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位於一個名為米利亞的小鎮東側的一片區域廣闊的樹林裡，距離周邊最近的城市少說也有七八十千米，可以稱得上是個與世隔絕的偏僻之地，有點像兩百年前劃分給貴族的莊園式封地。早在半個月前，北守就已經駕著飛龍，從遙遠的北域聖城往這邊啟程了——顯靈節是個三年一度的大日子，引靈協會會提前一個月公布新的引靈者名單，然後再半個月告知引靈者們將要去往的引靈之地。 　　半個月，這十五天的時間，北守乘著飛龍日夜不休地從霜域聖域往這邊趕，直到昨天夜幕降臨之前，北守才剛剛抵達米利亞小鎮。 　　這裡已經算是大陸的最南方了，在這裡如果乘著飛龍飛到高空之上，向稍遠一點的南方眺望，就能看見一條綿延數千裡的曲折海岸線。海岸線沒有名字，但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條分割線，將南北分為兩個不同的國度—— 　　太陽漸漸從樹的枝頭上升起。正如明光教會的禱詞說，“女神正驅趕著火神的坐騎，去照耀世界的每一個黑暗的角落。光之所在，暗之所湮。” 　　作為北方人，北守並不適應這麼早的朝陽和這麼熱的天氣。好在他在來之前將自己那一身臃腫如熊一般的棉衣換成了輕薄一點的布衣，雖然即使這樣，但依舊被卡修琳用關切的語氣詢問了一句熱不熱。北守雖然以身體虛弱不能見寒為借口搪塞了過去，但實際他早就已經汗流浹背了，不過好在別人也看不見，沒有鬧出大笑話。 　　由於日照時間和氣候，北守在北方很少有見到信奉太陽與光之神的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太陽與光之神的真名為“艾希”。雖然以真名稱謂神名有些冒犯，但北守想，他是流雲與風之神的信徒，對其他神明有些許的不敬應該也算不上是什麼過錯。 　　§ 　　“就是這裡了，引靈者大人，請就這裡構建法陣吧。”卡修琳帶著北守來到學校操場的中央說道。操場上見不到任何的器材或設施，除了周圍一圈用腳踩出輪廓的跑道以外，這片泥地上空空如也。 　　“稍等一下。”北守觀察著四周，進行最後的確定。 　　學校墻邊有一口井，井的邊緣還有一夜未乾的水漬，裡麵應該有水；周圍都是森林，有木；光線充足，有光；連接大地，有土；風有些微弱，但也不算少。暗元素的話，隻要有影子，就不會缺。 　　風雷水火金，土木光暗冰。還缺少“雷”、“金”、“冰”和“火”四種元素。 　　北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陽光明媚，萬裡無雲。今天天氣這麼好，想來應該也不會一下子風雲突變，電閃雷鳴或者大雪紛飛之類的。 　　除非是冰霜與雪之神或者極雷與雨之神因為某事，忽然屈尊降貴，下凡來巡視這小小的彈丸之地才有可能。 　　不過今天是顯靈節，估計各個神明都在自己的神殿裡，回應著來自奉神陸各個地域的顯靈禱告，不會有時間忽然就下凡而來的。 　　雖然提前預料到了會出現“元素涸缺”的情況，北守已經提前準備好了“雷”與“冰”兩種元素晶石，但依然缺少的“火”與“金”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並沒有準備“火”、“金”的元素晶石，也沒有帶自己的佩刀和火柴。 　　“卡修琳院長，我們還缺少一些火焰和金屬。”北守一邊從口袋中摸出冰藍色和紫藍色的晶石，一邊向卡修琳詢問道，“你可以找到晶石，或者火柴、鐵劍之類的東西嗎？” 　　“可以用這把匕首嗎？”卡修琳向腰間摸去。在北守看不見的角度，卡修琳拿出了一把短銳的匕首。明明自己剛才就一路跟在卡修琳的身後，但北守卻沒有注意過這把匕首的存在。 　　“不行”北守搖了搖頭，說道，“匕首太小了，沒辦法補足元素。除非把它掰成碎片，像我手裡的晶石那樣使用才行。” 　　北守剛一說完，就一隻手握著一顆晶石，然後同時一把捏碎，將晶石的粉末向四周拋灑。