苗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道:“我知道。我現在就進宮去。” 從大將軍府中出來,見到陳誠後,何苗心中一動,隨即招呼陳誠上車,“我要進宮一趟,你跟我一起去。” “去宮中?我跟著去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你又不是私下裡去。”何苗朝著陳誠拱了拱手,說道:“方才之事,無以為報,我去皇後那幫你說說好話,看能不能給你升成校尉。” 陳誠本來是不想進宮的,聽到能升官,立刻來了精神,“車騎將軍放心,您以後有事盡管吩咐!” 何苗笑了起來,牽動臉上的傷口,不免又齜牙咧嘴起來。雖然他是朝廷的車騎將軍,但也隻是肉體凡胎,被揍了幾拳後也會鼻青臉腫。 陳誠說道:“那些人對車騎將軍如此無禮,真是太可惡了!隻要您給個話,我晚上就去把為首的給宰了!” 何苗連連擺手,“這可不行!你可不要亂來!” 於是陳誠知道了,這位車騎將軍也是個沒有魄力的。管那麼多乾什麼啊?顧全什麼大局啊?先砍了再說! 不過既然何苗這麼說,陳誠也就不會替他強行出頭,反正被打得又不是自己。 何苗的車駕駛入北宮。他是當今皇後的哥哥,在通報了之後,很快就被放了進去。趙忠和何苗的關係一直不錯,聽說他來了,親自到門口迎接。 “濟陽侯,”趙忠笑瞇瞇地道:“您要過來怎麼不先通報一聲?老奴也好叫人把門口打掃打掃,好迎接您的大駕。” 他看到了何苗頭上的傷口,卻是不大方便詢問,就假裝沒看到了。 何苗笑著道:“大長秋太客氣了,我隻是聽說皇後最近不太高興,所以進來陪她說說話了,怎麼敢打擾您呢。” “哎喲,濟陽侯您這就折煞老奴了,”趙忠笑的更加燦爛了,“您這邊請,老奴給您帶路。” 趙忠也看到了邊上的陳誠,並且認出了他就是當日技驚四座的神射手。但是呢,就算是再怎麼厲害的神射手,那也隻是一介武夫而已。都尉是千石高官,那也不夠看的。在大長秋趙忠的眼裡,二千石以下根本就不值得關注。 趙忠引著何苗到了長秋宮,喚人奉上了酒食,然後笑瞇瞇地對何苗與和皇後道:“兩位說些體己的話,老奴就不打擾了,您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就叫喚一聲,小崽子們都在下麵侍候著呢。” 何苗笑著道:“有勞大長秋了。” 何皇後一直冷著臉,等趙忠帶人推下去之後,這才淡淡地道:“濟陽侯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麼?” 何苗道:“也沒什麼事,就是聽說皇後在宮中不太高興,所以過來看看。” 何皇後臉上有所動容,她嘆了一口氣,道:“還是娘家人靠得住,阿兄有心了。天子久不來長秋宮,這裡冷清的很。” 何苗道:“皇後要是覺得冷清,可以叫舞陽君入宮多住幾日。”舞陽君就是何皇後的母親,沒事的時候經常入宮來和皇後拉家常。 何皇後搖搖頭,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道:“濟陽侯還是說說有什麼事情吧。” 何苗:“確實沒有什麼事情。” “濟陽侯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何皇後道:“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摔的不成?” 何苗苦笑道:“就當是我自己摔的吧。” “哼,你不想說,就以為這事沒人知道嗎?宮裡麵都傳開了,車騎將軍在大將軍府上被人揍了一頓......大將軍怎麼沒來?” “大將軍本來想親自過來的,但是臨時有事走不開。” “走不開?”何皇後冷笑,道:“是怕了吧。” 何苗嘆息道:“如何能不怕?大將軍竇武和陽球殷鑒不遠,一旦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不但自己身敗名裂,還要連累家族。” 他誠懇地對何皇後道:“大將軍和皇後本是一體,如果沒有皇後支持,大將軍何以領導外朝?若是沒有大將軍在外呼應,皇後又何以在宮中立足?我們是一家人,這是無論如何都抹消不了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啊。” “皇後幫助大將軍,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您不單是在幫大將軍,也是在幫您自己啊。” 何皇後道:“這個道理本宮如何不知道?但是天子現在隻喜歡那個董侯,對我們母子不聞不問,我就算有心,又能幫到大將軍什麼呢?” 何苗連忙道:“不需要皇後做什麼,隻要透露出一些消息就可以了。” 他壓低了聲音,問道:“皇後可知道天子的身體究竟怎麼樣了?” 何皇後遲疑了一下,道:“這個我也說不準。” “皇後最近一次見天子是在什麼時候?” “兩天前。” “那次天子氣色如何?做了些什麼?用膳的情況怎麼樣?” “那次見天子的時候,他的麵色蒼白,但是看上去興致挺高。”何皇後回憶道:“我那次去的時候,陛下正在寫字。” “寫字?”何苗皺起了眉頭,問道:“皇後可還記得陛下寫的是什麼?” 何皇後微微蹙眉,思索了好一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才不確定地道:“好像寫的是武皇帝的《秋風辭》,對,沒錯,陛下寫的就是《秋風辭》,我進去的時候,還聽他念了一句:歡樂極兮哀情多。” 何苗神色凝重,道:“那這就對得上了。” “對得上什麼?”何皇後緊張地望著何苗,道:“是不是天子要出什麼事了?” 何苗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決定還是和盤托出,他將聲音壓到最低,靠近過去,在何皇後的耳邊道:“皇後,你要做好準備,天子估計就在這幾天。” 女人家見識短,他恐怕不說清楚皇後會誤了大事。皇帝陛下為什麼強撐著病體去檢閱西園軍?就是因為知道他自己沒幾天了,因此在準備身後之事。 何皇後久不和男人親近,被熱氣噴在耳朵上,雖然是兄弟,也不禁覺得有些麵熱,她往後避開了一點點,道:“你是說?” 何苗緊張地道:“皇後,你要時刻注意南宮那邊的動向,一旦傳出天子薨逝的消息,就要立刻通知大將軍。這件事關係到我們的身家性命,千萬要放在心中,切切,切切!” 何皇後也緊張起來,道:“我知道了,一有消息一定會立刻通知大將軍和阿兄的。” 何苗心道:你通知我乾什麼?難道我還能帶兵逼宮不成? 但一想到皇後也隻是個女人,他也就不打算抱怨了,臨走時,他又想到一件事情,問道:“連接南宮和北宮的復道現在是由誰的人在把守?” “是大長秋的人,怎麼了?這個也有問題嗎?” “哦,沒事,不是蹇碩的人就好。”
第21章 歡樂極兮哀情多(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