憑著微弱的感應，北守感受到空間的冰元素和雷元素已經成功被補足了。 　　“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引靈者大人。”卡修琳蹲下身，將匕首插進土地裡，然後摘下了她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把戒指放在匕首旁邊。 　　“這個匕首是我自製的煉金製物，這枚戒指是常用的共鳴增幅儀，這樣應該就足夠了。”卡修琳撫摸了一周戒指，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戒指上繁重的花紋亮起純白色的光。北守感受到了空間裡的金元素也被補足。 　　“很好，那就隻剩火了。” 　　“那就用我的火焰吧。”卡修琳站起身來，伸出一隻手，掌心之上躥起了一團明黃色的火焰。 　　“行，再旺盛一點就更好了。” 　　“沒問題。”卡修琳將手掌微微收攏，掌心之上的火焰由明黃色變為了橘紅色。火焰在她的掌心上跳動，空間裡的火元素也隨之達到了飽和。 　　“就這樣。卡修琳院長，這樣剛剛好。” 　　卡修琳點了點頭，將火焰穩定在橘紅色的狀態，“引靈者大人，如果一切正常的話，那就請您抓緊時間布置吧，孩子們應該就快要來了。” 　　“嗯，我這就開始。” 　　北守從懷裡掏出一袋純白色的粉末和一張靈陣構圖。他照著構圖，將粉末撒在地上，沒過多久，北守就完成了靈陣的最後一筆。 　　當北守把還剩下四分之三的粉末的袋子和靈陣構圖整理好放回口袋的時候，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也同時出現在學校的圍墻外。 　　北守沖卡修琳笑了笑，“看樣子時間剛剛好，卡修琳院長。我這邊剛布置好，你的孩子們也到了。” 　　卡修琳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的笑容和火焰一樣明亮。 　　§ 　　學校的操場上，孩子們整齊地排成了每天正午在禮堂禮拜時的方隊。孩子們的院長婆婆在一旁一隻手端著漂浮的橙紅色火焰，一邊用她那一貫嚴肅的表情和銳不可當的狹長眼睛來回巡視著方隊。火焰映射的光在她的臉上躍動，看上去像是童話裡古堡中最有威嚴的巫婆。 　　孩子們都低著頭，尤其是最調皮搗蛋的幾個男生，此刻就像是聚在一起的小鵪鶉，縮著頭，連一個大氣也不敢出。 　　修女和牧師們則站在一旁，用肅穆的表情觀禮，誰也沒有說話。 　　整個操場都鴉雀無聲。此時的氣氛，就像正午的那一刻來到之前，為禮拜的禱詞而醞釀著的沉靜。 　　夕羽的個子不算高，也說不上矮，站在第二排的中列。她向著第一個進入陣圓中準備顯靈的女孩望過去。 　　陣圓中，女孩的名字叫作艾花，如果夕羽沒有記錯的話，艾華就是昨天夜裡陪她一起看星星的艾葉姐姐的親妹妹。艾花在女生中個子最矮，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艾花。 　　小艾花捏著衣角站在圓陣中間，性格靦腆的她看上去有些緊張。 　　“放輕鬆，放輕鬆，深吸一口氣，別這麼緊張。”長袍大叔露出了一個微笑，笑容裡有安撫的意味，“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開始。” 　　艾花深吸一口氣，雖然磕磕巴巴的，但語氣還算堅定：“我，我準備好了！” 　　“行，那我們這就開始。” 　　大叔的背影忽然挺直了起來，展現出如巨熊一般魁梧身材。他張開雙手作懷抱狀，這一刻他的聲音莊重雄渾，念頌著引靈的禱文： 　　“吾以吾靈為引，以吾念感召吾神。” 　　“風雷水火金，土木光暗冰。” 　　“請為陣中之人賜降神啟。” 　　“收下神的恩賜吧，孩子，” 　　“屬於你的靈，將從此服從於你的念！” 　　咒語如遠古的贊歌般回響。隨著大叔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白色的圓陣緩緩地盈升起亮紅色的光。緊接著小艾花的白金長裙的裙沿浮現出紅色的火焰紋章，然後開始向上蔓延。火焰的紋章，宛如火紅的薔薇，肆意地綻放在她的長裙之上。 　　紋章一直延伸到膝蓋之上，占據了大部分的裙麵。 　　“火之靈，親和度上等。很好很好。”大叔又恢復了和善的微笑，說道：“回去吧，然後過來下一個。” 　　艾花有些呆呆地回到了隊伍裡，她那愣愣的表情與她身上那條變換了的、有著難以言喻的美感的紅焰長裙不太相符。但沒人注意她的表情，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裙子看。 　　夕羽聽見周圍女孩開始小聲議論，語氣裡大多都是驚嘆與羨慕。 　　“小艾花的裙子變得好漂亮啊！是魔法嗎？” 　　“肯定是魔法變的！剛才‘唰’的一下就變成紅裙子了。” 　　“是啊，是啊，不知道一會兒我們的裙子會變成什麼顏色。” 　　…… 　　女孩們紛紛抓起自己身上的裙子猛看，仿佛下一刻她們的裙子也會變成她們喜愛的顏色，然後變得光彩照人，像小艾花一樣在同伴們麵前閃閃發光，贏得像小艾花一樣的贊嘆。 　　所有女孩都有著自己的同伴一起交流，除了夕羽。她的話很少，性格也很冷淡，所以沒有女孩願意與她接觸，更不願意與她做朋友。 　　甚至有些愛給別人起外號的男孩給她起了個“孤獨的夕陽”的外號。因為太陽是紅色的，夕羽的眼睛和頭發也是紅色的；夕陽在院長婆婆的故事裡是孤獨的，而夕羽也隻有她一個人。 　　不過因為“夕陽”之名有些諱冒女神，所以這個外號並不常被提到。大多數的時候，大家還是會叫她……不，大多數的時候，他們基本記不起夕羽這個人。 　　所有女孩都在抓著裙子看，但夕羽沒有。她向著那邊看著艾花的臉，艾花的臉上正掛著勉強的笑容在和她的同伴們交談著。 　　周圍是其他女孩子們喋喋不休的交談聲，不時還有身後的男生們傳來的一片一片嘰嘰喳喳的聲音。夕羽與他們相隔甚遠，聽不清艾花她們還有男生們究竟都在說些什麼。但艾花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回頭向夕羽看了過來。 　　這本該算是偷窺的行徑被發現後，按理說偷窺者應該會帶著慌亂躲躲閃閃才對。但夕羽沒有，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既不躲閃，也不慌亂。 　　兩人對視了兩秒鐘，艾花的眼睛中逐漸透露出了迷惑。但夕羽已經不再去看她，平淡地把視線移開了。 　　夕羽又看向了一旁端著火焰的院長婆婆。雖然院長婆婆的眼神有點嚇人，但不知為何院長婆婆沒有說任何製止孩子們議論的話。 　　艾花旁邊的一個女生來到了圓陣中央。 　　“吾以吾靈為引……”大叔的禱文再一次吟誦著響起。 　　圓陣裡的女孩夕羽不知道她的名字。夕羽離她很遠，看不見女孩的表情，因為她正低著頭，盯著她自己的裙子看。 　　“……屬於你的靈，將從此服從於你的念！” 　　隨著大叔說出最後一句咒語，純白的圓陣盈升起盛金色的光，繁重絢爛的金色紋章開始從女孩的裙沿向上勾勒，最終到達了女孩的膝蓋往下一點的地方，比艾花的稍微短了一點。 　　“光之靈，下等元素親和，下一個。” 　　女孩抬著裙子跑回了隊伍，她的笑容燦爛，金色的裙擺紛飛，像一隻飛舞著的金色蝴蝶。 　　接著下一個女孩也來到了圓陣之中。 　　“吾以……”大叔再次吟頌。 　　“木之靈，低等元素親和，下一個。”翠綠色的紋章隻在裙子的邊緣浮現了一小圈，女孩略微失望，但還是很興奮。 　　“水之靈，低等元素親和，下一個。” 　　“冰之靈，中等元素親和，下一個。” 　　“金之靈，中等元素親和，下一個。” 　　…… 　　長袍大叔一遍又一遍地吟誦，女孩們一個又一個地來到圓陣的中心，白金的長裙也被渲染成各種各樣的顏色的紋章。紋章有長有短，但不管是哪一種，女孩們都很喜歡自己的新式長裙。 　　在這個春天裡，女孩們就像各式各樣的花骨朵兒，在這個操場上，爭相綻放著，盛開著，爭奇鬥艷。 　　“下一個。”終於輪到夕羽了。大叔為排在夕羽前的女孩顯靈完之後，高聲放喊。 　　夕羽從隊伍中走出。她穿著單調花紋的白金長裙，而在她前一位的女孩的長裙變了個樣式，蔚藍色的水浪紋章從那個女孩的裙底一直漫過她的腰際。女孩的嘴角帶著溫柔的微笑，在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女孩向夕羽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禮貌性地打招呼。 　　直至兩人擦肩而過，夕羽站定在圓陣之中，女孩回歸了隊伍，夕羽始終記不起女孩的名字。 　　——也許別人也記不住她的名字，夕羽想，所以想不起來別人的名字也沒關係。 　　§ 　　雖然昨晚因為顯靈節的緣故有些緊張得睡不著覺，但真的進入圓陣以後，夕羽感覺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雖然有些期待，但心裡裝得更多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夕羽沒什麼感覺，她想象不到當麵前這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吟誦完咒語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由於想象不到，所以夕羽放棄了想象。她沉默著等待，沒有表情的臉蛋看上去十分冷淡。麵前的大叔並不在意她的表情，他張開雙臂，麵朝著天空，臉上的表情莊重而虔誠。他的聲音也如他的表情一樣莊重虔誠： 　　“吾以吾靈為引，以吾念感召吾神。” 　　“風雷水火金，土木光暗冰。” 　　“請為陣中之人賜降神啟。” 　　“收下神的恩賜吧，孩子，” 　　“屬於你的靈，將從此服從於你的念！” 　　隨著大叔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白色的圓陣閃耀出了火一般的焰紅色。 　　在夕羽的視線裡，原本鮮亮多彩的世界在頃刻間被紅色填充，灰黃色的大地是火紅的，長袍大叔身上青灰色的袍子是火紅的，就連原本蔚藍的天空也是火紅的。除了火紅以外，就隻有物與物之間極淡的黑或白的線條在勾勒著，不至於什麼都分辨不開。 　　除了視線，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如潮水般向夕羽湧來— 　　周圍的空氣中仿佛有無數的微粒在無聲地震顫個不停，明明伸手觸不可及，但來源於內心深處的意誌在告訴她這些微粒是真實且存在的，夕羽在冥冥之中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是一名絕對的掌控者，可以主宰它們的去留聚散。它們全部擠在自己的身邊，爭先恐後地想要擠過來對自己頂禮膜拜。 　　這讓夕羽想起了每天正午時分，大家來到禮堂中，在太陽升到最高處、昏暗的禮堂被四周強烈的光點亮後，大家詠頌著禮拜的禱詞，一起向女神的雕像行禮。微粒們在震顫著，夕羽仿佛從中聽到了比正午禮拜還要古老的禱詞。 　　夕羽並不高興。她討厭這種被圍在中心的感覺，想讓它們離她遠一點。像是感應到了她的心情，微粒們乖巧而順從地退避了一些距離，接著夕羽又重新看到了灰黃色的大地、青灰的長袍和蔚藍的天空。她討厭他們躁動吵鬧的震顫，叫他們安靜下來，於是微粒們就真的安靜了下來，如灰塵般靜靜地飄浮在空中，不再躁動。 　　“火之靈，元素親和…中等。”大叔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遲疑，眉宇間也充斥著疑惑，但還是沒有停留，接著喊道，“下一個！” 　　夕羽低頭看到了薔薇般的火焰紋章從裙底延伸到腰間，然後什麼話也沒說，火紅的眼睛依舊平靜，接著便回到了隊伍中去。 　　今天晚上應該不會睡不著了。夕羽想，不過女神今天並沒有生氣，所以晚上看看星星是不會有事的。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艾葉姐姐。 　　夕羽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昨夜絲巾纏繞的溫暖感覺依稀還殘留其上。 　　§ 　　無論怎麼想，北守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當太陽登上天空的半山腰時，北守終於詠頌完了最後一句禱文。陣圓裡燦金色的紋章被自然之靈鐫刻到腹部的男孩被他遣回了隊伍。 　　男孩們的裝扮是常見的、製式的長袍。除了顏色外，幾乎與北守身上這件青灰色、顯得有些老舊的長袍沒什麼區別。女孩們顯靈時象征著從靈的紋章會從裙底一直向上延伸，而男孩們這是從長袍的袍尾向上延伸。 　　紋章在顯靈衣上延伸得越高，說明對元素的親和越高，天賦更好。 　　一般來說，紋章會在北守詠誦完禱文之後就開始顯現，一直延伸到最後固定不變。 　　但奇怪的是，北守明明親眼見到那個紅頭發的女孩身上的紋章一直上升到了領子，然後下一刻又突然退回了腰部。像是自然之靈前一刻還對她青睞有加，下一刻就忽然棄如敝屣，離她而去了一般。 　　所以無論怎麼想，北守還是有些奇怪。 　　這裡所有的孩子都已經顯靈完畢了。北守有些口乾舌燥，但好在卡修琳命女仆給他端來了一杯熱水解渴。 　　“引領者大人，您辛苦了。”卡修琳對他施了一個半蹲禮說道。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別客氣，卡修琳院長。”北守笑著揮了揮手，然後看著孩子們結著來時的隊伍，嘰嘰喳喳地離開了操場，說道，“雖然時間緊迫，但能稍微聊兩句嗎，院長？” 　　“您請說。”卡修琳微笑著點點頭。 　　“嗯……”北守斟酌著怎麼開口，“你們這裡的那個覺醒火靈的紅發小女孩，似乎有些奇怪。” 　　“怎麼說？哪裡奇怪？” 　　“正常來說，你們這裡給孩子們穿的‘顯靈衣’在顯靈時，紋路會一直向上延伸，然後到達元素親和的飽和值時停下來。” 　　“確實如此。”卡修琳點點頭。 　　“但那個紅發的女孩，我看到她的顯靈衣的紋路一直延伸到衣領，然後又退回到腰部。雖然最後固定在了那裡，我因此判定是中等元素親和。但無論怎麼想，我還是感覺很奇怪。” 　　“我相信我是不會看錯的，顯靈衣應該也不會出錯的，那麼問題一定就出在那個紅頭發的女孩身上。” 　　“為什麼這麼在意這樣的事呢，引領者大人？”卡修琳依舊是那種充滿魅力的笑容。 　　“因為我猜她的元素親和不止中等，應該會更往上，我不能因為判定錯誤，而埋沒了一個天才。” 　　北守不太清楚是不是因為他眼花了，或者其他什麼原因，讓他看錯了。這種情況在以往的經驗中完全不存在。他能做的也就隻有把情況真實地告訴卡修琳。他內心的正義告訴他，如果當作沒看見，就很有可能埋沒了一個天才的前途。 　　“就拜托院長你多觀察一下吧。時間有點晚了，還有其他地方的孩子在等著我。”北守拿出懷表看了看，說道，“我回去的時候留個記錄，以後如果知道了原因，可以的話，請告知顯靈協會。” 　　“好了，我想說的就這麼多。我該走了，卡修琳院長。” 　　“嗯，快中午了，一會我還要帶著孩子們禮拜，就不留您繼續做客了。願艾希女神的光輝與您同在。”卡修琳右手按著左肩行禮道。 　　“艾希”是太陽與光之神的真名，這樣的行禮和祝詞，是明光教會教徒對別人表示感謝所用的。 　　北守不是很懂明光教會的，但按照禮儀，他也需要給卡修琳一個回禮。 　　北守右手握拳輕捶額頭，說道：“願清風能吹拂你的思念。卡修琳院長，再會了。” 　　北守戴上了兜帽，然後雙手合十，十指交叉，開始吟唱：“祈念顯元，以風附行，結翼而生。將行之路，無礙無險，與天同齊，循風之翼。” 　　天青色的翅膀在他的身後展開，地麵上的細沙和土礫在不可見的氣流的作用下向外散開。兜帽被氣流吹得鼓起，北守伸出一隻手來壓住帽簷。他控製著長翼向下拍打，如青鷹一般朝著天空起飛。 　　卡修琳的長裙被長翼鼓動的風向後帶動，貼緊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材。卡修琳的長發隨風散亂地飛舞，她目送著北守在天空上逐漸化為了一個小黑點，小黑點向著西方移動，離太陽越來越遠。 　　§ 　　教堂一共分為三個部分。除了位於南邊的學校，以及位於正北的宿舍兼食堂，還有正東方的鐘樓和每天正午所有人一起向女神禮拜的禮堂。 　　顯靈結束後，艾葉和修女們把孩子們帶到了禮堂裡。 　　禮堂是由教會本部的土靈術師建造的。空而高的穹頂開著幾扇天窗，當太陽升起到最高處的時，陽光就會均勻地從天窗灑下，經過純白的大理石地板和墻壁反射後，整個禮堂就會像沐浴在陽光之中一樣明亮。太陽與光之神的雕像站在金色的光中，舉著她的長槍，甲胄在身，蠍尾般的長發飛揚，絕美的臉頰聖潔無瑕，氣質威嚴而戰意高昂。 　　現在距離正還有一段時間，禮堂裡有些晦暗。一路上都很興奮的孩子們在進入禮堂以後就不約而同地緘默著，一聲不吭。修女們也不說話，禮堂裡鴉雀無聲。 　　學會在神麵緘默，這是所有奉神陸的信徒的必修課，無論他們的神究竟是誰。 　　修女們在等待卡琳院長回來主持接下來的禮拜。還好沒過多久，艾葉就看見卡修琳院長邁著靜謐典雅的步調進入了禮堂，登上了女神雕像前的站臺。 　　孩子們抬起頭看向她，艾葉和修女們也看向她。 　　在女神雕像前緘默了三秒之後，卡修琳院長輕輕開口，她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禮堂中： 　　“首先，孩子們，恭喜你們已經獲得了神啟。你們的長裙和長袍之上的花紋顏色就對應著你們的所從之靈。風雷水火金，土木光暗冰，從此往後，屬於你的靈，將從此服從於你的念！” 　　“你們將開啟人生的新征程，世界的新的一麵會在你們麵前展現。” 　　“我很高興你們都擁有修行魔法的天賦，這意味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神的寵兒。教會會庇佑你們，培養你們，隻要不背棄你的信仰，你將永遠都是神的寵兒，與女神的光輝同在！” 　　卡修琳用她那威嚴的眼睛向下掃視著每一個孩子的臉。孩子們的眼睛閃爍著穹頂上灑下的微光，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ｃoｍ 如星辰般閃爍著。 　　“從明天開始，你們將正式開始學習術語魔法。我希望孩子們你們能認真學習，好好修行。謹記一句話‘太陽下流淌的淚水與汗水，必將成為來日的榮耀與光輝’。唯有努力才能變強，唯有變強，才能與教會一起在女神的榮光之下，庇佑弱小，驅散黑暗與邪惡。” 　　“你們是女神的信徒，是教會的孩子。我相信，在未來，你們會有足夠的能力去踐行女神的意誌，正義與光明將永存汝心！” 　　太陽逐漸升起至最高處，穹頂上的光輝如瀑布般傾倒而下，將禮堂內的黑暗一掃而光。潔白的大理石上，就連影子都被無處不在的光沖淡得幾乎不存在。 　　卡修琳院長與女神雕像的表情近乎一致，威嚴淩厲，能讓人感受到堅不可摧的信念。 　　正午時刻，太陽位於天空的最高處。此刻的太陽與光之神淩駕於一切神明，她的信徒會在此刻為她獻上古老的禱詞和虔誠的禮拜。 　　“淩天之陽，共浴榮光！” 　　卡修琳院長帶頭高聲放喊。莊重如宣誓般的聲音與太陽的光輝一起在整座禮堂中回響。 　　“淩天之陽，共浴榮光。”修女牧師們和孩子們一起，雙手交叉抵在額頭，低聲詠頌。所有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如清晨的鐘聲一般，沉渾回響在禮堂之中。 　　正午的高陽終究隻是短暫的一瞬間。當太陽偏移過穹頂之後，禮堂又重新恢復了晦暗的狀態。由於前一刻的光芒太過耀眼，這一刻的黑暗給人的感覺更加深刻。 　　禮拜也到此結束。 　　……